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被迫离开上海 送葬的队伍约在下午4 时半到达万国公墓墓地,到达后当即举行了墓前追悼大 会。先由蔡元培、宋庆龄、章乃器等作安葬演说,他们都热忱地颂扬了鲁迅的功绩, 愤慨地抨击了国民党政府对鲁迅先生的迫害。萧军代表“治丧办事处”和《译文》 等四个杂志社作了简短致词。鲁迅夫人许广平携幼子海婴痛切哀悼“鲁迅夫子”: “悲哀的氛围笼罩了一切,/ 我们对你的死,有什么话说!/ 你曾对我说,/ 我好 像一头牛,/ 吃的是草,/ 挤出的是牛奶、血。……如今……希望我们大众,/ 锲 而不舍,跟着你的足迹。” 他们哀戚动容、声泪俱下的演说和哀悼,将安葬仪式的悲恸气氛推向高潮,真 是天籁呜咽,草木含悲…… 上海民众代表敬献了一面长202 厘米、阔103 厘米的旗子,覆盖在鲁迅先生的 灵柩上,旗上是沈钧儒老先生如椽大笔写下的气贯长虹的“民族魂”三个大字。启 灵时,诸青年作家、木刻家胡风、萧军、黄源、曹白等十余名扶棺者缓缓安放在撒 满鲜花的墓穴里。 沙飞从送殡到安葬所拍摄的《运灵车驱出殡仪馆时》、《送殡行列之前导》、 《音乐队》、《民众歌咏团》、《鲁迅先生精神不死——章乃器先生在鲁迅墓地发 表演说》、《伟大的民众葬礼——青年作家们等扶棺入墓穴》、《鲜花满布墓茔》 等,连同他在八仙桥拍摄的鲁迅先生前最后留影等,先后发表在《时代》、《中流 》、《时代画报》、《良友画报》等杂志和画报上,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 然而,等待着沙飞的,却是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勒令他退学的布告和上海国民党 反动派当局的追捕令! 沙飞何去何从呢? 潮汕一带的冬季,虽见不到凛凛霜风,皑皑白雪;但秋雨梧桐,黄叶满地,使 人感到了一种萧萧瑟瑟的寒意。 一到夜间,王辉便深切地体味到了那种古典诗里写的“耿耿星河欲曙天”的苦 恼和“翡翠衾寒谁与共”的孤寂…… 这是1936年11月中旬的一个冬夜,王辉与往常一样,久久不能入睡,她苦苦地 思念着沙飞…… 沙飞,你在上海的业余摄影记者生涯,究竟是怎样的呢?所挣的稿酬,够你自 己糊口度日吗?走时带的钱,还有没有一点盈余呢? 沙飞,你到底考入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没有? 沙飞啊沙飞,你通过李桦介绍的黄新波,究竟帮你见到了你最崇敬的鲁迅先生 了没有? 沙飞走后,仅来过一封寥寥数语告诉王辉他平安抵达上海的信。此后,便杳如 黄鹤,再无音讯了。 怎么不叫王辉魂牵梦绕地思念他,挂念他,替他提心吊胆呢?! 更加上自己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汕头电台的登记员了,自己的生活也有了新的变 化,展开了一个崭新的天地! 她多么想把这新的变化告诉他啊!但一转念,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似乎 又为自己的幼稚或者说不成熟,感到有些羞愧了…… 突然,她听到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是电台出现了什么特殊情况呢?还是发生了其他的什么意外事情呢?她的心遽 然猛烈地跳起来…… “笃笃”的敲门声越来越急,她揽衣趿鞋,走到门口问道:“谁呀?” “我。” 当人的情绪异常激动时,发音器官和听觉器官的功能,是否都有可能发生一点 小小的变异?王辉奇怪,一个陌生的男人为什么半夜来敲门?! “你是谁?”王辉生气了,甚至是愤慨地怒斥道:“半夜来干什么?” “我是沙飞呀!” “谁?” “沙飞。哎呀!我是司徒传,是振华,是你老公!”门外的声音里分明也有了 怨艾的情绪,“怎么连我——你老公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