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莱丁那”相机 回家的路上,太阳刚刚落下,天还挺亮,月亮已经显现出她银盘一般的皎洁身 影…… 白求恩兴致特别好,对着月亮,又朗声吟哦起来: 一轮暗暗的月亮, 今宵兀自冉冉, 宁静而皎洁; 照出了我们忧心如焚的苍白面容, 又在冷清清的古老中国的夜空升起。 …… 白求恩大夫微微弯着身子,仿佛要告诉沙飞什么秘密似的,低声说道:“这是 我1936年10月下旬启程去西班牙参加反法西斯斗争前写的一首短诗,曾刊载在1937 年7 月第一期《加拿大论坛》上。我把第一段末句的‘加拿大夜空’改成了‘古老 中国的夜空’,就表现了我此时此刻的心情——这是我写的、喜爱的一首诗!” 白求恩大夫还兴致勃勃地告诉沙飞,他在西班牙马德里时,夸特罗·卡米罗斯 的工人住宅区经常遭受敌机的野蛮轰炸。1937年1 月2 日,该区的一所医院被炸— —其时他正在医院为病人做手术,野蛮的法西斯暴行激起他极大义愤,他写了《我 从夸特罗·卡米罗斯归来》的叙事诗。此外,还写过《随加拿大输血队在瓜达拉哈 拉》等多篇诗意散文。就是来到延安、晋察冀后,他也是忙中偷闲——往往在深夜 或凌晨,写过多篇纪实和抒情散文,如《延安的窑洞大学》、《一发未爆炸的炮弹 》、《创伤》,均发表在美国或加拿大左翼刊物如多伦多市《每日号角报》。 这一天,白求恩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可以说对沙飞的心灵产生了极大的震 撼!使沙飞深切地感到,作为一个真正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像我们通常理解那样 :对被压迫、被奴役的民族伸出援助的手,直到无私地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恐 怕并不全面。 一个真正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他应该是人类所创造全部优秀的物质文明和精 神文明——包括文学艺术方面的合格继承者,他应该是一个遵循自然规律或者说宇 宙法则的,自由、全面发展的人,是既具有高度智慧的精神力量,又具有强健体魄 的肉体力量的人,是既具有高尚的道德情操,又具有丰富而细腻情感的健全的人。 白求恩大夫,就是这样的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就是这样的 真正体现了人的全部生命意义和价值的人! 白求恩大夫,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以身殉职了。晋察冀边区党政军民的首长、 指挥员和千千万万的战士和民众,特别是同白求恩大夫打过交道的医务人员和伤员, 无不失声痛哭,悲恸万分。 在向白求恩的遗体告别时,甚至连身经百战、亲眼看见过无数亲密战友伤亡、 曾经以“铁石心肠”自命的聂荣臻将军,也潸然落泪。 沙飞一边流着哀伤的泪水,一边揿动快门,拍摄下了这些动人的历史镜头。 在白求恩的遗嘱中,将自己所有用过的东西,如行军床、皮衣、皮靴和毛毯等 都分送给了他所认识的八路军将领:聂荣臻、贺龙、吕正操等将军们。另外,他的 一块夜光表,赠给了他的翻译董越千同志;将心爱的“莱丁那”相机赠给了沙飞同 志。 从此,白求恩送给沙飞的“莱丁那”相机和沙飞盛放着他所拍摄的鲁迅先生生 前最后留影底版的小铁盒子,总是随身带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