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沙飞“平反昭雪”的缘起 肆虐呼啸了一个冬季的凛冽朔风,似乎倦怠、疲乏了;金色的太阳将她和煦、 温暖的光芒洒遍大地,冰雪消融,江河奔腾;北京街上柳树都开始萌发出星星点点 的惹眼嫩芽,柔条垂金,迎风摇曳,好像春姑娘垂悬着她那鹅黄嫩绿、婀娜多姿的 裙裾一般…… 1978年12月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是当代中国历史的伟大转折点,将思 想解放和民主政治的温煦春风,吹进亿万人民的心头。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党掌握了拨乱反正的主动权,高屋建瓴,从1979年 开始,有步骤地解决了“文化大革命”形成的冤、假、错案;乃至建国以来的许多 历史遗留问题和把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严重扰乱的各方面社会关系调整过来。 抚平了亿万人民在浩劫中留下的创伤,心头充满了春天般的金色阳光。 这,便是中国革命新闻摄影的开拓者与奠基者、著名新闻摄影艺术家沙飞的错 案得以彻底解决的社会历史前提。 1979年10月,即第四次中国文代会召开期间,时为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的陈 淑芬,给沙飞的大女儿——在北京98中任历史教师的王笑利(小力)打来一个电话, 想采访一下她,了解一下她父亲沙飞的情况——陈淑芬大抵是因为在第四次文代会 上听到很多老一辈革命新闻摄影家,以痛惜和不平的口吻不断地谈到了具有传奇色 彩的沙飞。 作为党员的王笑利,按照当时已经形成的禁锢、僵化的组织原则和模式,当即 向校党支部请示,问可不可以接待。98中党支部书记回答说,可以。但为了保险起 见,决定在支部办公室一起接待。然而,王笑利本人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她又打 电话,询问了她父亲沙飞的老战友,曾任新华社副社长,现任中国摄影家协会主席 的石少华和曾任中央戏剧学院、中央美术学院和北京电影学院副院长的罗光达。他 们也都回答说可以谈谈,没有什么关系。 作为沙飞女儿的王笑利,其实对自己的父亲沙飞,知之甚少。沙飞因枪杀日籍 医生津泽胜,被华北军区政治部军法处判以极刑并遭处决之后,沙飞——这样一个 堪称中国革命新闻摄影界的聂耳、冼星海的历史人物,便被历史尘埃深深地湮埋了, 从此销声匿迹,阒寂无闻。无论是社会历史,还是作为沙飞亲属的子女们,都讳莫 如深地避讳和忌讳着这一与政治有关的话题。 王笑利在家里和自己脑海的储存里,都做了一番翻箱倒柜的搜罗,终于向来访 的陈淑芬谈了一点有关沙飞的零零碎碎的片断。而大大出乎王笑利意外的是,作为 来采访的陈女士,似乎比被采访者知道得更多。她对王笑利说,摄影界很多摄影家 ——特别是一些与沙飞一起战斗过的老摄影家——都非常怀念沙飞,我们也都非常 崇敬沙飞。现在很多人的问题都解决了,你爸爸的问题组织上是否考虑重新解决, 重新评价?要知道,沙飞不仅仅是属于你和你们家的,他是属于整个中国新闻摄影 界的,属于全中国人民的…… 陈淑芬说这些话时,眼睛一直是泪汪汪的。 这便像在王笑利平静的心田里,猛地投下了一块巨石,引起了轩然大波。她深 深地自省和自责:“四人帮”的文化专制主义对于自己思想的箝制,不仅使自己的 思想凝冻成僵硬的冻土,而且使自己的情感也凝固成波澜不兴的冰块了啊! 她决心解放思想,排除干扰,勇敢无畏,百折不挠地为自己引为骄傲的父亲沙 飞的平反昭雪工作,贡献自己的一切。 她深深地意识到,陈女士的这番谈话表明,为自己的父亲沙飞的平反工作,不 仅仅是作为女儿的她和她们家庭的屑屑细事,而是关系到怎样“实事求是”地重写 中国革命摄影史的重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