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奔赴文化中心上海 1936年秋天,沙飞终于毅然决然地辞去了汕头电台报务员的工作,去了当时中 国经济和文化中心的上海。 王辉以无奈的心情,简短扼要地记叙了这一经过:由于他搞摄影,我们后来有 了分歧。我认为他在电台工作,是正常的职业,有正常的收入,摄影只能作为业余 爱好,根本不能以此谋生。他父母从经济上考虑也不赞成他专门搞摄影。而他却经 过选择,决心以摄影作为终生的事业。这就是我俩有时争吵的根本原因。当他1936 年秋,毅然辞去电台的工作,离开了家庭,去上海学绘画、搞摄影时,我不愿意、 不理解、不赞成,然而既无奈也无法阻止。沙飞是一个认准了方向,决不回头的人。 如果说,沙飞这次去上海,是为了进一步实现他做“前进的摄影家”或者说现 实主义的摄影家的愿望和理想,当然是不错的。因为他此时已经有了这样一个较为 明确的目标,较为清醒的认识和较为显著的成绩。 当然,时局形势和家庭情况所发生的变化,也是促成他去职赴申的主要外因。 1936年秋,沙飞从进步的刊物上读到沈钧懦、章乃器、邹韬奋和陶行知——时称 “四君子”与中共领袖商谈联合阵线的信,使他看到了建立更加广泛的抗日民族统 一战线的曙光,正是好男儿为国效力的时候,不能再迟疑不决了。其时适值沙飞的 二弟、三弟均从专门学校毕业,二弟即可悬壶行医,接替他维持家计。但他抵沪后, 一时未能找到摄影记者的工作,故只能投寄一些摄影作品和通讯给进步刊物,以所 得稿酬换取摄影材料的需求。 此外,我们不能排除他在选择新闻摄影或者是木刻作为他终生为之奋斗的职业 时,仍还存有犹豫和彷徨。因为他到上海去,主要不是去找“黑白影社”的陈传霖 和卢施福先生,而是一头扎在大多都与鲁迅先生取得联系且多次以多种方式获得了 鲁迅先生亲切教诲的青年木刻家的堆里。个中便大有文章。 1936年的秋天,沙飞来到上海,考入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这充分表现了沙 飞的胸有成竹和抱负远大。因为他认为无论将来是从事摄影或者木刻,提高自己的 绘画修养和造型能力,都是最根本最紧要的当务之急!关于这一点,沙飞自己也有 过明确的表述:“困惑到需要有美术绘画渗透于摄影木刻中乃能更生动有力,故即 进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西画系求学。” 沙飞在上海美术学校短暂的学习时间里,听过驰誉中外的艺术大师刘海粟的课, 也在图书室认真翻阅过他的画学论文。刘海粟所讲,虽别有所指,但沙飞从中仍听 出读出了他所服膺的现实主义的艺术主张和美学原则。刘海粟说:“愚以为西洋画 固以真确为正鹄,中国画亦必以摹写真相,万不可摹前人之作。”他认为,当时的 一些国画家终日伏案摹仿前人画派,或互相借稿仿摹以为研究张本,并以得稿之最 多者为良画师。因此,画家之功夫愈深,其法愈呆,画家之愈负时誉者;画风愈靡, 愈失真美。刘海粟有鉴于此发出了“此不特不能促进画学,真破毁画学也”、“国 画之衰敝至今为极矣,岂止衰敝,且将绝矣”的大声呼喊。 刘海粟救国画衰敝于水火的呼喊,时时回响在沙飞的耳畔。 沙飞想,不仅救国画衰敝于水火,要提倡“写实”,而且救摄影、木刻衰敝于 水火,也要提倡“写实”!要直面现实,要描绘现实,要反映现实,要揭露现实! 关于这种对于造型艺术的确切认识,在几个月后的《写在展出之前》——即于 1936年12月3 日至5 日,在广州举办的“沙飞摄影展览会”的前言中,有了质的飞 跃。这思想认识的蜕变与升华,与他面聆了鲁迅先生的亲切教诲和鲁迅先生周围的 进步青年木刻家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可沙飞是怎样见到他心中最为崇敬的鲁迅先生的呢?到上海之后的沙飞曾为此 事苦苦地焦虑着,以至于常常寝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