第二章 举国哀悼 斯德哥尔摩警察局值班警官科西一面布置调查和保护枪杀现场的各项工作,一 面将帕尔梅首相遇刺消息报告警察总署、市警察局和秘密警察局的头目。然后,他 的职业本能告诉他:应立即报告政府内阁秘书长乌尔夫·达尔斯坦,因为此事应由 他通报政府要员。 “船漏偏遇顶风雨”,通往乌尔夫·达尔斯坦家的电话一直占线,无法接通, 科西警官心急如焚,让接线员不停地拨叫。 其实,秘书长达尔斯坦今晚早早就上床休息了。当他正在梦乡时,似乎听到电 话铃声,他朦朦胧胧地拿起床头的电话,灯亦未开。电话是内阁的新闻秘书谢尔· 林德斯特洛姆打来的,他告诉达尔斯坦,听说帕尔梅首相遇刺,已经死了。达尔斯 坦听到此消息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达尔斯坦惊叫起来,“你和 警察局、秘密警察局联系了吗?”“联系过了,他们一无所知,至少他们是这样说 的。”林德斯特洛姆继续说: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记者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在警方无线电频道上听到一条 消息。您知道记者有个职业习惯,经常偷听警方无线电频道,取得独家新闻。开始 我想这家伙大概跟我开玩笑,但为弄清事实,我给一个警卫人员打电话,这个警卫 人员是帕尔梅首相保镖,晚上应该值班的。他说帕尔梅首相晚上放他们假了,他离 开时一切正常。我想如果有人企图暗杀首相,他会听到一点消息的。他答应查一下 再给我回电话。几分钟后他来电话了,说秘密警察局没有听到任何枪杀事件。但我 刚把电话放下,另外一个记者又给我来电话。他是我朋友,我很信任他。他说他也 听到这个消息了。几分钟后又有两个记者来电话,内容相同。我想无风不起浪,大 概出事了,所以我给您打电话。”“好吧,好吧,”达尔斯坦打断了林德斯特洛姆。 “也许是场误会,但你打电话告诉我是对的,我再核实一下。”达尔斯坦挂上电话, 想了一会儿,给24 小时值班的秘密警察局情况室打电话。情况室值班员称没有听 到此类消息,答应跟斯市警察局核查后汇报,请他别挂电话。 这个值班员找到了科西,而科西还在千方百计找达尔斯坦!科西出言不逊地骂 了一句,说:“我正有急事找达尔斯坦,而他的电话一直占线,现在才知道他在跟 你聊天。请叫他马上挂上电话。”达尔斯坦就这样在事发三个半小时后得到官方消 息:帕尔梅首相确实遇刺身亡。 秘密警察局的头目思文·奥克·耶尔姆洛特,夜里1 时50 分得到消息,立即 部署对各部大臣的安全加强警戒,并将此事呈报国王。 与国王取得联系可不像原来想象的那么简单。首先,国王周末休息的行宫有六 个,今晚他在哪个行宫过夜呢?当得知国王正在离首都六百公里处的滑雪胜地斯托 尔林乡间别墅时,耶尔姆洛特立即挂通了电话。但无人接电话。 国王早已安歇,电话离寝室很远,听不见铃响,而哨兵在外面站岗,警卫人员 也不在室内。直到清晨5 时30 分国王才被铃声叫醒。然而,诚如秘密警察局的一 个警官所说,国王知道与否无关紧要,他无权作出任何决定,告诉他只是出于礼节 而已。 议长是重要人物。没有他新政府无法宣誓就职。 议长此刻正在西班牙度假。议长在西班牙的哈拉加有幢房子,但那里没有电话。 “但我们要设法请他马上回国,”耶尔姆洛特的副手赫格隆德说。 斯德哥尔摩市警察局长霍尔默也去外地度周末了,副局长韦兰德代行其职。韦 兰德召集市警察局主要警官开会,他们围椭圆形桌子坐下。电话铃响个不停:巡逻 警察不断报告他们的所见所闻,等候在楼外的记者要了解有关案情的最新情况。 林德警官拿出一篇写好的简短报告,念道: “2 月28 日20 时40 分,奥洛夫·帕尔梅及妻子离开西长街31 号寓所。 帕尔梅把警卫人员遣走了,说不需要他们了。然后他给儿子莫尔顿打电话,他 们约好在格兰德电影院门口会合。奥洛夫·帕尔梅和丽丝贝特·帕尔梅步行到离家 最近的地铁站老城站乘地铁坐了三站到罗德曼斯街,从罗德曼斯街步行到格兰德电 影院,儿子莫尔顿及其女友已经到了。奥洛夫·帕尔梅买了四张票,电影11 点结 束,他们走出电影院,奥洛夫·帕尔梅和丽丝贝特·帕尔梅跟儿子道别后,开始沿 着斯维亚大街朝赫托耶特地铁站走去。及至吐纳尔街口,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跳了 出来,掏出手枪射击。首相是23 时21 分中弹倒地的。”达尔斯坦连夜组织力量 将警方上述报告内容通知政府要员。不少大臣此刻正在外地度周末,接到报告后立 即赶回。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哪能耽搁片刻。 外交大臣安德松正在冰天雪地的北方,听到噩耗,感到极度震惊,无法相信, 但很快恢复镇静,立即要来一架直升飞机赶回斯德哥尔摩。 星期六,即帕尔梅遇刺的第二天早晨,卡尔松副首相召集政府内阁举行紧急会 议。 会议在帕尔梅惯常召开内阁会议的会议室里举行,桌上点燃了表示哀悼的蜡烛。 十五位男部长和四位女部长以及他们最亲密的助手依次就座。首先决定于3 月15 日,即两周后为帕尔梅举行葬礼,估计在此之前新的社民党党魁及首相人选业已解 决,也需要给警方足够时间部署警戒,确保安全,届时定有许多国家和政府首脑前 来参加葬礼。接着讨论首相人选问题。 安德松是党内元老,德高望重,曾任社民党书记长达20 年之久(1963~1982 年)。有人认为他接任帕尔梅首相最为合适,但他为维护领导班子相对稳定,主张 选一年轻人接任党魁和政府首相。他心里想:首相人选非英瓦尔·卡尔松莫属。此 事要速战速决,不能久拖,否则会引起外界猜测,说社民党内部出现分裂,权力斗 争激烈云云,这对谁也不利,对党、对国家对卡尔松都不利。此时他抢先发言,正 式提议卡尔松为社民党的党魁。“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知道我们社会民主党的思想理 论的人,”安德松说,“并有能力找到足以团结全党的办法的人,”此时他转向卡 尔松,“正因为如此,我们深信您是最适当的人选。”卡尔松对此毫不怀疑。自成 年后他一直为党工作。1934 年他出生在纺织城布罗斯的一个工人家庭里,信仰社 会主义,自商学院毕业后又获得隆德大学政治学硕士学位。前首相埃兰德组织了一 个全由年青人组成的智囊团,卡尔松与帕尔梅同是智囊团成员,他们因而被称作是 “埃兰德的孩子们”。在智囊团工作两年后,卡尔松赴美深造一年, 1961 年归国 任社会民主党青年团主席。也像帕尔梅一样,他31 岁进国会任议员,3 年后升为 内阁办公室次长, 1969 年任教育大臣, 1973 年任住房大臣。1976 年社民党在 大选中惨遭失败,卡尔松奉帕尔梅之命制定一个夺回政权的战略和复苏经济的计划。 1982 年大选,社民党获胜,卡尔松当了副首相,负责制定瑞典社会发展的战略, 因此被誉为是“负责未来的大臣”。1985 年大选再度获胜,卡尔松再度任副首相 兼环境大臣,负责争取绿党支持。此后他经常出现在公众场合。 此刻国难当头,他当仁不让,受命于危难之时。会议间隙他给妻子英格里德打 电话征求意见,妻子说:“如果这是党的意愿,你就接受下来。”对瑞典社民党来 说,党高于一切;理论观点有分歧无关紧要,但必须服从党的决议。 卡尔松返回会议室,平静地宣布自己的决定。内阁紧急会议通过由副首相英瓦 尔·卡尔松代理首相职务。这项重大决定只花20 分钟就解决了,这得归功于安德 松等人的豁达。他们以党的利益为重,甘当陪衬的绿叶。卡尔松行使首相职务的第 一件事就是招来秘密警察的头目思文·奥克·耶尔姆洛特,命令他配合斯德哥尔摩 警察局局长霍尔默,做好15 日葬礼活动的警卫工作,千万不能再出意外,因为届 时会有几十个国家的元首或政府首脑前来吊唁。 卡尔松对警察头目说:“现在由你们向世界表明我们是一个开化的民族,我们 不会惊惶失措地用武力去恫吓人们。”“先生们,全世界的眼睛都在盯着你们!” 代理首相再三强调。 耶尔姆洛特自知责任重大。他对政府要员也提了一个要求:外出必须带警卫。 “先生们,你们知道凶手还逍遥法外,两周内如果还逮不住他,我们警卫工作 就面临一场恶梦。所以我恳求你们,别再愚蠢地冒险了,免得把事情搞得更遭,你 们每人都是下一个暗杀目标,如果不带保镖,请你们什么地方也别去,我是说什么 地方也别去,”耶尔姆洛特对政要们说。 世间变化有时真难预料,一个祥和、宁静、社会秩序井然的瑞典,如今有点草 木皆兵了,过去瑞典国王、首相只身一人在街上散步,是司空见惯、极其自然的事, 如今大臣单独外出,被视为冒生命危险的不负责任行为!瑞典失去的不仅是一位首 相,它那悠闲、宽松、安逸的氛围看来也将随帕尔梅而去。 官方正式宣布卡尔松代理政府首相时,距帕尔梅被害只有14 个小时。恐怕这 也是世界上最顺利的完成政权交接的国家之一。两天后,在社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 的紧急会议上,全体委员一致同意任命代理首相卡尔松在下届党的代表大会之前担 任党的代理主席。按照瑞典社民党的传统,执政期间首相职务均由党的主席担任, 卡尔松实际上将是瑞典的新首相。 3 月12 日瑞典议会选举英瓦尔·卡尔松为瑞典政府新首相。“瑞典人民很镇 定、很坚强。悲痛使我们团结起来。全国自发举行哀悼,这也许是凶手没有想到的,” 安德松说。“凶手希望我们彼此会进行舌战,争论不休,希望这个伤痕将反映到社 会上来,社会团结的局面会不存在。然而帕尔梅死后,不仅是他的朋友和政治盟友 感到悲伤,他生前的许多政敌也来表示哀悼。有人说奥洛夫·帕尔梅使得瑞典在国 际上的形象比实际更高大。这是千真万确的。在一个充满偏见、猜疑和日益离异的 世界里,帕尔梅向世人表明我们相互都需要对方。他在时,我们对此感触不深,但 他死后,我们认识到,他为人类理想进行工作的意义,比我们这些他的朋友们可能 理解的多得多。”帕尔梅首相惨遭杀害的消息不胫而走,无线电波也把这一爆炸性 的新闻迅速传遍全国各地,瑞典全国惊呆了,人人在问:“这是怎么回事?”“这 是怎么回事?”在严酷的事实面前,大家如梦初醒,直到这时才意识到:瑞典并未 完全摆脱恐怖、暴力等西方社会现代病的困扰。 震惊之后,便是全国哀悼。瑞典人是个很含蓄的民族,感情不轻易外露,但此 时此刻却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悲哀。感情像决堤的江水一样,一泻千里。 高大魁梧的汉子像妇女一样失声痛哭。 清晨,天还没亮,政府大楼前早已聚集了成百上千的群众,他们排着长队,等 候进入吊唁大厅,表达他们的哀思。斯德哥尔摩市民和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拥到帕 尔梅遇害的地点,献上一朵朵鲜红的玫瑰花,以表示他们的哀悼。整整两个多星期, 悼念的人川流不息,帕尔梅倒下的地方已经堆起了一座两米高的花山,“人行道下 沉十五厘米”。人们为凶手的残酷而愤怒,为失去一位好领导而伤心。一位名叫克 拉里·努德海默的中年妇女说:“从此以后一切全变了。我无法理解这种事怎么会 发生在瑞典,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凶恶。帕尔梅总是考虑如何帮助弱小、患难中的人 们。”鲜花堆砌的小山上,点缀着无数张人们用血泪撰写的悼词和悼念诗文。 一个署名为“玛丽·E ”的悼念诗说: “如果您能醒来看看我们多么爱您如果您能醒来看看我们如何为您哭泣如果您 能醒来看看我们为您撒下的玫瑰如果您能醒来看看我们对您多么眷恋如果您能醒来 看看我们多么愿意用我们的血肉之躯为您挡住那罪恶的子弹如果您能醒来看看我们 为您对世界作出的贡献多么感激。”一个年轻妇女长歌当哭,坐在路旁,写了一首 小诗表达自己的哀思: “上帝啊,奥洛夫已经离去,让我们用我们清醒的思路为瑞典服务。”这位妇 女写完后对《每日新闻》的记者说:“我看见人行道上的血,像是鲜红的花,就像 他的爱、他为之奋斗的事业那么鲜红,那样炽热。我们要继续斗争,不能因他的死 而出现空白。”帕尔梅遇害的地点一下子成了斯德哥尔摩最拥挤的地方。人们千里 迢迢来此悼念首相,献上一朵朵玫瑰,洒下一滴滴眼泪,并与业已不在的首相照张 合影。千百万人又从这里赶往政府大楼,排起长长的队,等候签名,悼念首相,声 讨凶手。悼念的人群不分种族、阶级、宗教信仰和政治倾向。穿着简朴的工人与资 产阶级贵夫人排队站在一起;蓄着长发的艺术家与不同肤色的移民站在一起;满脸 稚气的孩子与穿着剪裁十分讲究的黑色礼服的交易所经纪人站在一起。悼念簿上有 一首诗是写给凶手的: “你这杀死帕尔梅的凶手也许你知道你杀死的是只和平鸽但你永远无法知道千 百万只和平鸽将从你射透的帕尔梅胸膛中飞出。”举国悲恸,显出空前团结。六万 八千名白领工人原定举行的罢工现在推迟。 晚间,上万名群众举着火把和油灯,自动聚集在斯德哥尔摩市中心的塞格尔广 场,悼念帕尔梅。在全国各地,人们在帕尔梅曾经演讲和活动过的地方,在市中心、 广场,以本民族特有的方式,举行各种各样的悼念活动,表达哀思。 社民党中央执委的声明指出,帕尔梅的去世是瑞典社民党和国际民主工人运动 的巨大损失;他一生为公正、和平与自由努力奋斗;他使瑞典的阶级差别缩小,发 展了经济民主,使瑞典的福利社会得到继续发展;他努力提高弱小国家在国际上的 地位,为和平和各民族的自由作出了贡献。 瑞典总工会主席玛尔姆赞扬帕尔梅对国际工人运动的伟大贡献,是将社会民主 党和工会这两支工运力量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瑞典左翼党(即共产党)主席维尔纳,当时正在莫斯科参加苏共二十七大,当 他得知帕尔梅遇害的消息后,立即返回国内,对这位伟大的政治家的去世表示哀悼。 他称帕尔梅是工人运动的代表,随着他的离去,瑞典的政治生活将变得贫瘠。 瑞典自由党主席维斯特贝里认为,帕尔梅去世后之所以能引起人们感情上的共 鸣,说明他是位非凡的伟人,瑞典没有哪一位政治家能与他相比。 瑞典保守党领袖阿道尔松认为,帕尔梅被谋杀是民主理想的一个悲剧,帕尔梅 对民主的追求像火一样炽热,他的名字将永远同争取世界和平的不懈努力连在一起。 为了纪念帕尔梅,瑞典政府决定将帕尔梅遇难的吐纳尔街,改称为“奥洛夫· 帕尔梅街”。瑞典社民党中央执委和帕尔梅的家属,决定设立一项名为“帕尔梅为 争取国际谅解和共同安全纪念基金”。设立该基金的目的,是为了“通过向青年人 提供奖学金和助学金的方法,促进国际交流、和平和裁军的研究,支持反对种族主 义和民族敌视,以及增进国际了解的工作”噩耗传遍全球,引起了国际上强烈的反 响,许多国际组织和国家领导人,纷纷发表讲话,发来唁电,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对 帕尔梅的不幸逝世表示哀悼。 欧洲经济共同体委员会、非洲统一组织外长会议和拉美八国外长会议均联名发 来唁电或通过决议,对帕尔梅的遇难表示痛惜和哀悼。联合国秘书长佩雷斯·德奎 利亚尔发表讲话,称赞帕尔梅是“和平战士的典范”、是联合国宪章最高理想的化 身。 在世人的哀悼中,第三世界国家的哀悼活动更为引人注目:印度、阿根廷、斯 里兰卡分别宣布为帕尔梅哀悼一天;尼加拉瓜和越南哀悼三天,坦桑尼亚哀悼七天。 中国《人民日报》3 月2 日在第一版,发表了“瑞典首相帕尔梅遇刺身亡”的 消息,并全文刊载了中国政府总理3 月1 日致瑞典政府副首相英瓦尔·卡尔松的唁 电,唁电中称赞帕尔梅首相是“一位著名的国际活动家,生前为世界和平事业和中 瑞友好关系作出了积极的贡献。”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新华社和《人民日报》 连续播发和报道了瑞典人民悼念帕尔梅的活动、有关瑞典国内情况和帕尔梅遇刺案 的侦破情况,中国人民对此给予了极大的关注。《人民日报》还刊登了该报记者许 福瑞的文章《我所见到的帕尔梅首相》。 文章回顾了帕尔梅首相1970 年和1972 年两次接见中国乒乓球代表团的情况, 介绍了帕尔梅首相平易近人、无拘无束的谈吐,和他那愿意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的作 风,给中国人民留下了“平民首相”的印象。文章特别提到帕尔梅首相对中国新闻 报道的注意。在1972 年接见中国新闻代表团时,帕尔梅首相说,他反对美国对越 南政策的言论和行动,往往在瑞典报纸上还没有看到,却在中国的报道中见到了。 3 月13 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李先念的特使、卫生部长崔月犁飞抵斯德哥 尔摩,参加瑞典前首相帕尔梅的葬礼。 14 日上午,瑞典外交大臣斯腾·安德松会见了崔月犁特使、周南副部长和中 国驻瑞典大使吴家淦。崔月犁特使代表中国政府对帕尔梅首相不幸遇刺身亡表示深 切哀悼,并请安德松大臣转达他们对帕尔梅家属的深切慰问。崔月犁特使说,帕尔 梅首相生前为促进中瑞友好和维护世界和平事业作出了积极的贡献。安德松对崔月 犁特使的讲话表示感谢。他说,瑞典政府将尽力完成帕尔梅首相的未竟事业,并将 进一步发展同中国的密切关系。 葬礼活动期间,任务最艰巨的要数瑞典警方了。警察总署动员了全国警力,进 行瑞典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警察行动,以确保葬礼的顺利进行和每一个参加者的安 全。 当警方的几个巨头看到外交部送来的外国代表团名单时,他们岂止是紧皱眉头, 可以说是寝食不安了。不要说那一百二十个代表团,仅那三十几个国家的领导人和 国际名人的安全保卫工作,就使他们面临严重考验了。 总探长韦尔纳·贝里格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有点皱了的纸,用手一平,交给了 警察署长桑德斯特洛姆,“截止到1985 年底的十年里,警方通报的世界上恐怖主 义袭击活动总共六千三百二十九次,其中二千三百二十九次发生在西欧。”“你想 说什么?”桑德斯特洛姆问。 “在我们西欧,几乎平均每一天半发生一次暴力事件,我们对来宾选择重点进 行保护就毫无意义了,他们每人都是袭击目标。”最终他们还是确定了几个“重点保 护对象”:比利时首相马尔滕斯、意大利总理克拉克西、西德总理科尔、外交部长 根舍、巴尔和维利·勃兰特。 美国国务卿舒尔兹会带自己的警卫人员,这是美国习惯做法,还有苏联部长会 议主席雷日科夫,他也肯定有克格勃秘密警察保护,但美苏代表团任何团员擦破点 皮,瑞典警方也担当不起!赞比亚的卡翁达总统、莫桑比克的萨莫拉·马谢尔总统、 南非的大主教图图和非国大领导人坦博、安哥拉代表团、黎巴嫩代表团、印度总理 拉吉夫·甘地等,也都在“重点保护”之列。 外国代表团被安排在四个旅馆下榻,贵宾楼饭店是其中之一。贵宾楼豪华气派, 陈设讲究,房间宽敞,但喜来登等五星级旅馆建成后,它重温昔日辉煌的机会少多 了。不过,瑞典政府接待的贵宾通常都在贵宾楼投宿。葬礼前一天的晚上,面容严 肃的贵宾们在贵宾楼大厅右侧的“法国走廊”餐厅用餐,高得惊人的餐费显示用餐 人的显赫身份。级别稍低一些或食欲稍差一些的,则聚集在大厅左侧消费略低一些 的酒吧间和餐厅里用餐。外交部官员忙不迭地跟每个客人寒暄,像是花丛间的蜜蜂, 在这位来宾面前轻声细语说几句,又到另一来宾处重复那几句已经说了几十遍的话。 餐厅内外,旅馆上下到处都布置了秘密警察的便衣人员。在这群穿戴讲究、彬彬有 礼的来宾中,加纳元首罗林斯独树一帜。他身穿丛林战军服,腰间束一子弹袋,袋 里装满子弹,左右两个同样打扮的卫兵,大步流星地走进餐厅。 1968 年3 月15 日,瑞典人民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为他们敬爱的首相奥洛夫· 帕尔梅送行。 3 月的斯德哥尔摩,隆冬虽已过去,风亦不再那么刺骨,但仍很冷;路边的积 雪虽已开始融化,但清晨路面上还有一层薄冰。人们期待着春天的到来,但还得忍 受这乍暖还寒的一段时间。 清晨,交通已经管制,通往斯德哥尔摩市中心的各条道路都已封闭,警察分兵 把守,机动车辆一概不得通行。穿着桔黄色工作服的清洁工人开着清洁车清扫街道 :雪化了,入冬时为防止路滑撒在路面上的沙子该清理了。他们格外精心地清扫着, 不让一块污迹、一片废纸逃过他们的眼睛。因为他们亲爱的首相帕尔梅今天将在这 里走完他在人间的最后一个旅程,此后他将在阿道夫·弗雷德里克教堂坟地永远安 息。 葬礼在斯德哥尔摩市政厅举行。这座建于1923 年的哥特式建筑,坐落在梅拉 伦湖的北岸,因四周没有更多的高层建筑,显得更加雄伟壮观。这座历时十二个年 头,用八百万块手制红砖和一千九百万块镀金的瓷砖构筑成的大厦,是当今世界上 耗资最昂贵的建筑之一。当你走进金碧辉煌的“金殿”,面对着大殿正面那幅用金 砖镶嵌的、描绘来自东方和西方的人们相聚在一起和睦挚爱的巨幅壁画,会使你感 觉到仿佛置身于当今纷繁嘈杂的世界之外的世外桃源。市政厅里另一引人注目的地 方就是“蓝厅”。一年一度的诺贝尔奖颁奖仪式的大型宴会就在这里举行。今天, 蓝厅成为悼念帕尔梅活动的主要会场。市政厅外和灵车将要经过的街道两旁早已挤 满了肃穆而立的人群,在这近五十万人的送行队伍中,有不少是从全国各地专程赶 来的,他们都默默地注视着市政厅。 下榻在贵宾楼的外国代表团成员们乘坐豪华轿车前往市政厅。车队浩浩荡荡穿 过两旁站满人群的街道。街上没有一个值勤的军人,没有一个持枪的士兵。卡尔松 首相反对动用军队来维持秩序,认为这有悖于帕尔梅的原则和瑞典民主价值。秘密 警察和斯德哥尔摩警察局只得服从政府的决定。而以色列总理西蒙·佩雷斯却给警 卫工作制造了一个大难题,他断然拒绝乘坐给他安排的轿车。因为这天是星期六, 是犹太教徒的安息日,正统的、虔诚的犹太教徒认为乘车是违反安息日教规的。佩 雷斯总理坚持从宾馆步行到市政厅。幸而两地相距不远,所有参加悼念活动的来宾 都安然无恙地抵达市政厅。 瑞典没有举行国葬的传统,今天的葬礼,是由社民党按照该党的传统,为帕尔 梅举行的民间葬礼。葬礼的仪式非常简短,不带任何宗教色彩,因为帕尔梅是个无 神论者。大约一千五百名瑞典各界人士和来自一百三十二个国家和国际组织的外国 来宾静静地肃立在大厅里。瑞典国王卡尔十六世·古斯塔夫和王后破例前来参加帕 尔梅的葬礼。 帕尔梅的白色灵柩安放在蓝厅大理石石阶中间的平台上,四周布满了鲜花。大 厅的右侧摆放着花圈、玫瑰花束,中国总理和中国驻瑞典大使敬献的花圈也在其中。 瑞典社民党的党徽悬挂在大厅四周,外面的过厅两侧树立着代表瑞典社民党二百八 十个区委的红色党旗。市政厅外面,瑞典海军的一艘军舰守卫在大厅一侧的海面上, 一架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旋警戒。 下午两点,葬礼开始,瑞典全国各地下半旗志哀,各个教堂的钟声同时响起。 国王卡尔十六世·古斯塔夫、新任首相英瓦尔·卡尔松、联合国秘书长德奎利亚尔、 社会党国际主席勃兰特、印度总理拉吉夫·甘地以及社民党青年团的代表等先后致 了悼词。 帕尔梅曾任社会党国际副主席。社会党国际主席维利·勃兰特满怀深情地称他 为“小兄弟”。勃兰特在悼词中说: “从林肯、饶勒斯、桑地诺到阿基诺、甘地,以及现在的帕尔梅,他们每人以 及与他们一样的人都为全人类留下最重要的遗产,他们的亲属、他们的同事以及他 们国家的百姓为此而骄傲。现在我们向我们敬爱的小兄弟告别。谢谢您,奥洛夫, 感谢您的成就,感谢您的奋斗精神,感谢您为我们树立的榜样。奥洛夫将继续活在 我们心中。他将被欧洲的工人、非洲的农民、亚洲、美洲以及全世界爱好自由的人 们铭记不忘。奥洛夫的榜样将进一步鼓励为美好未来而斗争的人继续努力。”卡尔 松悼词的基调是号召大家“化悲痛为力量”,他说“死是必然的,我们到死的时候 也准备去死。但这样的死,则是另一回事。澳洛夫·帕尔梅的力量永不衰退,他总 是精力充沛,热情洋溢。他富有长期经验汇成的智慧,我们在很长时间里将会感到 奥洛夫·帕尔梅是不可缺少的,然而他突然夭折,像正在自由飞翔的大鹏突遭杀害 一样,夺去了他许多最好的年华,也夺去了我们许多最好的岁月。这更使我们悲痛 难忍。”卡尔松立誓继续发扬帕尔梅的精神,“在尊重所有人平等价值和个性的基 础上发展瑞典的民主,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证瑞典及全世界享有公正、伙 伴关系和团结一致。”卡尔松特别奉劝正在观看电视实况转播葬礼的瑞典全国人民 说:“但愿我们国家永不进行反省。我们向全世界开放,为民族间、国家间的和平、 合作而努力。”芬兰著名歌唱家阿里亚·塞永玛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 开白色的灵柩。她用瑞典语唱了一首智利著名歌曲《感谢生命》。两年前帕尔梅第 一次听到这首歌,非常喜欢,对阿里亚·塞永玛说:这是一首人们愿为自己葬礼选 用的歌。今天当阿里亚·塞永玛唱起这首歌时心里一直默默在说: 好朋友,今天我就用这首歌为你送行。 歌中唱道: 感谢生命,赐给我无数宝贝: 给了我眼睛,使我区分黑白,看见天空星星,和我热爱的人民。 感谢生命,赐给我无数宝贝: 给了我耳朵,听见小鸟歌唱,听见蜻蜒和蜜蜂低吟,和我热爱的人们的声音。 感谢生命,赐给我无数宝贝: 给了我语音和字母表,我才学会“兄弟”和“朋友”这些像你明亮眼睛清澈的 光,照亮了我的字。 感谢生命,赐给我无数宝贝: 让我漫步在蔚蓝的大海,长长的海滩和高高的山峦,走向沙漠和平川,返回家 园———到你绿色的湖边。 感谢生命,赐给我无数宝贝: 给了我一颗炽热的心,当我望着理智的果实,纯洁的善行,当我看着你明亮的 眼睛,我的心颤动剧烈。 感谢生命,赐给我无数宝贝: 给了我欢笑,给了我悲痛,所以我能区别什么是幸福,什么该哭泣。 歌唱家似歌似泣,非常感人。一般感情不易外露,且善于表演的政客们此刻脸 上也呈哀色。最后由全国各城市小学生组成的唱诗班演唱了祈望和平的歌。低沉的 哀乐缓缓终止,一队由社会民主青年团组成的仪仗队抬起灵柩,穿过大厅中央,将 灵柩放在等候在市政厅外的灵车上,葬礼到此结束。 送葬的队伍缓缓走出市政大厅,踩着八面大鼓敲打的节拍,慢慢走过市区。帕 尔梅的灵柩在仪仗队的护送下紧随在瑞典国旗后面。灵柩上是一簇用红玫瑰扎成的 巨大花束———红玫瑰是社会民主党的标志。帕尔梅的亲属和生前友好分乘十辆豪 华轿车跟在灵车后面,气氛庄严肃穆。当送葬队伍走出市政大厅前的鹅卵石广场上 时,海鸥哀鸣了几声,与不远处的教堂钟声交织在一起,更增添几分凄楚。 灵车通过了帕尔梅两周前还每天来此上班的政府办公大楼。大楼前早已站立着 七八层为首相送行的群众,许多人泪流满面,更多的人沉默不语。灵车走上议会桥, 桥下是斯特伦河,梅拉伦湖的淡水就在这里与波罗的海的海水相遇,水面上就像划 了一道疆界似的,泾渭分明,水闸的一边是绿色的湖水,另一边是暗色的海水。 灵车继续驶向圣灵岛,走过议会大厦前的人行道,这人行道不久前刚刚修成。 帕尔梅从31 岁进议会,一生唇枪舌剑,斗败无数政敌,如今他向自己战斗过的地 方告别,去他永久栖身之处。 再往前数百米,便到了斯德哥尔摩老城,帕尔梅寓所所在的西长街就是从这里 向南沿伸的。灵车没有向南去,而是住东拐,缓缓地向王宫方向移去,抵达了王家 那褐红色的宫墙。按王室规定,凡国王在宫里时,宫顶上要悬挂国王旗帜。今天王 宫上的国王旗帜和全国各地悬挂的国旗一样,降半旗志哀,并向这位年岁不大、资 历不浅,为瑞典在国际上赢得众多声誉的政治家致最后敬礼。在瑞典历史上非王室 成员死后受此殊荣的只有两人:帕尔梅和哈马舍尔德。哈马舍尔德是1953~1961 年的联合国秘书长, 1961 年9 月去刚果(金)(今扎伊尔),飞行途中,于今赞 比亚上空失事殒命,死后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两人都是贵族出身的社会民主党人, 但这俩人明显不同之处是:哈马舍尔德深受美英西方大国赏识,而帕尔梅则是常常 使西方大国恼火的人。 帕尔梅自1969 年接替埃兰德担任瑞典社民党主席后,两度出任政府首相(1969 ~1976 年、1982~1986 年)。今天,国王不但破例为他下半旗志哀,并且亲自 参加他的追悼会,足以证明他在瑞典王室和瑞典人民心中的位置。 国王在悼词中赞扬帕尔梅是位“有力地高举民主大旗的人,而自由瑞典的社会 就建立在民主的原则和理想之上”,并说“几年来我与奥洛夫·帕尔梅相识,建立 了友谊,他的离去对我个人是巨大的损失。由于他的逝世,瑞典在世界上的声音沉 默了,一个每人侧耳细听的声音,一个强烈反对暴力和侵略的声音,一个呼吁和平、 自由、公正和小国权益的声音,全世界将怀着悲哀心情怀念这个声音。”灵车沿王 宫宫墙走过后,越过斯特伦桥,到了老城对岸的斯德哥尔摩市中心。停泊在岸边码 头上的渡船一律降半旗、鸣笛向帕尔梅志哀。耸立在岸边的“贵宾楼”饭店前早已 站满了送行的群众,神情肃穆,无不悲恸。 灵车继续缓缓前行,沿着国王公园街,经过国王公园一——这是斯德哥尔摩最 著名的公园,朝市中心的繁华地段行进。灵车所到之处,地上撒满了红玫瑰,向西 拐上哈姆内大街后,便直接向塞格尔广场走去。哈姆内大街上楼房林立,高大的PK 银行大楼、NK 百货大楼、瑞典学会和由四十三家商店组成的购物长廊,加上邻近 两条街上的奥林百货大厦和PUB 购物中心,构成了斯德哥尔摩市中心的繁华地区之 一。往常这里是永无终止的车辆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呈现着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但是今天,店堂里空无一人,四周静悄悄,听到的只是肃立在街道两旁的人们的抽 泣声。 灵车来到了塞格尔广场。广场是以瑞典历史上最伟大的艺术家的名字命名的。 广场的地面由黑白两色瓷砖铺成,正中央的水池中是一个三十多米高、一百三十吨 重的用玻璃雕塑成的立柱。广场是斯德哥尔摩的中心,就像天安门广场是北京的中 心一样。通常我们看到的路标上所标明的某地距斯德哥尔摩距离,就是指该地距塞 格尔广场的玻璃雕柱的距离。灵车缓缓绕过广场,从文化大厦前经过。这里是文化 娱乐的中心,大厦里不但有一个向所有人开放的图书馆,而且其展览中心的各个展 厅长年举办各种各样的文化、艺术展览;此外还有欣赏音乐、观赏戏剧的专门场所。 塞格尔广场是斯德哥尔摩最繁华所在,五座摩天大楼以及鳞次栉比的办公楼、银行、 商业大楼,使完全现代化的伦敦匹克戴里广场在其面前显得格外苍老、缺乏生灵车 继续前行,来到了以国王瓦萨名字命名的大街,这可能是市中心最宽的大街了,与 地铁中心站相通的中央火车站就位于瓦萨街上,因而这里是交通运输的一个小枢纽, 是一条繁忙的街道。但街道两旁的旅馆、贴有“免税”标志的旅游商店、皮货店、 水晶制品店等也是目不暇接。灵车越过瓦萨街与国王街联接处,继续向北,来到了 北班托耶特。为首相送行的群众静静地加入送葬队伍,使出殡行列越来越长。北班 托耶特是瑞典工人运动心脏, 瑞典总工会(Landsorganization ,简写LO)大楼 就在这里的一条大街上。帕尔梅对这里不无喜爱,因为这里毕竟是社民党力量的源 泉;但这里又不时给他带来一些令人头疼的麻烦。灵车转向东,经过“人民大楼”。 这里有剧场、餐馆、夜总会,消费较低,是一般工薪阶层的去处。剧场里上演的多 是反映社会问题的话剧。还有个大礼堂,社会民主党年会便在这里举行。 3 月的斯德哥尔摩天黑得还是较早。下午4 时许,夜幕悄悄降临,灵车此刻已 在路上行走整整一个小时,被极大悲恸压抑着的人们忘记了疲劳,忘记了寒冷,不 知不觉地便来到了位于斯维亚大街旁的阿道夫·弗雷德里克教堂墓地,这里将是帕 尔梅首相长眠之处,距他惨遭杀害的地方只有一箭之遥。 斯维亚大街上挤满人群。天空是阴沉的,人们的脸色也是阴沉的,略带迷惘, 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信似不信,因为他们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人们只是两眼盯 着渐渐远去的灵车,静静看着它进了教堂坟地,久久不肯离去。 斯维亚大街上也像灵车经过的街道一样撒满了玫瑰花,只是这儿花更多,有些 地方,尤其是帕尔梅应声倒地之处及附近,鲜花堆砌了好几米高。几家电视台的聚 光灯将鲜花簇拥的地方照得通明。 教堂墓地上举行了简短的仪式,帕尔梅灵柩便放入预先挖好的墓穴中。 仪式由斯德哥尔摩大主教克里斯特尔·斯坦达尔主持。斯坦达尔是位激进的高 级神职人员,对死者非常敬重。但帕尔梅不是虔诚的教徒。由于家庭宗教信仰,他 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路德教徒,但他记不得成年后是否来过教堂做礼拜。这也反映了 一般瑞典人对待宗教的态度。路德教是瑞典的国教,全国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信仰 瑞典路德教,但每周去教堂做礼拜的人不到百分之五。许多人一生只去过教堂三次 :婴儿时接受教堂洗礼,结婚时在教堂举行婚礼,去世时按宗教仪式举行葬礼。宗 教在国家和寻常人的生活中,已不占据重要的位置,斯坦达尔主教对此十分了然, 对此他虽然不无遗憾,但却非常明智大度。尤其是在自己好友的葬礼上,想到他的 溘然离去,伤感不已。 帕尔梅的墓占地不足四平方米,墓碑是一块天然花岗石,上面镌刻着帕尔梅签 名的手迹:“奥洛夫·帕尔梅”。这块取自波罗的海果特兰岛上的岩石,经历过风 吹雨打,海浪冲击,大自然镌刻下的痕迹更使人联想起这位和平斗士坚韧不拔的精 神和潇洒的气质。 葬礼结束了,外国代表团逐一离开。法国密特朗总统来得最晚,追悼会即将开 始时他才乘专机到达,而葬礼一结束他就推说公务缠身,不能久留,旋即乘上等候 他的专机走了。有些国家代表团却利用这次机会,相互进行非正式接触和交谈,尤 其是那些平时不能进行正常会晤的人更得充分利用这次机会,因为外界对此不会引 起注意和猜测。如果民主德国的昂纳克和联邦德国的科尔达成什么谅解,舒尔兹和 雷日科夫对下次日内瓦美苏首脑会谈取得任何默契,以及其他有争议的国家改善了 两国关系,这也算是帕尔梅对世界和平作的最后贡献了。 瑞典人看到这么多外国首脑来瑞典,车队络绎不绝,阿兰达国际机场忙得不亦 乐乎,似乎刚刚知道,他们已故首相在世界上交友如此广泛,才慢慢品味出国王卡 尔十六世·古斯塔夫悼词中所说的“由于他的逝世,瑞典在世界上的声音沉默了, 一个每人侧耳细听的声音,一个呼吁和平、自由、公正和小国利益的声音,全世界 将怀着悲哀心情怀念这个声音”的含义。有些平时不太喜欢帕尔梅的人看到这样情 景,不免感到奇怪:他在国际上的知名度真有这么高吗?他真的那样重要吗? 英国《金融时报》1986 年3 月1 日登载文章说:欧洲所有西方国家、苏联东 欧集团、以及第三世界国家领导人都来吊唁帕尔梅,世界上没有一个首相、总理有 此良好人际关系,这是对瑞典在国际事务和政治事务中所扮演的角色的认可。 基辛格一向与帕尔梅不睦,自帕尔梅六十年代带头反对美国越南战争起,就关 系紧张。基辛格说话一向严谨,他对帕尔梅的评价,准确表达了美国对他的复杂心 情。基辛格说:“帕尔梅是极有个性的人。许许多多领导人是因为手握大权才变得 引人注意,帕尔梅则不是凭借自己官职。他的知识,他的精明和孜孜以求精神说明 一个人可以改变结局。一个中立小国,位处国际大事边缘,只是由于其首相的德行 和智慧,取得的影响竟超出用传统方法计算的力量所能取得的影响。我们俩人每到 对方国家时,都要会晤并长时间交谈。我感到,我不听听帕尔梅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我的想法就不会全面、完整。归根结底,尽管有争吵,帕尔梅的激情对西方价值是 最为有利的。”“实用主义者也许认为帕尔梅是浪漫主义者,居然毫无保留地相信 人是绝对善良的,”基辛格说,“然而每一巨大成就在成为现实之前都是一个美梦。 不相信基督就不会有教堂,教堂不是由怀疑基督的人建成。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 来越把帕尔梅当作自由、警报、谆谆诱导等防护堤式壁垒碉堡的卫兵,高举对话旗 帜,通过对话,自由和人类尊严才得到体现。我们对帕尔梅提出的答案可以提出质 疑,但绝不可对他提出的问题置若罔闻。所以对所有与帕尔梅有过接触的人来说, 这世界冷静多了。能与帕尔梅生活在同一时代是一大荣幸,我为能结识帕尔梅感到 荣幸。”参议员肯尼迪更把帕尔梅比作印度圣雄甘地和美国黑人领袖马丁·路德· 金。“总理上台又下台,来了又走了,各国皆如是。现在全世界深切悼念帕尔梅, 是因为他是现代人物中最罕见的,他不只是一位首相,还是一位先哲。他的话有时 逆耳,然而先哲的话从来就不是悦耳之词。”美国总统里根的唁电真正代表了美国 官方的看法,称帕尔梅是“世界上最受人尊敬的领导人之一,是一位使‘同情’和 ‘怜悯’成为瑞典政策和商标的人。”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轻描淡写地说帕尔梅将 被大家“深深怀念”。 英国的冷淡态度表明它对帕尔梅的厌恶。帕尔梅自学生时代起喜欢英国尤胜于 法国,但他为非洲国家呐喊,触犯了英国殖民利益,英国能不恼火?世界事情无奇 不有。帕尔梅最恨的国家是前苏联,其中原因很多,有历史的,有现实的,有意识 形态的,有现行政策的,几乎没有共同之处,但前苏联对他表示最大的尊敬。帕尔 梅逝世时,前苏共正在召开党代会,大会代表全体起立,为“世界著名的和平战士” 默哀一分钟。 帕尔梅在国内也是一个极有争议的人物。并不是所有瑞典人都热爱帕尔梅。相 反,他结怨不少,许多人反对他,憎恨他。他的好友、斯市警察局局长霍尔默说: “帕尔梅有很多敌人。左派对他不满,认为他是叛徒,将工人利益出卖给资本主义 ;右派恨他,说他背叛自己家庭,背叛自己的阶级,是蜕化分子,是共产国际的代 理人,成了古巴、越南的朋友。有些政治党派言词忽左忽右,很难从他们的高谈阔 论中划分他们的政治倾向。极左分子,不管自称是马列主义者,或托洛斯基分子或 无政府主义者,认为帕尔梅比别人好些。喜欢莫斯科、越南的人也不认为搞恐怖行 动或反对社会民主党有什么好处。”对帕尔梅遇刺也不乏幸灾乐祸的人。遇刺当晚 消息传开后,有些右派在简易舞厅和饭店里买了香槟酒为凶手干杯。瑞典名望最高、 最受尊重的作家和评论家奥洛夫·拉格克兰斯在帕尔梅遇刺后第二天在《每日新闻 》上发表文章说“帕尔梅之死产生了强大的、可怕的印象。鲜花撒满了他应声倒地 之处,世界各地传播媒介倾洒了赞誉之词。允许我将同情投向另一方,投向污蔑、 诽谤他的人。这些人指出他是自由和个性的敌人,指出他是将公共部门搞到荒唐程 度的人,并据此得出结论,他是出卖国家的人。对帕尔梅此等不恭之词在瑞典早已 是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是千万个瑞典家庭每天早晨喝咖啡时爱议论的话题,是使 大家痛快地产生同感的仪式,有些大作家非常愿意在刊登他们作品的报章杂志上发 表此类消遣性文章,并因此闻名遐迩,这实在是文人的羞耻。参与这场诽谤行径的 人可能现在提心吊胆了,害怕他们憎恨帕尔梅的公开态度与帕尔梅遇刺有何关系… …我不相信人们会怀疑他们,但至少值得我们考虑他们在胆战心惊,哪怕是象征性 的考虑。”拉格克兰斯认为,尽管帕尔梅谴责前苏联1968 年入侵捷克,但他仍是 亲共分子,因为他在东西方冷战中不愿站在任何一方。“在反共宣传占垄断地位的 国际气氛中,他保留普通的常识性的立场观点,西方将帕尔梅之流认为是靠不住的 人。如果在喝咖啡时的谩骂声中真的产生了憎恨,而不是为取乐而骂几声,那么其 根源就在于此。不跟我们一起狂吠、叫喊和吹胡子瞪眼的人便是我们的敌人……对 帕尔梅的恨是更大的恨的一部分,这个更大的恨有朝一日终会酿成第三次世界大战 —— 一场世界性谋杀。”此等耸人听闻的言辞英国人赞之为“冷静的思考”,并 说它“产生在寒冷的三月的瑞典是适宜的。”被一部分人反对是非常正常的,如果 没有人反对,那就成为“老好人”,那倒不一定真是好人了。 其实,帕尔梅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了瑞典民族的利益,瑞典人迟早会明白这一 点。诚如美国《华盛顿邮报》1986 年3 月1 日文章所说,“帕尔梅除了生命结束 方式不具瑞典特色以外,其余都是十足的瑞典人”。由于他政治信仰不同,他制定 的内外政策触犯了本国一些利益集团和一些国家的利益,这是在所难免的。同时也 由于他争强好胜的个性,说话有时尖刻,也疏远了一些人。美国报纸说他“在与邻 国、朋友交谈时不时露出自命不凡的神情。”瑞典“社民党”与“农民党”合作多 年,瑞典人戏称它们是”红绿联盟”或“工农联盟”。但在一次议会辩论中,“农 民党”党魁被帕尔梅用尖刻语言讽刺、挖苦后,发誓再也不与他合作。但大多数瑞 典人喜欢他、支持他、热爱他。有人说他恃才做物,但更多的人说他平易近人。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