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蜜月旅行 1933年3 月30日,沙飞与王辉在汕头登记结婚。他们不请客、不收礼,只是请 了一个月的婚假,去蜜月旅行。他们的这种做法,在当时的汕头,实属罕见。王辉 的女友都眨着眼晴,用逗趣和艳羡的口吻说:“阿辉,你和司徒先生的蜜月旅行好 ‘摩登’啊!”走前,王辉的母亲从她的私房钱中拿出200 块大洋给王辉,算是送 给女儿和女婿的结婚礼物。沙飞和王辉他们自己也有一些积蓄。于是他们就离开汕 头,开始了他们的蜜月旅行。 沙飞和王辉先乘长途汽车到了广州,王辉拜见了公婆。沙飞的父亲、母亲见儿 媳长得袅袅婷婷的,实在叫人喜爱;对老人又孝敬温婉,小两口也亲热和美,直乐 得合不拢嘴。他们在广州短暂停留的三天里,便住在旅社,每天到沙飞家吃饭。沙 飞的弟妹们也都很尊重和喜欢这个新嫂嫂,一家人和和睦睦,欢欢喜喜的,很是热 闹了几天。 他们在广州小住的三天之中,竟去了沙飞的好朋友木刻家李桦家好几次——似 乎这是沙飞和王辉在广州暂憩时的主要活动内容。 李桦是上世纪30年代最受鲁迅推崇的青年木刻家之一。祖籍是广东番禺,1907 年生于广州市,以年齿论,长沙飞和王辉四五岁,算是老大哥了。李桦1926年毕业 于广州市立美术学校,嗣后留校任教。1930年夏东渡扶桑,在日本东京川端美术学 院习画,于次年“九·一八”事变后愤然回国,仍在母校任教。沙飞去看望李桦时, 李桦刚刚在自学木刻。每次沙飞和王辉去了,他都兴致勃勃地向他们介绍“木刻” 或者称“木版画”的种种特点。什么木刻是用刀在木板上刻画,再用纸拓印出来的 一种图画啦,是中外版画中最古老最原始而又最简便易为的形式啦,使用的木板有 梨木、黄杨木和白桃木等,也随处皆有,并不难寻啦等等。他还拿着一种纵剖板面 的木刻,指着它说,这叫“木面木刻”,要是横断板面的呢,那便叫“木口木刻”。 像我这样的,以凸线为主构成白多于黑的木刻画面的,叫“阳刻”;以凹线为主构 成黑多于白的木刻画面的,叫“阴刻”。这道理和篆刻中的“阳文”、“阴文”相 仿佛。也有“阴刻”、“阳刻”杂糅一画,混合为用的。喏,像我的这幅木刻—— 他指着墙上悬挂着的,用毛边纸拓印的一幅木刻画说,这就是“阴刻”、“阳刻” 相互为用的……他说着,并不厌其烦地一幅一幅地让沙飞他们观摩和欣赏他原拓的 木刻画。他额头沁满了汗珠,以致将下垂于前额的绺绺长发粘连在一起,也顾不得 用手掠一下。钟情于艺术的艺术家,他们心里只有艺术,往往到了如痴如迷的程度 …… 沙飞受到浓烈的感染,他与李桦一同亢奋,一样如痴如迷!王辉十分善解人意, 她觉得这也挺好玩儿的,原来“木刻”和绘画一样,也讲“节奏”,细细领悟,竟 和音乐里她用“曼陀铃”弹奏的“节奏”有相通之处。她也觉得蛮有收获的——因 为姊妹艺术都有相通之处的嘛! 这时的李桦,尚未同中国新兴木刻运动的导师鲁迅先生取得联系。但一年之后, 他便以丰硕的木刻成果,受到鲁迅的奖掖与推介。而日后沙飞也曾想当木刻家,且 与鲁迅先生的晤面,拍摄下了有关鲁迅先生一系列具有历史意义的珍贵镜头,也与 李桦密切相关,这自是后话。 三天之后,沙飞和王辉便乘火车去了香港。香港是王辉出生并度过了愉快的少 年学生时代的地方。光阴似箭,忽忽7 年过去了,旧地重游,使王辉感到既熟悉又 陌生。她谈论着她的香港往事,沙飞默默地倾听着。 在香港仅逗留了两天,他们便乘船经汕头去上海。还去了南京、苏州、杭州等 地。在杭州,盘桓于水绕山环、湖光凝翠的西子湖畔,他们拜谒了岳飞和秋瑾这两 位民族英雄的墓冢。他们也看到缚跪在“鄂王岳武穆墓”前的奸贼秦桧铁铸塑像前 时,也随众游人唾了几口鄙夷的唾沫,以泄胸中愤愤不平的千古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