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的最后一夜,是谁下的命令? 终于,洛兹加乔夫讲到了那一夜:“3 月1 日的前一天夜里,我在别墅值班… …警卫长奥尔洛夫刚休假回来,那天是他的休息日。在斯大林那儿值班的有高级工 作人员斯塔罗斯京、他的助手图可夫、我和马特廖娜·布图索娃。那天夜里‘客人 们’要来——‘当家的,这样称呼常到他这儿来的政治局委员们。像往常一样,客 人们要来时,我们和‘当家的’一起制定菜单。2 月28 日那天夜里,我们的菜单 中有“马扎里”牌葡萄汁,我记得是三瓶。“马扎里”是一种年代不久的葡萄酒, 因为度数不高,‘当家的’就叫它葡萄汁。 那天夜里‘当家的’把我叫去吩咐:‘给我们每人来两瓶葡萄汁’……那天夜 里都有谁来了?都是常客:贝利亚、马林科夫、赫鲁晓夫和大胡子的布尔加宁。过 了一阵子,‘当家的’又叫:‘再来点葡萄汁’。又送上了。一切都好,他没提什 么意见。后来就到了清晨4 点钟……快到5 点的时候,我们给客人们备好了汽车。 ‘当家的’送客时,警卫也跟着送,为的是客人走后好关门。当警卫员伊万·瓦西 里那维奇·赫鲁斯塔廖夫关好了门时,他看见了‘当家的’。‘当家的’对他说: ‘睡觉吧,你们都睡去吧!我这儿不需要什么了,我也要睡了,今天我不需要你们 了。’“赫鲁斯塔廖夫跑来高兴地说:‘嘿,小伙子们,从来还没下过这样的命令 ……’说着他向我们传达了‘当家的’说的话。”说到这里,洛兹加乔夫补充说: “是真的,我在别墅工作了那么多时候,‘当家的’说‘睡觉去吧’,这还是仅有 的一次。平常他只是问:‘想睡觉么?’然后用眼睛把你从脚到头狠狠地看一遍, 像要看穿了似的。呶,哪儿还敢想睡觉呀!接到这个指示,我们当然很满意,就大 胆地躺下睡了。” “等一下,”我问他,“怎么又出来一个赫鲁斯塔廖夫?您过去没说过这个赫 鲁斯塔廖夫也在别墅里啊!” 洛兹加乔夫:“警卫员赫鲁斯塔廖夫在别墅只呆到早上10 点钟,以后他就回 家休息了。替换他的是斯塔罗斯京,米哈伊尔·加夫里洛维奇。” (这就是为什么斯塔罗斯京没告诉雷宾关于“当家的”曾下达一个奇怪命令的 事:他本来就没听见这个命令。——作者)总之,那天夜晚他们在近郊别墅只喝了 些温和的葡萄酒,没喝白兰地,也没喝任何可能引发病症的烈性酒。据洛兹加乔夫 的叙述,“当家的”那天“很和气”。如果他感觉身体不适,“他的心情就会很糟, 那时你最好别惹他,”——洛兹加乔夫这样说。 但这些部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句令人吃惊的话:“你们都睡去吧”,这样的话 洛兹加乔夫还是第一次从“当家的”那儿听到。准确地说,他不是从“当家的”嘴 里听到,而是从警卫员赫鲁斯塔廖夫的嘴里听到的。是赫鲁斯塔廖夫传达了“当家 的”的命令,然后在早上就离开了别墅。这个命令让洛兹加乔夫和另一个警卫员图 可夫感到吃惊,因为“当家的”一向极严格地要求遵守秩序。然而那句话破坏了神 圣的秩序:允许他们大家都去睡觉,那就是说允许不守卫他的房间,允许他们不彼 此监视。 于是,就出事了。 洛兹加乔夫说:“次日是星期天。早晨10 点钟,像往常一样,我们都聚在厨 房里,开始安排当天的工作。” 是的,因为有了命令,洛兹加乔夫就放心地睡到了上午10 点钟。很自然,他 不知道他的同伴们在夜间都干了些什么。比如说,那个传达了“当家的” 那难以置信的命令之后,过了夜就回家去了的赫鲁斯塔廖夫,他干了些什么? 洛兹加乔夫接着说:“到了10 点钟,斯大林的几个房间里‘还没有动静’ (我们就用这句话表示他在睡觉)。11 点钟了,仍没有动静,12 点钟时,还是 没有动静。这已经奇怪了:平常他在11 点到12 点钟左右起床,有的时候甚至10 点钟时他就不睡了。 “已经到了中午1 点,还没动静。两点钟了,那几个房间里仍是没有动静。到 了3 —4 点钟,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可能有人给他打过电话,但是在他睡觉时,电 话就接到别的房间里去。我和斯塔罗斯京坐着。斯塔罗斯京说: ‘有点不对劲几,咱们怎么办?’‘是真的,怎么办呢?到他房里去?’可是 他非常严格地规定:如果他房中‘没有动静’,决不允许别人进去,否则严惩不贷。 我们俩个就这么坐在办公楼里,这楼由25 米长的走廊与斯大林的几个房间相联, 有单独的门通向那里。已经6 点钟了,我们仍然不知所措。 忽然,站岗的勤务兵从街上喊:‘我看见有灯光了,在小饭厅里。’感谢上帝! 我们心想:一切都好了。此时大家都各就各位,大家都时刻准备着,慌忙地跑来跑 去。8 点钟了,仍是啥动静也没有。我们不知如何是好。9 点了,没有动静,10 点了,还是没有!我对斯塔罗斯京说:‘你去看看,你是卫队长,你应该想点办法。 ’他说:‘我害怕。’我说‘你害怕,难道我是英雄? 我应该到他那儿去吗?’正在这时,信使来送邮件了,有党中央来的一包文件。 文件平常由我们,准确他说,由我去送给他。文件——是我的责任。‘有啥办法呢, ’我说,‘我去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弟兄们,你们可别忘了我。’是啊,就该 我去。 “平时我们进他的房间,完全用不着悄悄地走。有时,还要故意地大声把门碰 上,为的是让他知道有人来了。要是有谁轻轻朝他走去,他就会有十分病态的反应。 你应该大踏步地进去,在他面前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挺身直立,不然他就会对你 说:‘干什么你在我面前直挺挺的,像个好兵帅克?’” “呶,我打开了门,大声地在走廊里走着。我们平常送文件去的那间房子,恰 好是在小饭厅的对面。小饭厅的门正开着,我朝里面望去,看见‘当家的,在地上 躺着,右手是抬起来的……就这样(洛兹加乔夫说到这儿,把半弯曲的手臂稍微抬 起。)我整个的惊呆了,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当时他大概还没失去知觉,不过已经 不能说话了。他的听力很好,大概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费力地抬起手来,可能 是向我求助。我跑到他身边问:‘斯大林同志,您怎么了?’他在这段时间里尿湿 了衣裤,自己想用左手整理一下。 我问他:‘是不是去请医生?’他含糊不清地回答:‘滋……滋’,说不出别 的来。地板上扔着一块怀表,还有《真理报》。我把表拾起来看,时针指着6 点半。 这是6 点半钟发生的事。我记得,桌子上有一瓶‘纳尔赞’牌矿泉水。房子里灯亮 了的时候,他可能是去拿矿泉水的。我问了他大概有两三分钟,忽然他轻声打起呼 嗜来……听见这轻轻的呼声,你会以为这人睡着了。 我抓起了电话筒,发着抖,淌着冷汗,打电话给斯塔罗斯京:‘快到我这儿来, 快来。’斯塔罗斯京来了,也吓得慌了神。‘当家的’仍是没有知觉。 我说:咱们把他抬到沙发上去吧,在地上不合适。 在斯塔罗斯京之后,图可夫和布图索娃也来了。我们大家把他抬到了沙发上, 躺在地上不合适。我对斯塔罗斯京说:‘去给大家打电话,一个也别例外。’他去 打电话了。我一步也没离开‘当家的’,他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只是打着呼。 斯塔罗斯京打电话到克格勃,找伊格纳季耶夫。后者吓坏了,让打电话给贝利亚和 马林科夫。在斯塔罗斯京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当家的’ 抬到大饭厅的大沙发上去,因为那儿通风好。我们大家一起把他抬了过去,放在沙 发床上,给他盖上了毛毯。看来,他冻得够呛,从晚上7 点就躺在地上没人管。布 图索娃帮他把衬衫的袖子整理好,他大概非常冷。这时候,斯塔罗斯京给马林科夫 打通了电话。过了半小时左右,马林科夫打来电话说:“我没找到贝利亚。”又过 了半小时,贝利亚来电话吩咐:“关于斯大林同志生病的事,对谁都不要说。”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没有人来看望垂死的斯大林——过去的“当家的”。 只有“被指定为他服务的人员”坐在他的床边,等待着上级的指示。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