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沉迷于摄影 这时的沙飞,实在是感到太幸运、太幸福了!一个男人,有什么比获得爱情和 事业的成功更令人为之欣喜和骄傲的呢? 王辉生了两个孩子之后,为家务操劳,喂养小孩,伺候老人,还要照顾沙飞的 弟妹,但自己的工作也从未怠弛。 沙飞还在王辉的支持下,在本来较为湫隘的家里,搞了一间小小的暗房。沙飞 拍摄的照片,不用再送到照相馆去,而是当晚在自己家里的暗房冲洗、放大、裁剪! 王辉见沙飞往往要搞到凌晨二三点才睡,而第二天还要照常上班,十分心疼, 有时便主动为他当帮手。 小小的暗房里,只亮着一个红灯泡,在那红宝石一般的熠熠红光映照下,原来 艳红的东西,竟变成白惨惨的……把相纸覆压在底片之上曝光之后,放入显影液中 浸泡,不一会儿,相纸上便会显出清晰的影像来,有趣极了!王辉承认自己有时也 不知不觉地沉迷其间了……当影像显现为不浓不淡、不深不浅的最佳状态时,赶忙 用镊子将它捞出来。这洗印和放大照片的关键是在显影时,掌握好那种最佳的理想 状态。当王辉问沙飞怎样才能掌握好显影的最佳状态时,沙飞说道:中庸之为德也, 其至矣乎! 有一次,已过夤夜一时了,王辉感到有些疲惫不堪,便催促沙飞赶紧拾掇一下, 去休息。沙飞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完全沉醉在自己摄影作品所创造的诗意之中…… “你看,这沙滩上由于海浪的波与涌,为黄金的沙滩画上了首尾衔接、浓淡相 宜的‘斑马纹’,而这深深的坚实足迹,与‘斑马纹’的走向既一致,又呈一定角 度的交叉,表现了坚忍生命的和谐韵律。你说,表现出来了吗?我看是表现出来了, 表现出来了……”按捺不住的亢奋呐喊,有时竟变成自问自答的喃喃自语…… 他将手中题为《足迹》的那张照片放下,注视王辉这边正在显影的《乌云遮不 住太阳》。 “啊!乌云的边缘,是金色的,是灿烂的,是令人眩晕的辉煌!而乌云,是浓 黑的,混沌的,龌龊不堪的死灰,天际的茫茫灰色中,这遒劲挺拔的云杉,霜皮泛 黛,虬干如铁!它挺住了,挺住了,它的顶端的树梢,已经沐浴到了那喷薄四射的 金色阳光……哎呀!‘过’了,‘过’了,你看你,这整张照片都被乌云笼罩了… …你还不拿出来,完了,完了,完全昏天黑地了,昏天黑地了,‘过’得太厉害了! 你听见了没有?!”沙飞痛惜地喊了出来,这也许是他第一次朝王辉这样大声地责 问。 王辉像是木雕泥塑,纹丝不动,任手里正在显影的照片变成了几乎是一张带白 框的黑纸! 她忽地将那张影像全失的徒剩白框的黑纸往显影液里猛地一拍,显影液飞溅到 她和沙飞的衣裤上,星星点点地湿了一片…… “是我‘过’了,还是你‘过’了?你要当前进的摄影家,我是支持的,可你 也不能这样总是没日没夜,不要命蛮干吧?” 王辉站在沙飞的面前,眼里满噙的泪水夺眶而出。是啊!她的内心是在流血, 眼看着沙飞一天天地黑瘦下去了,万一身体垮了,这一家老小怎么办?现在一天就 知道摄影,摄影……由于夜间常常洗印、放大照片,白天上班无精打采,哈欠连天。 同事们难免啧有烦言,就连十分看重他的族叔也有了看法。有一次,竟一脸阴沉, 对王辉说:“你对阿传说,再这样下去不行了。” “‘黑白影社’最近又要举办影展,我不能没有几张像样的作品吧?”沙飞一 到这时,嘴就显得有些笨拙,他嗫嗫嚅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