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打这件事情以后,奥巴马的肤色很少再被同学们拿来寻开心,他渐渐融入了 这个班级,其代价当然是巨大的,他不得不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有一天,外婆给奥 巴马读了封电报,告诉他父亲要来美国过圣诞节,而且安和玛雅也会回来。 当时,老巴拉克已经回到肯尼亚很多年了,新任妻子为他生了五个男孩和一个 女孩。不久前,一场严重的车祸差点夺走了他的性命,这次来美国,一半是为了和 以前的家人团聚,一半是做康复性治疗。为了让奥巴马对父亲有更多的感性认识, 免得见面的时候太生分,安借来了肯尼亚第一任总统乔莫·肯雅塔1 (Jomo Kenyatta) 的自传以及大量关于肯尼亚的课外读物,还教了他几句卢奥人的方言。 父亲回来的当天,海弗蒂老师特许奥巴马提前放学回家。回家路上奥巴马心里 七上八下的,就快要见到父亲了,难免心潮澎湃,但是父亲究竟是否有如故事里演 绎得那样神奇?心中没底。 奥巴马在家门口犹豫了很久才敲门,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个陌生的高个男人, 皮肤黝黑,大腿被绷带缠了好几层,戴着眼镜,身形略显单薄,奥巴马无论如何都 无法把他和泰坦巨人的神话传说联系在一起。此人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眼白里透 着黄灰色,就好像蛋黄蛋白混在一起的鸡蛋。难道这就是一直以来外公外婆和妈妈 描述中的那个伟大的父亲么? 午休之前老巴拉克从包里取出给奥巴马准备的礼物,三个肯尼亚纯手工制作的 小木雕,一个小人儿、一只狮子还有一头大象。尽管这些小玩意儿让奥巴马很兴奋, 却难以抵消他见到父亲真实形象之后的失落感。以前他总是很自然地向小伙伴们炫 耀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伟大的人物,还把奥林匹亚的诸神传说移到了自己父亲的身上, 甚至说得比神话还要更离谱。 奥巴马仗着自己身世和大家不一样,编了不少故事来糊弄周围的小朋友。他告 诉同学们自己父亲是个王子,接替爷爷成为了部落首领。他还吹嘘自己也是王子, 以后要像父亲那样伟大,并且还郑重其事地告诉大家“奥巴马”这个名字有着神圣 的含义,意思是“燃烧的战戟”(事实上,“燃烧的战戟”是肯尼亚第一任总统乔 莫·肯雅塔名字的含义),奥巴马整个家族都是勇不可当的勇士,家族荣誉容不得 丝毫亵渎。奥巴马当然希望这些神话都是真的,可是眼前这个父亲着实让他有些失 望。 失望归失望,父亲的到来还是让整个家庭为之欢欣,一家人其乐融融。 老巴拉克的个人魅力丝毫不减当年,他用自己的幽默和智慧迅速赢得了大家的 喜爱。但是时间一长,矛盾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老巴拉克似乎更愿意自己被当做一 家之长来看待,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成员。问题在于,他还从未真正属于过这个 家庭,却要行使管理所有家庭成员的权力。大家能接受他么? 对此最伤心的莫过于奥巴马。一年一度的“圣诞怪杰(How the Grinch Stole Christmas )”是他最喜欢的节目,为了看这个节目他在电视机前整整守了一个星 期。可是老巴拉克却死活要奥巴马关掉电视去学习,学完了还得做功课,预习加复 习,反正就是不让他看电视。这样的管教让奥巴马很难受。 全家只有一个孩子,却有四个家长,“谁是一家之长”显然就成了个问题。外 公、外婆、安和老巴拉克都认为应该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管教奥巴马。外公、外婆和 孙子呆的时间最长,自打从印尼回国之后奥巴马就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孙子的 脾性二老最熟悉。安虽然远在印尼,但妈妈毕竟是妈妈,有权利管教孩子。同样, 老巴拉克仍然还是孩子的父亲,谁也不能说他没资格教育自己的儿子。因为父亲的 到来,家里突然多了些吵嘴的情况,多几次之后奥巴马就有些厌烦。父亲带给奥巴 马的感觉并不亲切。 第二天,奥巴马听妈妈说海弗蒂老师邀请父亲去班里演讲的事情,心里不禁紧 张起来,眼看着父亲的形象就要破产,这该如何是好?今后怎么面对同学们的讽刺、 嘲笑?这下算是完了! 事实证明奥巴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至少从最后的结果来看是这样。老巴拉克 的演讲内容涉及了人类的非洲起源、大草原上的野生动物以及卢奥部落文化,最后 以激动人心的肯尼亚民族解放斗争收尾,整个演讲妙语连珠、丝丝入扣。 老巴拉克那高大的神话形象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害,就连最爱拿“吃人”一事说 笑的那个男生也被深深地吸引,服服帖帖地听完了整个讲演。这次演讲让奥巴马深 深地喜欢上了父亲。渊博的知识、优雅的谈吐,要是父亲能够陪一直在自己身边那 该多好。 依依不舍的心情拖不住离别的脚步,一家人短暂的聚会就要告个段落,老巴拉 克终究得回到自己的国家和家庭。临别那天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肯尼亚原生态音乐 :吉他、鼓和轻松的多声合唱。随着音乐,老巴拉克翩翩起舞,示意小奥巴马也一 起来。终于,奥巴马在自己父亲面前迈出了人生的第一个舞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