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参加“黑白影社”举办的影展 “黑白影社”于1935年在上海举办的影展,沙飞有几幅摄影作品入选参展了, 有一二幅作品还获得“黑白影社”同仁乃至前辈摄影家的格外赞誉。这便大大地增 强了他的自信心! 王辉也为沙飞所取得的这些成绩感到由衷地高兴。但另一方面她又陷入深深的 忧虑之中,无论在她朦胧的梦幻或现实的意识里,似乎眼前总是耸立着一座比萨斜 塔一般的大厦,这颓势已定的巨大幽黯阴影,时时笼罩着她,使她无可逃匿!被这 种阴影笼罩着的她,却常常感到从内心发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凄神寒骨一般的阴 冷!她有时甚至微微地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特别是从梦魇中惊醒,恐 惧感、惶惑感和失落感瓜藤纠葛地交织缠绕在一起,竟奇异地像数条冰凉的蟒蛇, 绞缠着她的血肉躯体,噬食着她痛苦的心!那个黑影憧憧的大厦到底象征着寓意着 包孕着什么?她似乎已经清醒地感悟到了,但又说不十分明白。是他们全家主要依 赖的经济基础——沙飞在汕头电台的职业?是他们这个有着慈祥老人和活泼可爱儿 女的温馨的家庭?还是她和沙飞有着共同的进步理想和爱国情怀为基础的深挚爱情? 她实在又捋不出个头绪来…… 然而,王辉是坚毅的。她的耳畔时常响起母亲神情严肃语气峻切的一句话: “女人一定要独立,要自立自强!”因此,白天上班时,她将一切虚幻与梦魇造成 的恐惧与彷徨,完全抛到了爪哇国,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中,电台的同事们对王 辉陷入深深的精神痛苦竟毫无觉察,她仍然得到电台里的上司和同事们真情的呵护 和由衷的信赖。 这时沙飞的精神世界里,则满贮了苦苦求索,自信自勉和勇往直前! 前不久他看到了现实主义的先驱,被誉为“新闻摄影之父”的萨乐蒙题为《毫 无防备下的当代名人》的影集。收有世界上百位名震寰宇的名人照片。一幅照片拍 摄于1931年法国政府官员开国务会议时短暂的休会期间,法国外长白里安用手指着 萨乐蒙对其他政府官员说:“你瞧,萨乐蒙又来了!”他们正在如此这般地谈笑风 生时,被萨乐蒙“咔喳”一下摄入了镜头。惟其如此他们均各具神采,惟妙惟肖! 另有一幅题为《1931年的柏林欢迎会》的作品,为两幅组照。第一幅为英国首相麦 克唐纳伸开五指,神情专注地给爱因斯坦解释“相对论”;第二幅则是爱因斯坦撮 着五指,坦诚地阐述他关于“和平会议”的期望。萨乐蒙抓住了这个政治家向科学 家讲“科学”,科学家向政治家讲“政治”的“反串”社会角色这一千载难逢的特 殊场景,使这两幅组照,将当时那种特有的诙谐幽默的会议氛围和与会者神形兼备、 各臻其妙的风貌,充分表现出来了。 萨乐蒙在《前言》中指出:摄影家如果“不想仅仅当一个工匠的话,他就得像 猎人总被追赶猎物的激情所驱使一样,经常反复思考,如何才能拍到‘独特’的照 片”。为此,他必须坚持“反对来自仍然用闪光灯工作的摄影师们的偏见”,“战 胜糟糕的光线和拍摄行动的人的照片所面临的巨大困难”。他还指出:“他必然通 晓一切事件,知道它们在何时何地会发生。” 沙飞仔细地琢磨,他认为萨乐蒙最后这句话的含义是极其丰富的。作为一名优 秀的新闻摄影记者,他除了具有像猎人追赶猎物的激情之外,还必须具有猎人对于 猎物那种特有的锐敏嗅觉乃至猎物的踪迹——这便是新闻摄影记者对新闻摄影对象 即新闻人物、事件和场面的敏感性、预见性和深刻性。所谓“通晓一切事件”,即 不仅“通晓”新闻摄影画面上的人物、事件和场面的一般意义,同时要揭示新闻摄 影画面所蕴涵的社会典型意义和历史发展趋势的必然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