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星英杰 王莹和她的戏剧战友们,在血与火的锻炼下,在开拓前进的戏剧实践中,经历 了失败与成功的磨练,在政治上、思想上、艺术上日趋成熟。从一九三一年至抗战 前,王莹先后参加过辛酉剧社、联合剧社、复旦剧社、四十年代剧社等。在这些左 翼剧社中,她都是“台柱”,主演了许多剧目,如《酒后》、《约翰曼利》、《压 迫》、《父归》、《嫉》、《塞上风云》、《夜光杯》、《芦沟桥》、《自由神》、 《赛金花》等等。王莹在这些激荡人心的剧目中,以她的青春热血浇灌了艺术形象 的生命,受到了戏剧界和广大观众的赞誉。 勤奋、唯有勤奋,才是打开艺术之宫的金钥匙,是攀登艺术高峰的阶梯。 王莹是一位异常勤奋的戏剧战士。逢到节假日,人家都去打牌、下棋,或者去 参加舞会。而她却从不把时间花在这些活动上面。而是一有空暇就读书,写文章, 要不就背诵剧本台词。跟她同台演出的人,都叹服她背诵台词一字不误的记忆力, 有时还暗中为同台者提词。 王莹在复旦剧社的戏剧活动,是她艺术生涯中颇富光彩的一页。 复旦剧社是二十年代中叶至三十年代中叶活跃在上海剧坛的一个很有影响的剧 社,是著名戏剧家洪深用他的心血浇灌的一个百花盛开的艺术园地。 王莹一入复旦大学外国文学系学习,她立刻参加了复旦剧社。洪深给他们讲授 《编剧》的课程,对她教益极大。洪先生十分注意把教学与创作和演出实践结合起 来,注意言传身教。有一次,排演法国罗斯旦的名剧《西哈诺》,原定由学生马彦 祥主演不巧临上演前,马彦祥病倒了。洪深为了不误演出,决定亲自登台,自演西 哈诺。他那精湛表演,赢得观众阵阵掌声。不幸演到第三幕,西哈诺从阳台上跳下 来时,跌伤了足踝,洪深痛得满头大汗,却仍一丝不苟地演完了这一幕。下场时, 洪先生痛得不能动了,王莹他们都为洪光生捏一把汗,劝他停演,立刻上医院,洪 深却擦去满头汗珠,决断地说: “不,不是立刻上医院,而是立刻扶我上场,一定要演完第四、五幕!”王莹 他们和台下观众,都感动地流出了眼泪,从此,”跛子西哈诺”的故事便传扬开去。 洪先生这种献身艺术的事业心深深地感染了王莹,她决心以洪先生为榜样,象他那 样忠于艺术,象他那样认认真真地去演戏。 在复旦剧社的第十五次公演中,一共演出了《约翰曼利》、《月亮上升》、《 蠢货》、《求婚》、《压迫》五个剧目,演出地点是复旦大学体育馆。这次演出, 在上海戏剧界引起了轰动。在五个剧目中,王莹参加演出了三个剧目。其中《约翰 曼利》、《压迫》是她主演的,受到戏剧评论界的广泛好评。 《约翰曼利》是法国有名的一个悲刷剧本。主人公台丽丝,是一个很难演的角 色,在英、法、美等国演出时,都是由本国最著名的演员担任。朱端钧把这个剧本 译成中文时,曾担心在中国话剧女演员中,很难找到能胜任这一角色的演员。洪深 对他说: “在咱中国,不但有这样的演员,还可以说是超过英、法、美等国水平的呢, 这个演员,就是我的学生王莹!”台丽丝这个角色为什么如此难演呢?王莹主演的 情形如何呢?据一个署名惠的作者在《关于》一文说: “这个剧本虽然是好,可是很难演的,尤其是那女主角台丽丝,更是难演的一 个。她要有特殊的表演天才方能把剧中(的感情)含蓄地表演出来,她要有丰富的 舞台经验才能担当这样一个自始至终在舞台上而且时时刻刻都要演很重要的戏,她 这要有天赋的珠喉,才能唱那动人的歌曲。可是这次,复旦剧社请王莹女士担任这 个角色,她真是对于上面的一些, 应付裕如。虽然仅经过绝少次的排练,却已经 得到了惊人的成绩了。”戏剧家舒湮和一个叫克尼的作者联名写了一篇《复旦观剧 》,对王莹能刻画台丽丝复杂的内心世界这一点,倍加赞赏: “她描写一个少妇‘情(性)的烦闷’的各种内心景象,是维妙维肖的,如为 老头儿的丈夫感动而想竭力摆脱‘回忆约翰曼利’的一段,她先唱着快乐的曲子, 然后又重复歌唱起悲切的回忆水手的调子,终于渐渐不支而狂泣了起来,把情感的 转变写得历历如绘,的确不很容易的呵!”从上面的评论中,如果能看出王莹在演 出悲剧时的高超技艺的话,那么,从对她主演《压迫》的一些评论中,则可以看出 王莹在表演喜剧角色的艺术才华。 《压迫》是剧作家丁西林的一出喜剧,王莹主演剧中的女主人公。一个署名瑞 声的作者在常州《曙光·艺风专号》上,发表题为《王莹主演,观众不散》的评论 中写道: “记得在从前,曾听见上海来的朋友们告诉我说,‘若是看话剧而不看王莹女 士演的戏,真是平生的一件憾事。’现在我可明白了,他这句话,说得一点不错。 前天,王莹演的《约翰曼利》是出悲剧,换了我们不少的泪。 昨天她演《压迫》,又让我们笑。这一次哭,一次笑,使我们钦佩得不得了!” 王莹在艺术上已成熟了,她已成了许多话剧爱好者为之倾倒的表演艺术家了。 左翼戏剧界创办了一个戏剧专刊《戏》,此刊发了创刊号之后,就因经济拮据 而办不下去了。王莹就联合袁牧之、胡萍、魏鹤龄、李丽莲等演员,举行了一次《 戏》月刊筹募基金公演。王莹和袁牧之合作,将维克多的宣扬恋爱至上的剧本《蓝 不归》,改编成表现一个画家觉醒的剧《妒》,他二人并主演了男女主人翁。另外 还有两个剧本,一个是袁牧之和胡萍主演的《一个女人和一条狗》,另一个是魏鹤 龄和李丽莲主演的《街头人》。三出剧的公演,引起上海知识界,戏剧界的极大关 注。 这次公演,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三个剧的主演,都是蜚声剧坛的名演员,他们 精彩的表演,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他们主演的《妒》、《一个女人和一条狗》、 《街头上》被人们称为“三绝”。 参加这次公演的其他演员,如胡萍、魏鹤龄二同志,听别人称他们主演的剧目 是“三绝”之一时,他们都谦逊地说: “人家袁牧之、王莹主演的《妒》那才叫绝呢!如果可以说有‘三绝’的活, 那《妒》也是压轴的,是‘三绝’之冠!”一九三二年,是中国电影“向左转”的 一年。当时,根据领导文化工作的瞿秋白的指示,成立由夏衍、阿英、郑伯奇等人 组成的左翼电影小组,派袁牧之,陈波儿、赵丹、郑君里、王莹、舒绣文、白杨、 胡萍、艾霞等戏剧演员转入电影界。 王莹是在“一二·八”事变之后进入电影界的。 “一二·八”那天清晨,王莹按她多年的习惯,很早就起床,到校园里梧桐树 下读书。那大,她背诵的是剧本《一九二○年》的台词。这个剧本,名称是假的。 它的主要内容是宣传抗日反蒋的,剧中有一角色,化装成蒋介石,到处宣扬“不抵 抗主义”,由王莹等人扮演的爱国青年痛斥他的“卖国言论”。为了蒙混当局的检 查,他们就用了假剧名。正在王莹聚精会神地背着台词时,突然,从东边的海空传 来了“嗡——嗡”的飞机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了“轰隆——轰隆”的炸弹爆炸声。 只见吴淞区一个个浓烟柱冲天而起,一片凄惨惊恐的呼喊哭叫声传来。“日寇飞机 来轰炸了!”王莹一想到这可恨的暴行,她立刻向宿舍飞跑去。 寒假留校的同学们,正从宿舍里往外逃跑,一些同学边跑边系着衣服扣子。几 个女同学,拉着王莹,仓皇逃离了学校,沿着海堤,向通往宝山的高低不平的土路 跑去,然后又向昆山嘉定一带逃难。走不多远,只听一声巨响,回头看时,那新建 不久的校舍高楼,在黑色的浓烟中倒了下去。王莹不由得惊叫了一声:“我们的学 校,我们的衣服、被褥、书籍,这一下全毁了!”王莹随着成千上万的无家可归的 难民,日里夜里,沿着公路、顺着铁路、辗转流徙。到了常州,住在同学蒋雪影家。 一个月后,等车通了,她同蒋雪影一同回到上海,进赫德路的暨南大学借读,住在 嫩裴德路桃花源村一个小房子里,房主是一位白俄的老太太。 就在这时,刚从日本回国的沈西苓同志来找她,请她主演故事片《女性的呐喊 》。夏衍和阿英也找她,要她转入银幕,去占领电影阵地。 当时!王莹在戏剧上已经成名,离开自己所熟悉和热爱的话剧舞台,转向自己 所陌生和有点畏俱的电影银幕,她有些顾虑。有一天,她找到向思赓同志,对他说 : “阿向!我听说电影界很黑暗,很腐朽,有很多乌七八糟的事,要不是组织上 派我去,我真不愿意到那个圈子里去!”向思赓深知,王莹作为一名大学生,进入 电影界,对她确实是一个严峻的考验。那时,电影一直被视为新文化视野之外。电 影圈里,十分复杂和腐败,其中,除了有官僚资本家插手之外,还混杂着各种投机 商、色情文人、斗鸡走狗之徒,醉心声色的流氓,卖弄风姿的妓女及形形色色的社 会渣滓。 一般进步文艺工作者,往往视电影工作为畏途。向思赓了解王莹,她是洁身自 好的,能够经受住环境的考验,所以他鼓励王莹说: “去吧!组织上会保护你的。只要你在荆棘丛生,曲折崎岖的道路上,处处小 心谨慎,跟各种腐化堕落的势力划清界限,你会成为一名优秀电影演员的。”王莹 解除了思想顾虑,勇敢地迈入了黑暗的电影圈。 王莹在后来写的一篇回忆自己电影艺术生涯的文章中写道: “从前,在旧社会里,走过了许许多多崎岖难行的路,好象一只无篷的小船, 在大海上航行,风平浪静的日子极少,风浪凶险的日子很多。现在,如果有人问我, 在你走过的许许多多艰难的路程中,哪一段你认为最难走? 哪一段你不愿回顾? 我回答,那几年在上海做电影明星的路难走,那一段生活是我不愿回顾的。虽 然,作为参加整个进步电影工作意义上讲,那段时日还不算白费。”王莹这一段 “做电影明星的路”,确实是她最难走的一段路啊! 作为一个话剧名演员,演得正红之时,突然转入银幕,不少人都为之惋惜,还 有冷眼相看的人,有几分幸灾乐祸地说:“嘻嘻,等着瞧吧;不出一年,白牡丹就 会染成黑牡丹啦!”最讨厌的,还是那些国民党反动派控制的杂志和小报,专登一 些诋毁演员的小道消息,什么“某某演员的私生活”,什么“某某明星的大秘密”, 什么“某某女士的风流轶事”……演员明知自己横遭诬谄,却有口难辩,无处申冤。 到祖界的所谓法院去告,一是没钱请律师,即使用巨款请到了律师,法院那些不公 正的法律,又有哪一条是为演员申张正义的呢?只好任脏水往头上泼,真是跳到黄 河也洗不清啊。 电影圈盛行的“吃豆腐”之风,也令人头疼。有些人,专以说那些言不及义的 笑话和俏皮话为能事。这俏皮话,上海话称作“吃豆腐”。这些吃豆腐的话,越会 说,说得越尖刻,便越吃香,越显得精明;反之,如果只会说几句老实话,待人很 守本分的,倒显得落伍和无趣,显得不随大流,而且,也成了“吃豆腐”的对象了。 王莹平时,一向不喜欢作无聊的闲谈,更不喜欢跟人一起“吃豆腐”。 她在进电影圈之前,洪深特意找她,跟她进行了一次长谈。洪先生根据自己在 电影界处世的经验,告诫她说: “你一向洁身自好,这是美德!你一定要保持这种出污泥不染的品格。 电影圈里,人与人的关系很复杂,见面热络打哈哈,背后议论说冷话,你推我 挤,尔虞我诈,说不清的是非,数不尽的长短。你千万注意,可别被人家拉进这圈 圈里去。你记住,别人骂张三是混蛋,你在旁边,不要吭声,也不要表示不赞成。 他再骂下去,骂得多了,又要你表态,你不能不吭声了,你可以照他骂的话,骂一 两声,记住,不可以多加一个字;不然的话,骂张三的人会跑到张三面前把所有他 骂过的话,统统记在你的帐上,那你就吃不了兜着走!”洪先生这一番活对王莹进 入电影界,是很有教益的。她暗暗为自己立下了两条戒律:一,清清白白地做人, 认认真真地做戏。决不做于事业和身心修养无益的事;二,决不同流合污,不跟着 “吃豆腐”,决不做言不及义的闲聊。 开始拍摄《女性的呐喊》时,是在天一影片公司,平时,除了拍戏之外,她从 不到公司来,往往是闭门读书,除了跟自己信得过的朋友交往外,很少跟自己不了 解的人来往,对那些“吃豆腐”的能手和好拨弄是非的人,总是保持距离,不亢不 卑,偶尔相见,点头而过。对报刊记者,更是不见不谈。 进入电影界不久,有些小报就开始对王莹的处世态度作起文章来了。有的报纸 以《明星脸孔!尼姑态度!》为题,讥讽她过着“尼姑生活”。《晨报漫画》特出 了一期演员《She —tch 》专号,画了一幅漫画,把王莹画成一个颈带佛珠,双手 合十,光头修行的尼姑,她匍伏打坐,前面还放一个木鱼。 画题则注道:人家说王莹要做尼姑了,再说下去,真是阿弥陀佛……王莹对这 种嘲讽与诬蔑,只是淡淡一笑。在“人言可畏”面前,她是个强者!毫不为其所动, 仍我行我素。一些富有正义感的读者,气愤不过,著文为王莹鸣不平。一个叫刘福 的作者在报刊上发表《人家说王莹做尼姑》的文章,批驳了对王莹的攻击: “她不惯视习处这坏境的污浊,这种骄傲,我以为是她的情操的美。体会到王 莹几年来生活的经历,自舞台到银幕,凡稍微接触到她真实生活的人,都可以理解 到她内心尊严自爱的生性的。她认识许多人,尤其是许多的文人。 许多人都给她不同影响,要她委蛇的一视同仁的出以友谊的交际,在她的生性 上,不可能。但同时,几年来的生活的经验,使她学习了一点世故。所以,即使是 不愿意的人和事,也就故意矜持,隐藏了自己的天真。这是一种人生的防御。 ………… 像王莹今天的‘尼姑’生活,绝不是消极的‘出世’;反之正是积极的‘在世 ’的态度。她要使她更有力的做一个‘在世的人! 这位作者的评论,是中肯的,对王莹的处世态度的分析,可谓“知音”之评。 王莹第一次走进女演员化妆室,里面的乌烟瘴气就使她十分反感。原来,当时 的电影公司拍片,大多在深夜。演员往往在下午五、六点钟,就到化妆室里,化好 妆,有时要等几个小时。这么长的等候时间,是令人难捱的,对着化妆室那四面硬 板壁,那白亮亮的电灯光,那冷冰冰的方桌和木椅,那化妆台上乱七八糟的杯盘和 胭盒,那四壁墙边放着的破旧铁床,那床上脏乎乎的被褥……没有一样东西是让人 感的舒服的。最刺激人的,是每张床上都歪歪扭扭地躺着已化完妆的女演员,对着 豆大的鸦片烟灯,吞云吐雾,贪吸不止…… 王莹一见这情景,耳边又响起了洪深对她的忠告: “在化妆室里,鸦片铺你不能靠;你不吃鸦片的时候,吃的人又热心又慷慨, 烧好烟,把烟枪送到你嘴上来,请你抽两口解解闷,等到你真的吃上了瘾,你想沾 他一点烟膏,那也不行!一抽鸦片,成了瘾,那就毁了你啦!”看着眼前腮帮子一 鼓一瘪地猛吸不止的演员,回想洪先生的忠告,王莹不禁打了个冷战。她怀着一种 如履薄冰的心情,在化妆室的一个空板凳上,努力集中注意力,开始小心翼翼地化 妆。 “吱—吱—吱”那吸烟的声音十分刺耳,王莹感到这声音真是世界上最难听的 声音,象锯齿拉在她心上一样难受。那扑鼻的烟味,令人恶心,浑身一阵阵起鸡皮 疙瘩。这四周吸鸦片的景象,使她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被卖到薛家当童养媳 的悲惨遭遇。薛家外祖母,公婆吸鸦片时,那困乏不堪的身体,挨过多少回烟枪扎 呀!受过多少次打骂呀!以致于后来一听到那“吱—吱—吱—”的吸烟声,闻到那 难闻的大烟味,心里就会颤抖起来。 最使王莹痛心的是,她听说不少演员,因斗不过恶势力,就以吸鸦片来麻醉自 己,结果葬送了美好的艺术青春。那位善演乡女和小家碧玉的夏佩珍,是多么有才 气,多么善良的一位女演员啊!就因为染上了烟瘾,变得瘦弱不堪,她的事业、前 途,甚至婚姻,都被葬送了!还有那位以演老妇人著称的宣景琳,那位善演交际花 类型角色的严月娴,她们在银幕上,都是颇有成就,并有前途的优秀演员,可惜都 染上了烟瘾,犯起烟瘾来,那样子多让人可怜啊! 王莹用同情的目光扫视了正在吸上瘾的几个姐妹,不禁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对这些沉沦在鸦片毒雾中的姐妹们,她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化妆室的两个女工走到王莹身旁,笑着问:“王小姐,阿要摆烟灯靠靠?”王 莹连连摇头说:“不、不!我不要!”女工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悻悻地走开了。 “王小姐,来吸一口吧!老等着,怪无聊的,抽一口,提提神,一个刚过烟瘾 的女演员,把烟枪递了过来,让王莹吸。 “不!不!”王莹象遇到毒蛇一般,从椅子上站起来,连连摇着头,后退着, 拒绝了。 “咳!你新来乍到,不知道这化妆室里的习惯。这里的导演、演员、化妆师、 摄影师、有烟瘾的人可多哩!大家都习惯啦!”说着,那演员又拨了拨烟灯,把烟 枪伸到王莹跟前,“吸一口吧,很快你也会习惯的。”“不!不!不!”王莹又摇 头,又摆手,退到了门口,“我一闻那烟味,就恶心得慌,我不能吸这东西!”就 这样,王莹在鸦片烟雾的包围中,在许多”大烟鬼”的纠缠中,昂然地冲过去了! 进而,她又找了《烟毒一百例》的小册子,给吸鸦片烟的姐妹们,苦口婆心地劝她 们猛省,切勿麻木不仁,自暴自弃。有的演员听了王莹的劝告,幡然醒悟,戒掉了 吸烟的恶习。 拍电影王莹还是外行。虽然她那纯熟的话剧表演技艺对她刻画银幕上的人物形 象,是很有帮助的。但是从舞台到银幕,毕竟是差异很大,王莹开始试镜头时,导 演不满意,她自己更不满意。从化妆到表演,从表情到台词,她不是按电影蒙太奇 的要求来拍戏,而是照搬话剧那一套,把电影“话剧化”了。化妆师很少照面,也 不予指点;有的同行,虽然懂行,却袖手旁观,看她出丑,那冷眼旁观的神情,好 象在说:“身为主角,连化妆还不会,配当吗?”王莹虽不耻下问,常常是问十句, 人家也不答一句,甚至给她一个不冷不热的钉子碰。拍了几场戏之后,夏衍来到摄 影棚看她试镜头的情况,他仔细看了看王莹的化妆,对她说: “你的油彩擦得太厚了。电影化妆跟舞台上化妆是不同的。你拿镜子照一照看。 擦得过厚,放镜头时,脸就变成平脸,很难看。”象这样具体的指点,对王莹是多 么宝贵的帮助啊! 王莹边拍摄,边摸索,边学习,边实践,边总结。在摄影棚工作几天之后,她 深有体会地说: “单只说演员罢,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天才、学识和经验,需要有 一个电影演员所必须有的常识。我,真贫乏得可怜,连化妆的常识都没有,每一个 ‘近写’都把脸弄得和墙壁那么浮肿,在摄影场内工作了几天后,我感到了自己的 空虚,……明知道自己不能胜利,还要每天进行下去,这种苦痛和悲哀,只有把艺 术看为整个信仰的人才能理解。”王莹坚定了自己的信仰,决心努力去奋斗。她甘 当小学生,找阿英、洪深、胡蝶等人去请教。拍戏回来,就捧着各种关于电影的书 籍硬啃。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她逐渐适应了在水银灯光下的表演特点。 尽管电影艺术的大门,终于被王莹闯开了,但是,她面前的道路还是布满了荆 棘。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