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红线相牵 在南京,王莹与谢和赓初识时,谢和赓曾向王莹谈过自己的《全民总动员的军 事计划》的设想。此后王莹就一直牵接着这个“计划”能否实现。 谢和赓的“计划”,全称为《全体性全民总动员纲领之一——全国游击战争之 方案》,它是谢和赓在南京失陷前起草的,身为蒋介石大本营国防会议秘书和白崇 禧副总参长机要秘书的谢和赓,以地下共产党员所特有的机警、敏锐,搜集着蒋介 石集团的核心机密,这年仅二十五岁的满腔热血的爱国青年,目睹祖国的大好河山、 惨遭日寇铁蹄的践踏,他那忧国之心,难受至极,而在我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的游 击战争的火光,使他看到全民抗战最后胜利曙光。谢和赓根据我党伉日战争的政策 和周恩来,董必武等中央领导对他在桂系和白崇禧身边工作的指示,草拟了这个方 案,原来,他想起草后,建议自崇禧加以修改,以自的名义将方案呈报蒋介石,白 崇禧看了方案后,虽表示同意这一方案,但他考虑再三,却不愿具名呈蒋,他对谢 和赓说: “我同意这个方案,我看还是以你的大本营国防会议秘书和我的机要秘书的身 份,呈报给何应钦总参谋长和我,再转呈蒋委员长。”于是,谢和赓遵照自崇禧的 意见,在国民党政府宣布迁移重庆前夕,将方案呈报给蒋介石,在蒋介石眼里,这 个关系抗战全局的方案,不可能出自谢和赓这个小秘书之手,肯定是白崇禧这个 “小诸葛”的意见,于是他批复“由白副总长研究”。白崇禧一见蒋介石对这方案 颇为重视,就立即要谢和赓将方案印一百份,分发给各军军长,军政治部、各省主 席、保安司令等。 南京失陷,谢和赓到了武汉,与我党中央领导同志周恩来、王明、秦邦宪、董 必武、叶剑英等会合后,他立即将方案呈给周恩来核阅,并请他转呈一份给“毛润 之先生和朱玉阶先生”。他也是以“大本营国防会议的秘书”的名义呈给他们指正 的,而不是以地下党员身份汇报的。 两天后,周恩来约谢和赓去他的住所。两个人一见面,周恩来就紧紧拥抱着他, 亲切而热忱地夸奖道: “没想到你在察哈尔只参加过短时间的战争,竟能写出这样具体的训练和组织 游击战争的方案,太好了!”接着,周恩来要谢和赓把这“洋洋万言”的方案,删 减一半,将理论部分删去,保留具体方案,缩短为七、八千字的文章,投寄给蒋管 区的报刊发表,谢和展感到周恩来的指示很英明,如能见报,一可造游击战争的舆 论,二可扩大宣传效果,使国统区的抗战军民也开展游击战。但是,令人遗憾的是, 那么多国统区的报刊,却没有一家选登这篇文章。 为了落实周恩来同志的指示,谢和赓又将文章寄给了香港《天文台》半周评论 主编陈孝威将军。陈孝威是白崇禧在保定军校的老同学。经白崇禧的引见,谢和赓 与陈孝威相识。待人爽快,热诚的谢和赓,给陈孝威留下了良好印象,南京陷落时, 谢和赓曾帮他弄到从南京到汉口的船票,使他得以安全逃出危险混乱的南京。对此 陈孝威很是感念不已。他一接到谢和赓的文章,即为其见解之新鲜,设想之周密, 方案之具体所折服,不光在《天文台》连载了此文,还写了长达三百多字的按语: “发动全国游击战争,为全体性全民总动员纲领之一,亦即被侵略国对侵略国 惟一有效之答案。此原则,若以投票方式取决,可望一致通过。但其实施细则,览 遍国中刊物,鲜得窥见。吾友谢和赓先生,本其以往实地参加游击战争之经验,与 近年来在广西省……努力从事广西民团干训工作所得之精髓,草为此文,确为大时 代仅见之创作。……”谢和赓一接到这篇文章后,十分高兴,马上拿了两份,送给 周恩来同志一份呈他核阅,另一份又请他转呈毛润之、朱玉阶指正。周恩来同志也 很高兴,夸奖谢和赓修改得好,文章确实很有见地,为在国统区宣传游击战争做出 了成绩。 一接到这篇发表的文章,谢和赓立即想到了王莹。他马上把《天文台》上连载 的文章细心地剪了下来,精心地订成一本小册子。用毛笔工工整整地写了一首小诗 : 王莹女士: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 保卫祖国的长城! 我愿和你们在共同的 战壕里做游击兵! 谢和赓的书法,是颇有家学渊源的,从小学到大学,在前方和后方,凡要成文 的东西,他常常是用毛笔书写的。他父亲谢顺慈,是一位驰名全广西的书法家,在 父亲的熏陶下,谢和康从小就练就了一手好毛笔字,其笔势颇为劲健遒逸。这首借 用《义勇军进行曲》歌词的小诗,每一个字,他都精干用笔,一笔一画,倾注着他 对王莹的挚情。写完了,他满意地自我欣赏了一番。然后,又把陈孝威将军按语中 “确为大时代仅见之创作”一句,用红笔标明,为了让心上人了解自己,他还把初 中二年级写的抒发自己热爱家乡桂林山水的十首新体诗集《漓江之行》,也一併送 给王莹。 谢和赓这些诗虽是处女作,但在描写家乡秀丽风光的诗句中,却蕴含着他少年 时代对祖国大好河山的一片真情,《桂林日报》副刊的编辑,对这十首诗竟出自一 个十三、四岁的中学生之手惊叹不已,一字不改地发表了,桂林石印铺的老板,是 经常请他父亲书写名片,请柬等印品的好友,他也出于爱才之意,把这十首诗石印 了一百本,却不要分文报酬。谢和赓自从结识王莹后,他就一直想把自己少年的得 意之作,送给意中人。 谢和赓巴不得把自己的一切,包括优点和缺点,成绩和失误,都一一敞露给王 莹。他想《天文台》上发表的方案和《桂林日报》发表的诗作,肯定会使王莹对自 己更加了解。 果然,在汉口王莹的舅母家里,当王莹和她舅母见到了他的方案和诗作时,都 非常惊喜和赞赏,在座的金山,刘仲容也都露出赞佩的目光,作为王莹舅母兼养母 的王氏,对谢和赓更是备加赏识。这位致力办学育人的老校长,很快就看出谢和赓 是一位难得的好青年,要人品有人品,要才学有才学,要热情有热情,要勤奋有勤 奋,十多岁,就写出那么好的诗篇,二十五岁,就订出那么高明的方案,真是人才 难得!凭着母性特有的敏感,她已察觉出谢和赓对王莹怀有的爱慕之情。她知道, 不少男青年都在追求王莹,但他们和谢和赓比,都显得相形见绌。在她眼里,唯有 谢和赓才配得上王莹呢。 在此之前,王氏对谢和赓就有好感了。王莹经常称赞谢和赓的好话,早已灌满 了她的耳朵。谢和赓的好友宣侠父、刘仲容经常到王氏家里来做客。 王氏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谢和赓的身世,其父是个大书法家,大哥是诗人,二 哥是革命英雄,在第一次大革命中牺牲,她已在心里认定谢和赓应是王莹最好的伴 侣。 今天王氏特别高兴,她立刻为谢和赓摆下一桌酒席。 王莹刚摆好宴席。王氏、金山、刘仲容就先后举杯,向谢和赓视酒。王莹知道 除金山外,其余的人都不饮酒,故以桔子汁代酒。王氏祝酒时说: “谢先生有如此爱国之心,报国之志,济世之才。令人敬佩!陈孝威将军在按 语中,称谢先生的方案‘乃是大时代仅见之创作’,我看这样的评语十分中肯!当 此国难当头之际,谢先生献出这一救国大计,今已见报,可喜可贺!”金山也热诚 祝贺: “王先生所言极是!自从南京初会谢先生之后,谢先生就给我们二队留下了极 好的印象。我本人,为能结识你这样的爱国斗士而深感荣幸,在五战区,谢先生与 我们二队,同甘苦,共患难,我们都很感激。谢先生的方案,确为救国之大计,我 完全赞同,衷心祝愿当局能采纳此计,使抗战从胜利走向胜利!”轮到王莹祝酒了, 她先为舅母、谢和赓、刘仲容都斟满了桔子汁,又为金山斟了一杯酒,然后才给自 己斟一杯。只见她将玉杯举起,两颊微红,脉脉含情地看着谢和赓,深情地柔声说 : “谢先生,祝贺你的军事论文终于发表了!这也是我们的一大喜事,刚才舅母 和金山兄说了那么多赞美你的话,我真羡慕你!”谢和赓深情地看着王莹,轻轻地 和她碰了一下玉杯,然后一饮而尽,他感到,全身都甜透了。王莹那深意轻柔的话 语,使他陶醉了! 《方案》虽然发表了,但是,国民党当局却迟迟没有付诸实施。呈上去半年多 了,却仍不见动静。一直到武汉撤退前两月,蒋介石才对刚任命的桂林行营主任兼 军委会军训部部长自崇禧说: “你提出的在南岳成立中央训练游击战争培训班的建议,现在可以实行了,共 产党搞游击战,很受民众欢迎,他们组织了那么多游击队,建立了那么多根据地, 我们不能不注意这一形势,我们也要部队学好游击战的战术,我们要快搞游击训练 班,我已让汤恩伯找你商量,今后主要由你主持办游击战争训练班。辞修(陈诚》 也同意这样办。”蒋介石批准了《全国游击战争之方案》,决定在南岳开设游击战 争讲习所了。 蒋介石接受这《方案》后,白崇禧对谢和赓的才能更为欣赏。谢和赓在白崇禧 的身边和桂系上层的地位和声望也因此增高了。同时自崇禧了解,国民党军队的将 领中,是没有人懂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的,要训练游击战,非请共产党的军事专家 不可。于是,他向蒋介石提出建议,邀请周恩来、叶剑英参加南岳军事会议,请他 们派军事教官来。 蒋介石、陈诚、汤恩伯、刘斐等人,从战局需要出发,认为应实行正规军与游 击队并重的方针,国军内确实找不到游击战的教官。因此,也都同意了白崇禧的建 议。 在南岳军事会议上,国共两党代表共商了抗战大计,蒋介石在会上公开提出: 二期抗战,游击队重于正规军。 我党深知蒋介石其人,认为他不可能放手发动民众进行游击战争,也不可能在 各省、市、县都成立游击队,预见到蒋介石会借机扶植国民党的地方杂牌军,派遣 武装特务人员,打入沦陷区,争夺游击队的领导权,以对付和限制八路军,新四军 的发展,但是,我党从抗战的大局出发,认为谢和赓同志草拟的《方案》,旨在实 行全民总动员,在全国,特别在国统区开展游击战,在南岳开办游击讲习所,讲习 所由我党派教官来讲课并进行训练,对宣传人民战争思想,在国统区开展游击成, 肯定会很有裨益的。因此,决定派我党杰出的军事家叶剑英参加培训班的领导工作。 蒋介石批准了白崇禧草拟的南岳游击训练班的编制:由蒋介石名义上任训练班 主任,白崇禧、陈诚为副主任,汤恩伯和叶剑英分别任正副教育长。 八路军教官,都是富有经验的游击战专家。他们的教学,受到国民党军官的热 烈欢迎。毛泽东同志的《论持久战》是学员们最欢迎,最爱学的教材,它使学员中 弥漫的“亡国论”和“速胜论”的迷雾为之一扫,象阳光一样,照亮了他们的心胸, 对他们产生了很深的影响。 谢和赓看到谋划已久的《方案》终于得以实现,感到欢欣鼓舞。因为它有利于 抗战,有利于民族解放,他也就如愿以偿了。 谢和赓立即将《方案》已实现的喜讯报告给王莹。王莹喜笑颜开,连声叫好: “太好啦,太好啦!祝贺你,谢秘书!自从我知道你的《方案》后,我就更爱 唱《游击队之歌》了,每当我唱这支歌时,就感到好象也在宣传你那《方案》呢, 感到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名游击兵了!”说着,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了她在上海《救亡 日报》上发表的敬文《在第二个玛德里》,交给谢和赓,谦虚地说: “这是我不久前写的一篇小文章,中心思想是,我便是一个小小的游击战士! 请你多多指教。”谢和赓见文章也装订了封面,上面也工工整整地写了一段话: 我和金山又仔细阅读了《天文台》连载你的文章,我们完全同意你的建议,我 把你的文章给郭沫若、田汉、洪深先生看了。他们也都很赞赏你的《方案》。 希望你看了我的短文后,了解我们戏剧界的青年们,在这暴风雨的时代,我们 的脉搏的跳动是和所有的爱国官兵相同的,正如你说的那样:我们和你是‘共同的 战壕的游击兵’。……”看过这段话,谢和赓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滋润 着谢和赓心中那颗爱情的幼芽,他欢悦中觉得其中“我和金山”几个字有些刺眼, 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和王莹紧紧握手,激动地说:“谢谢你!你说的很对,我们确 实是同一战壕里的游击兵,我们的脉搏将永远在一起跳动!”有一段时间,谢和赓 他们曾住在原苏联驻华领事馆。这里离二队住地很近。谢和赓和王莹见面的机会多 了。城里举行进步文化活动时,王莹总是特邀谢和赓来参加。晚上,两个人也有时 一起到外边散步、谈心。 有一天,谢和赓约王莹到江边散步,正赶上那天队里没安排活动,王莹准时按 约会的时间来到了大江边。 圆圆的月亮,挂在高高的钟楼上。银白色的月光,给浩瀚的长江,雄伟的龟山, 古老的黄鹤楼都镀上了一层皎洁的银光。满天的星星和江面轮船的点点灯火交相辉 映。带有湿气的温柔的江风,使两个人都感到心旷神怡。 此时此刻,谢和赓再也按抑不住内心的激情,他要把心里的话毫无保留地倾述 给自己的心上人。于是,谢和赓把个人私生活的的事,自己婚姻上的悲剧,全都讲 给了王莹。 原来,谢和赓在一九三四年,已和白崇禧妻子的一个亲戚结了婚,那是一桩很 不称心的婚事。 谢和赓的父亲谢顺慈,在广西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书法家,桂系军阀李宗仁、白 崇禧、黄绍竑等人都很敬佩他。白崇禧有个小勇子叫马仲孚,他与谢和赓是一起长 大的,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同学,谢和赓品学兼优,在《桂林日报》发表过诗歌 和散文,在全校是一名勤奋好学,成绩优良的学生。马仲孚一向很崇敬谢和赓,他 家与谢和赓家又久为世交。在北平读书时,谢和赓和马仲孚虽不在一个学校,但作 为同学和同乡,两个人交往颇多。北方党组织根据谢和赓有这种亲友关系,认为他 有极好的条件可以打入桂系,争取在白崇禧身边工作。 谢和赓没有辜负党的期望,很快利用各种亲友关系,打开了局面,得到了白崇 禧的赏识和器重,在白崇禧的眼里谢和赓才气横溢,是个栋梁之才,对辅弼他走上 国民党领袖地位将会大有用处。所以很快提升他担任自己贴身的机要秘书。 在盛行裙带风的国民党官僚阶层里,谢和赓的婚事又怎能挣脱密密麻麻的裙带 网呢?他既然利用裙带关系打入了白崇禧的身边,为了使白的亲友都对他信赖不疑, 完全把他视为“自己的亲信”,他就不能做一点有损这种裙带关系的事。当马仲孚、 白崇禧等人连同他们的夫人、亲朋,都直接间接地来给他做媒,要把他们的亲戚许 配给他时,谢和赓也就与她结婚了。 没有共同思想基础,也没有生活上协调一致的婚姻,怎能和睦美满呢? 用裙带的绳索捆绑在一起的谢和赓和白崇禧妻表妹,又怎样相亲相爱呢?婚后, 两个人都默默地咀嚼着没有爱情生活的苦果,不到一年,两个人就再也无法继续生 活下去了,在家里,两个人同屋分居,在外面,两个人貌合神离。 白崇禧很快知道了这个内幕,他不但没有责怪谢和赓,反倒有几分同情他,在 白崇禧的眼里,谢和赓品行端正,绝非喜新厌旧之人,凭着他机要秘书的英俊、才 学和大好前程,有许多向他明里暗里递送秋波的女郎,而谢和赓却毫不动心。白崇 禧清楚,谢和赓根本不喜欢自己的那位亲戚。强扭的瓜不甜哪,怎么能强让他们好 下去呢?为了自己的一个亲戚,把自己贴身的机要秘书怪罪一番,那可不是他白崇 禧能干的蠢事,谢和赓内心是苦恼的,这个无话不可向党言的年轻党员,首先向知 心朋友宣侠父说了自己的心里话。 宣侠父虽很同情战友在个人婚姻上的不幸,却警告他,千万不能在此时与夫人 破裂,要维持关系,以免影响重要的地下工作。 谢和赓,硬是强制自己忍耐下来了。一天天,一月月,他有苦难言。 自从谢和赓在南京结识了王莹以后,宛如突然吹来一股温暖的春风一般,他心 底里冰封着爱情之水,突然一下子解冻了,泛起了爱情的浪花。王莹,像一轮明月, 升起在他心中的天幕上。当然,他也将自己对王莹那日益增长的爱慕都告诉了宣侠 父。宣侠父认为,他和王莹,是“天生的一对红”。 作为谢和赓的亲密战友他是多么想为他们搭一座爱桥啊!因此,宣侠父在陪谢 和赓到王莹舅母家去做客时,曾当着王氏和王莹的面,把谢和赓连同他的家庭,都 好好夸耀了一番。谢和赓对好友的美意,是十分感激的。 没有忠诚,就没有爱情。在爱神面前,应该是个透明体。谢和赓早就想把自己 与妻子在思想和生活上的水火不相容的情况,完全如实地告诉王莹。 谢和赓把自己的心扉完全打开了,他向王莹倾诉了自己的不幸,讲到痛心处, 不禁酸楚落泪。王莹递给他一块白手帕,要他拭泪,谢和赓感到有一般暖流涌上了 心头。 王莹听他讲完后,心里充满了同情,亲切地说: “没有真心相爱的婚姻,是很不幸的。夫妻之间,志同道合是最重要的,生活 上的协调,待人接物的协同,日常习惯的一致,也都是和睦相处不可少的。”接着, 王莹又讲了她对男女恋爱的要求和看法。她认为,男女交友,最重要的是诚实,不 虚伪,不说假话,不讲虚荣,不自私自利。要互敬互爱,宽厚待人,事事都要想到 人家。要自尊自爱,不苛求于人,不奉承人,不轻视人,不讲轻浮、刻薄、讽刺人 的话。在生活上,一定要避免不好的习惯。 年轻人,为了身心健康,集中精力学习和工作,非把宝贵的时间都用在有益于 身心健康的事上不可…… 谢和赓觉得,王莹那娓娓动听的话语,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边听边点 头称是,待王莹停住话头时,他接上说:“你说的很对,我知道,你多年来就一直 是这样修养自己的。我自己虽然身在国民党军队里,也一直把你说的那些话作为自 己修身之本。”夜深了,圆圆的明月,悄悄地转到了西天。“哗——哗”的江浪奔 流声,“簌——簌”的柳枝摇曳声,合成了温柔而和谐的二重奏。王莹和谢和赓, 肩并着肩,在江边边走边谈,两个人都感到有好多好多话要说。两个人的身影,投 印在洁白的沙滩上。 王莹对谢和赓向她讲明私生活真情的心意,是心领神会的。她深信,他决不是 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在郭沫若家,她曾亲眼见到一个交际很广的漂亮小姐骆女士一 味向谢和赓讨好献媚,卖弄风情,而他却一身正气,不为所动。 后来听说,骆女士是一个私生活很浪漫的交际花,看中了谢和赓,老是想缠住 他,追求他,而谢和赓却始终冷淡,保持距离。谢和赓在生活上的严肃态度,给王 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今天得知他婚姻上的悲剧后,联想起他对骆女士的态度,更 使她感到他太忠实可爱了。她含情脉脉地说: “我信得过你!我了解,你在大官僚身边工作,你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整天 和那些人打交道,你能洁身自好,很不容易!今后。你还要特别时时注意,……我 舅母和表姐,对你的印象都非常好。舅母老夸奖你,说她接触的男青年不少,但象 你这样的一个上校军官,不喝酒,不吸烟,不下棋,不跳交际舞,真诚热情,有思 想,有才学,是很少见的。舅母常把你跟其他青年相比较,说他们都不如你。她老 人家几次对我说,‘我看谢先生这个人真可作你的一个好朋友!’”听到王莹这一 席情意绵绵的话语,谢和赓有些冲动,他上前紧握住王莹的手,激动地说:“谢谢 你的信任和嘱咐,谢谢你舅母的好意!你是我最好的知音!现在,在抗战中,我愿 和你在共同的战壕里作游击兵!胜利后,我也愿和你永远并肩战斗到底! 皎洁的月光,又将王莹和谢和赓紧握双手的身影,投印在洁白的沙滩上。 东湖,地处武昌东郊,水光潋滟,山色空濛,花木茂盛,风景如画,被诗人誉 为“东湖仙子”。 在武汉保卫战最后的日子里,王莹和谢和赓怀着恋恋不舍之情,来东湖划船告 别。看那凋零的荷花,冷清的游艇,破败的楼阁,荒芜的小道,想到祖国山河破碎, 江城将落敌手,两个心如铸铅,十分沉重。两人默默无言,静坐了许久。为了打破 沉寂,谢和赓说: “我正在学俄语,准备去苏联留学,白崇禧已同意。”王莹谈起她去日本留学, 本想学满两年的,结果只学了半年多就回来,想起来不免有些遗憾。她说: “今后若有机会,我也想再出国深造。”又是一阵沉默,谢和赓拨起了桨。王 莹坐在船头,突然她轻声唱起《到敌人后方去》: 到敌人后方去, 把强盗赶出境。 不怕雨,不怕风, 抄后路,出奇兵 今天攻下来一个村 明天夺回来一座城…… “王莹——!”不远处一条船上传来呼唤声,王莹停住了歌声,望去,只见竟 是郭沫若和于立群。王莹兴奋地对谢和赓说: “快,快划!我们去跟他们并舟同游。”说着王莹站起身来,和郭沫若、于立 群打招呼。谢和赓平时与郭沫若过往颇多,他对这位文坛巨星一向十分崇敬,他奋 力划着桨。两舟并联在一起了,四个人互相握手问候。 郭沫若望着东湖的美景,不由得低吟起杜甫的名诗《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吟罢,他说:“杜子美的这首诗,现在读起来,分外感人哪!看来,武汉也保 不住了!真不忍心让这美丽的东湖仙子落入敌手啊!”听了郭沫若的话,大家又沉 默了,这时王莹说:“于大姐,我们唱首歌吧。”于立群说:“我们就唱《铁蹄下 的歌女》吧。”湖上荡起两个女子悲切哀婉的歌声: 我们到处卖唱, 我们到处献舞。 谁不知道国家将亡? 为什么被人当作商女? ………… 谁甘心作人的奴隶? 谁愿意让乡土沦丧? 可怜是铁蹄下的歌女, 被鞭挞的遍体鳞伤! 这委婉的曲调,悲愤的诗句,饱含着沦陷区多少人的血泪啊!歌声深深感动了 郭沫若、谢和赓和一些闻歌围观的游人,不知谁突然高喊起: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誓死不做亡国奴!” ………… 许多人跟着喊了起来。 东湖之游,给王莹和谢和赓留下了十分难忘的情愫。当他们告别时,想到武汉 撤退后,他们又要分手,不知何年何月,才得团圆,两个人不免都感到难分难舍, 情别的爱恋之情在心中翻腾着。 谢和赓忍不住了,他恳切地说: “王莹,我们又快要分离了,请你送一样东西,给我作纪念好吗?这样,我这 个游击兵就是拚死沙场,也死而无憾!”王莹眼里闪着泪花,若有所思地指着湖面 那片荷花,情意深长地说: “你看那片荷花,它出污泥而不染,令人爱慕,引得许多诗人都赞美它! 尤其是它的根,终年插在污泥中,却洁白如雪。我真爱这荷花的性情……你, 你的名字叫和赓,这两个字,我们安徽人读来,与这‘荷根’同音。我就把这两个 字的别名送给你,留作纪念吧! 谢和赓眼里涌满了热泪。“荷根”,这是多么珍贵而又趣味无穷的别名啊!这 别名之中,包含着她多少真切的叮咛,多少美好的祝愿!这是多么炽热的爱恋啊! 谢和赓激动地紧握着王莹的双手,诚挚地说: “我将把这两个字终生珍藏在心里。做一个名副其实的‘荷根’!”嗣后,谢 和赓即请人雕刻了一枚图章,作为他与王莹永结百年之好信物,珍藏起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