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去战斗!” 那时,有不少士兵投降,或开小差跑回农村父母家,父母则把他们藏在地窖中。 不过,多数人是在艰苦战斗之后,受伤才被俘的。但是斯大林认为他们都是一样的。 此时,他正酝酿一项命令,按此命令所有被俘的军人都算是触犯了国法,他们的家 庭成员要遭镇压。 这样,斯大林只给自己的士兵两条出路,或是战斗到胜利,或是死亡。 正当他起草这项命令的时候,德国飞机空投下了有关他自己的儿子被俘的传单。 他从来不爱这个长子。看来,他认为这“狼崽子”是在向他报复了:为了经常遭受 的屈辱,为了所受的冷落,为了母亲斯瓦尼泽的亲戚被逮捕…… 现在斯大林恨一切与叛徒有关的人,恨斯瓦尼泽家族所有的人。 因此,决非偶然的是:又过了一个月,即1941 年8 月20 日,斯大林的叛徒 儿子的舅父阿廖沙·斯瓦尼泽被枪决了。 玛丽亚·斯瓦尼泽也犯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阿利卢耶娃- 波利特科夫斯卡娅曾写道:“玛丽亚·阿尼西莫夫娜曾托人带来 一封信给妈妈。信中说她被关入了集中营,她在那里很苦,快要死了。 当斯大林心情不错的时候,妈妈把这封信给他看了。斯大林看过之后说:热尼 娅,今后您再也不要管这些事? ’” 那时,他已看过了玛丽亚的日记。他认为他的亲戚玛丽亚正在“观察” 他,并且打算利用自己的“发现”来向热尼娅求情。这当然使他十分恼怒。 经常使他感到受威胁的是这样一种想法:“人们想要欺骗斯大林!” 他只允许自己搞阴谋。像往常一样,他把问题解决得很干脆:所有该死的斯瓦 尼泽家族的人都应该死掉。于是在1942 年初,阿廖沙的姐妹玛丽亚和玛丽科也被 枪毙了。 是的,斯大林相信儿子叛变了。当德国人通过红十字会想和他就交换雅科夫一 事进行谈判时,他干脆就没有答复。 部队里流传着一种说法:当德国人建议用雅科夫交换一名被俘的德国元帅时, 斯大林说:“用一名士兵换元帅,我们不换。”他想让大家都明白: 对他来讲,所有的人都一样,他的儿子也不过是一名士兵,所有的士兵都是他 的儿子。此时已建立了几个突击组,试图救出雅科夫,或者把他打死,以免德国人 再利用他。后来所有这些突击组的成员都牺牲了。 斯大林曾下令:“陷入包围圈的人,必须战斗到最后,寻找自己的部队。 对那些要投降的人,则格杀勿论。红军中的投降者,其家属不能再得到国家的 补贴和帮助。” 叛徒雅科夫的妻子,斯大林孙女的母亲尤利娅·梅策尔被送进了卢比扬卡监狱。 两年以后,当斯大林得知儿子不曾叛变的确切消息时,才把尤利娅从监狱中放 出来。这是后来的事。而在当时,在那些可怕的日子里,军队政治部主任梅利斯编 造了一种说法,在部队中传达:斯大林的儿子英勇战斗,未曾享受任何特权,他是 受伤被俘的。德国人的传单仅仅是为了宣传。 斯大林的私人档案中有一些文件可以证明,他那不幸的儿子是无辜的。 他把这些文件一直保存着。例如,瓦西里曾接到过一封信,他立刻把这封信转 交给了父亲。信中写道:“亲爱的瓦西里·约瑟夫维奇!我是一名上校,在雅科夫· 约瑟夫维奇上前线的那天曾同他一起去过您的别墅。6 月12 日,雅科夫所在的那 个团在没有任何弹药、只有少数步兵的情况下被投入战斗,而面临的敌人要强大十 倍……师长丢下了他们,自己乘坦克离开了战场。当他从雅科夫·约瑟夫维奇身边 经过时,这位师长竟然对他的命运没有表示丝毫的关怀……303 炮兵团长隆佩金。” 不久以后斯大林得知,他的宣传部门编出来的说法竟然是事实。他的怀疑是错 的,他的儿子至死都忠于他。 朱可夫的回忆录中有这样一段:“我问:‘斯大林同志,我很久以来就想知道 有关您的儿子雅科夫的情况……没有关于他命运的消息么?’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的 问题。在来回走了差不多一百步之后,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雅科夫是逃不出来了, 他们会枪毙他的,这些刽子手!据得到的情报说:他们把他与其他的俘虏分开,单 独关押,劝说他背叛祖国。”斯大林沉默了一会儿,又坚定地说:‘雅科夫宁死也 不背叛祖国!’斯大林坐在桌旁,长时间地沉默着,对桌上的食物碰也没有碰。” 只是在胜利以后,他才彻底了解了一切真情,那时他看到了在德国获得的审讯 雅科夫的记录。 在德军第4 军司令部审讯雅科夫的记录中写着:1941 年7 月18 日。 “您是自愿投诚到我方来的,还是在战斗中被俘的?” “我是被迫的。我们陷入了包围,这在队伍中引起了混乱,人们四散跑掉了。 当时我正在师长的司令部里……我跑向自己的队伍,但一群红军战士叫住了我,他 们正准备突围。他们请求我负起指挥的责任。我这样做了,但是那些战士又因为害 怕而跑散了,最后只剩下我独自一人。……如果是我的战士后退了,如果我看到自 己的师后退了,我一定会开枪自杀,这样后退是不行的。……但那些不是我的士兵, 他们是步兵。 “……我想找自己的人。在村子里我和一个老乡换了服装,我把军服给了他, 而穿上了他的衣服……我走进了一家农舍,那家主人说:‘快走吧,不然我们会去 报告德国人的。’主妇哭诉着:德国人会杀死她和她的孩子们,烧掉她的房子…… 没有出路了,我四面被围,无路可走,只好走来说:我投降。” “红色政府是由犹太人组成的吗?” “都是胡说八道,没有的事。他们没有任何影响。相反,我个人可以向你们讲 :俄国人民一直是仇恨犹太人的……关于犹太人,我只说一句:他们不会干活,对 他们来说,主要的是做买卖。” “您是否知道,您父亲的第二任妻子就是犹太人?卡冈诺维奇不是犹太人么?” “没这回事,她是俄罗斯人……您说些什么呀?!从来就没有的事!父亲的第 一个妻子是格鲁吉亚人,第二个是俄罗斯人。就是这样。” “难道他的第二个妻子不姓卡冈诺维奇么?” “不,不,这都是谣传,胡说八道……他的妻子死了,她姓阿利卢耶娃,俄罗 斯人。父亲现年62 岁,他曾结婚,但现在没有老婆。” “……你们的人把地方上的剩余物资都烧掉。这对所有的居民来说,简直是可 怕的灾难。……难道他认为这是对的么?” “坦白地说,我认为……” “您是否知道,我们找到了一个俄国军官写的信,信中说:‘做为一个后备役 少尉,我正在经受考验。我想秋天回家去。但是,只有今年秋天不攻打柏林,我才 有可能回去。维克多1941 年6 月11 日’”。 审讯者当时记下了雅科夫对此的反应:他读着这封信,自言自语地说: ‘见鬼!’” “真有这样的打算么?” “不,我不这样认为,”他十分慎重的回答。 最后,他说:“我还活着。为此我在父亲面前感到羞愧。”斯大林不能公开这 个审讯记录,这个记录中流露出的还是1941 年的情绪。那时的不久之前,德国人 还被看做是同盟者。战争开始后,他塑造了德国人新的形象——野兽的形象。谁要 和野兽对话,那他就是叛徒。儿子说的对:他还活着,就应该感到羞愧。当儿子知 道父亲亲手签署了一份有关被俘人员的命令时,他就明白了:这是让他去死的命令。 雅科夫做到了这一点,就在命令颁布后的第二年。 斯大林保存着记述雅科夫牺牲情况的文件,这是党卫军营长古斯塔夫·瓦格纳 的证词,此人曾是集中营的看守。 瓦格纳说:“那是1943 年的年底……集中营里的囚徒们正在放风。7 点钟, 下达了回到棚子里去的命令,人们都回去了。朱加什维利没有回去,他要求见集中 营的警卫长……一个党卫军士兵去给警卫长打电话。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发生了以 下的情况:朱加什维利沉思着走过了无人区,一直往铁丝网(带电的)走去。哨兵 大喊:站住!朱加什维利还是往前走。哨兵喊:‘我要开枪了!’紧接着这一声喊, 朱加什维利开始大声咒骂,用双手撕开军便服,露出胸膛,对着哨兵嚷:‘开枪吧! ’哨兵瞄准他的脑袋射击,打死了他。在哨兵开枪的同时,朱加什维利双手抓住带 有高压电线的铁丝网,立刻就倒在了头两排的铁丝网上。就这样,他一直挂在那儿, 有24 小时之久。其后,尸体被送往火葬场。” 可怕的7 月还没有过去。部队大踏步后撤,撤向莫斯科。科涅夫元帅回忆:在 那些可怕的日子里,有一次斯大林突然给他往维亚济马城郊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 是斯大林反常的激动不已的独白:“斯大林同志不是叛徒,斯大林同志不是变节者, 斯大林同志是诚实的人,他会竭尽全力去挽求局势的!” 他的确是努力挽救局势了。首先,他唤回了那已开始消失的恐怖气氛。 他再也不会在自己的军事统帅们面前发出那种可怜巴巴的独白了。他颁布了有 关逃兵的命令,于是枪毙了大批士兵和军官,紧接着又枪毙了一些将军。 7 月22 日,开庭审判原西线的指挥官们。将军们请求让他们做为普通士兵上 前线去作战,以便用鲜血赎回自己战败的罪过。然而他们必须无条件服从新的最高 统帅。斯大林下达了如下命令:“原西线司令员帕夫洛夫大将、原西线参谋长克里 莫夫斯基赫,原西线联络部长格里戈里耶夫等三人,因表现怯懦、无所作为,指挥 不善以及有意识地破坏部队的管理,应予枪毙。” 他的将军们想起了1937 年,想起了谁在当时掌权。 7 月中旬,德国中央集团军群的部队已兵临斯摩棱斯克城下,离莫斯科只有200 公里。从黑海到波罗的海,德国人一直把前线往前推。从表面上看来。和波兰陷落 时一模一样:大批士兵被俘,整军整军的俄国部队陷入重围,后撤的部队中是一片 疯狂的混乱……然而从一开始就有所不同。“在溃败时,俄国部队的表现与波兰及 西方同盟国的军队有惊人的不同之处。甚至在身陷重围时,他们也决不从自己的阵 地后退……”一位德国将军这样写道。 是啊,斯大林的士兵英勇无畏,但是起作用的还有他那可怕的命令…… 哈尔德将军在自己的日记中写的更为有趣:“对有意识地进行了战争准备的俄 罗斯巨人,我们估计不足。战争开始前,他们有200 个师准备与我们作战,而现在 (1941 年的8 月11 日,在苏军遭到惨重损失之后)则有360 个师与我们作战。 就算我们能粉碎一打这样的师,俄国人又会再建起一打来。” 是的,斯大林可以牺牲数百万人的生命,他还有另外的几百万人。还有: 希特勒相信,如果斯大林在前线遭到惨败,他就会被自己的人民推翻。希特勒 曾说:“只需用皮靴踢一下大门,整个腐朽的房屋架构就会轰然倒塌。” 然而苏联人民甚至不敢提出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他们的领袖没有想到会发生战 争?为什么战无不胜的军队没有做好保卫国家的准备?他们驯顺地撤退了,在牺牲 时高呼:“为了祖国!为了斯大林!” 这个口号是斯大林及其意识形态专家们创造出来的。指挥官们喊着这个口号引 导士兵去发动无望的进攻。斯大林的名字常常是人们在牺牲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在大清洗时奇迹般活下来的原白军军官们对德国人说:“如果你们早来20 年 情况就不同。”因为在恐怖的大清洗时期,一切独立思考的人都被溶化、改造了。 斯大林建立了一个由进攻性的异教所统一起来的新社会。 还有恐惧心理——这是专制独裁制度的伟大动力。人们不敢怀疑神人一般的斯 大林。 当然,希特勒也帮了忙。希特勒分子的可怕兽行加强了抵抗运动。 此时发生的情况,是“当家的”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的:希特勒的资源不够了, 他决定停止进攻莫斯科,而挥师直奔乌克兰与高加索:继续作战需要粮食和石油。 希特勒想:乌克兰从来就不喜欢俄国人,那里住的是仇恨布尔什维克的哥萨克人的 后代。然而发生了不可避免的事:法西斯分子把原本同情他们的人也弄得反对起他 们来了。对乌克兰的占领,还有奸淫烧杀和掠夺,推动了“当家的”所巧妙组织的 游击战。对犹太人的杀戮,动员了居民中最活跃的部分去反对希特勒。昨天还很懦 弱的知识分子成了无畏的英雄。 在整个这段时间里,只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事件。1942 年夏天。陷入围困的弗 拉索夫中将的一个军向德国人投降了。弗拉索夫是沃尔霍夫方面军的副司令员,在 莫斯科保卫战中表现出色。他在国内战争期间默默无闻,在托洛茨基时代没有什么 显著的业绩,与列宁的亲信们也缺少联系——所有这一切,使他在恐怖年代官运亨 通。他投降希特勒是因为走投无路呢?还是被俘成了俘虏?还是真像斯大林所说的 那样,仇恨斯大林,幻想建立一个新的俄罗斯?可弗拉索夫如何能同希特勒结盟去 建立新的俄罗斯呢?希特勒可是要消灭整个斯拉夫族的呀!这一切都是谜,是那位 带眼镜的,有着马一般长脸的怪人所留下来的谜。弗拉索夫把自己的部队称为俄罗 斯解放军。斯大林过去在察里律战斗中与之交过手的白军将领、哥萨克首领克拉斯 诺夫和什库罗将军也与弗拉索夫联合起来了。 战争胜利后,斯大林要找到弗拉索夫、克拉斯诺夫、什库罗,和他们算帐!内 务人民委员会要在全欧洲寻找俄罗斯解放军的士兵。让他们都去死: 枪毙、上绞架!儿时的印象——哥里小城中的绞架——永远地留在了他的潜意 识中,那是耻辱之死的象征。紧接着俄罗斯解放军之后,又成立了高加索、土库曼、 波罗的海、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军团。 所有这些军团的人数都很少,主要是用于宣传……只有在北高加索,在车臣, 卡巴尔达一巴尔卡尔,希特勒利用穆斯林对俄罗斯人的仇恨,得到了某种合作。 因此,“当家的”可以说:帝国站稳了脚。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