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洁白的明星——王莹》一书的问世是一个好消息。我应邀撰写序言,感到欣 快和荣幸。 我不需要重复叙述传记中的事迹,它们已在传记本身和王莹自己的栩栩如生的 著作——《宝姑》和《两种美国人》里详述了。 我愿写一些我个人对她的回忆。 我最初知道王莹是在四十年代,当时她正在美国专心致志以她的天才的讲话、 写作和戏剧演出,呼吁美国人民支持中国抵抗日军的侵略。在那个时期,我对她的 政治面貌毫无所知。后来,新中国建立,我们常常相会,但她和她忠诚的丈夫谢和 赓从没有谈到他俩过去英勇而丰富的经历。他俩具有高度的中国知识分子和革命家 优良传统的谦虚精神。举例说:在我和他们相处中,我把王莹看成是一个单纯爱国 和进步的人而从未意识到早在十二、三岁少年时期,在白色恐怖横行时代,她就投 身革命,为保卫卓越的同志不致遭受抓获和杀害而充当党的交通员,和她在二十岁 以前,就被反动派逮捕过四次!我也没有从他们的言谈中,知道谢和赓在一九二六 年时便是一个党领导下的组织内的成员,担负过有生命危险的地下工作,并参加过 最初的武装抗日战争和参加筹建一个重要的联合战线的组织工作。 我第一次与他们会见是在五十年代中期,当他们从美国回到北京的时候。她们 满怀激情和喜悦来到他们长期为之奋斗的解放了的祖国。他们谈到怎样与麦卡锡主 义的美国官员斗争的事。他们为了公开表明渴望回到祖国而被分别监禁于狱中,然 后遭到秘密驱逐出境。(后来,我从一个同陷囹圄的非华籍的进步人士口中,才听 到王莹在妇女监狱里的英勇行为。)在曾被美国当权者虐待的愤怒情绪下,莹和谢 却热情地谈到他们留居在美国一直到遭受困难的整个时期,都受到广大阶层的美国 人民的热忱相待和盛情的帮助。 这些帮助莹和谢的美国朋友,后来因此惹起不少麻烦。其实,这一对中国夫妇 是最热忱、最广泛的中美两国人民友谊的促进者。 后来,我们在北京美丽郊区的香山成为邻居。他俩经过了许多新的坎坷和浮沉 的生活,谢和赓在一次过火的反右运动中受到极端错误的对待,但他们从未抱怨; 在穷困的物质环境中和健康受到伤害的情况下,他们却给了我和我亲爱的先妻邱荣 莉同志许多热忱和照顾。他们为我们找到了一所清静而有农村风味的房屋,使我们 能在每周城市里劳累工作之余,得以到那里休息,从疲劳中恢复过来。每当我们忽 然有事必须离开香山返城的时候,他俩还常常在深夜来到我家探视我们的两个小子 女,以免他们在黑夜中惧怕。 我记得他们是竭诚地忠诚于革命事业的人,他们在没有被派任何工作的情况下, 还决心继续做有用的事情。由于偶然的机会在同一个村庄里,他们快乐找到一个退 休的红军老战士作伴,虽然这位战士正在为公社做最卑微的养猪的工作,但王和谢 还是以尊敬老革命者的态度对待他。在同一时期,我还记得,在他们家中,不止一 次地遇见国内文艺界著名的人士来访问王、谢二位,虽然那时他们处于不公正地迫 使他们不能负担工作的地位。 随后,在十年浩劫中,更为严厉更为不应该的苦难来临,开始本来未波及我们, 但已向王、谢二位加以重大的打击了!他们并没有向我们透露这种情况和他们内心 中的痛苦,却依然照常对我们表示热情和关照,我们对江青要特别向他们下毒手的 情况也一无所知,王莹对江青过去的底细的第一手材料知道得太多,而江青是残忍 地要把这些人置于死地的!果然,他们双双被捕了,不久,我们也同样陷入囹圄。 王莹受“四人帮”折磨,一去不返,终至身亡。 数年后,谢和赓出狱了,他为爱妻之亡故而深受打击,致长期罹病缠身。 虽然这样,他自己的和他爱人给他的精神,却昂扬旺盛,在未完全康复时,即 接二连三地担负起严肃的工作。他把王莹英文的遗著整理编辑并部分地补译得以出 版。有些王莹的遗作,还是经过国内外的长期寻找才到手的。谢和赓还在写他亲自 参加过的革命回忆录。在百忙中,他还自愿地担负着许多社会活动,特别是帮助少 年儿童的教育事业。 我也失掉了患癌症的妻子,在她重病期间,谢和赓曾给她机会,协助小学校少 年儿童的教育事业,这些儿童是中国的未来,这使她能欢快地度过她一生最后几个 月的时辰。少年儿童和他们的老师曾到医院探视她,不幸医生已不允许访问,但师 生们为了安慰她所赠给她的塑料花,却放置在病床边使她能时时看着一直到生命的 最后一刻。同时,少先队员们还送她不少红领巾其中一条放在八室山她的骨灰盒上, 这是少年儿童一件难忘的纪念品。这些少年儿童代表了永远回到大地的春天,而莹 和谢不管现在和过去怎样受伤害,他俩火热的心却常常向着未来,这种行为说明了 一代老革命家的经历和勇敢,也表明了他们不失赤子之心的高尚品德,因为人类社 会还在摇篮时代。 我们大家都可向他们学习,并为我们正在进行的共同事业做更多的事。在忆念 王莹时,我自己知道我还应该做更多的工作。 爱泼斯坦 5.13.1986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