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山城风浪 从一九四二年一月至五月,在重庆文化界,掀起了一股反对王莹和谢和赓恋爱 的风波。可以说,除了夏衍、阳翰笙等文艺界少数领导人之外,除了洪深,宣侠父, 刘仲容、赵清阁等,谢和赓和王莹的至友之外,绝大多数文化界的同志和朋友,都 异口同声地表示反对,反对,坚决反对! 在长达四、五月的时间里,王莹和谢和赓的恋爱,竟成了电影、戏剧、音乐、 新闻各界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成了一个爆炸性的奇闻!反对的声浪一天比一天高, 它象一股旋风一样,波及了整个文化界。而对王莹和谢和赓来说,那简直是一场十 二级的台风啊! 反对的动机是有各式各样的。 绝大多数同志和朋友,他们不知谢和赓地下共产党员的真实身份,只知他是国 民党大军阀白崇禧的机要秘书,是国民党军事核心的重要工作人员。 当时,民众对国民党当局,是怨声载道。特别是“皖南事变”后,革命群众和 地下党的同志,对蒋介石集团消极抗战,积极反共的反动政策,是恨之入骨。而白 崇禧,虽然是桂系军阀,在某些问题上与蒋介石有矛盾,但是从“四·一二”反革 命政变到“皖南事变”,他都是和蒋介石站在一起的,他的双手也沾满了革命者的 鲜血!对在这样一个军阀身边工作的机要秘书,一个出入国民党军事核心的重要工 作人员,人们在不了解谢和赓真面目的情况下,怎么能把他和国民党统治集团划分 开来呢?对白崇禧的怨恨情绪,怎么可能不迁怒于他呢? 而王莹呢,在革命队伍内部,是“人人敬慕的女杰”,是一颗“洁白的影星”, 是党的好女儿。她的身份,与谢和赓的身份,怎能结为伴侣呢?在不了解内情的人 看来,王莹和谢和赓简直是水火不能相容的两个阶级、两个营垒的敌人。许多同志 和朋友,怕王莹“上当受骗”,出于一种爱护之情,才表示反对他们恋爱的。他们 说:“王莹竟然和一个国民党反动大军阀的机要秘书谈恋爱!真是文艺界不能容忍 的事!”“王莹是我革命队伍的著名演员,怎能让她跟反动派搞恋爱?”“白崇禧 是跟蒋介石一起反共的,他们杀了我们多少革命同志啊!他的机要秘书,肯定是他 的亲信,也是个反动家伙,王莹跟他搞恋爱,这不是丧失立场吗?王莹可真是聪明 一世,糊涂一时啊!”…… 一些人由惋惜到怀疑,由失望到责难,甚至于对王莹进行攻击。一个大学的文 学教授,出于狭隘的民族偏见,竟当着王莹的面说: “你是大家尊重的文艺明星,过去,有多少文艺界的人追过你,你都不理睬, 对男女关系,你那样严肃。我真不了解,你怎么会对一个×教反动军官谈恋爱?” 这位教授还强调说:“×教人是最落后的,又是最封建的,最轻女重男的,×教人 是多妻制的民族,他们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你如果和这种人谈恋爱,一定要上 当,一定要落得个最惨最悲的下场,贻笑大家……”这位教授是王莹的一个朋友, 他的民族偏见,王莹听着很刺耳,她很礼貌地说: “×先生,你这样看×教的人,我看不对,×教中,也有许多杰出的人物,这 种例子,你知道的比我多。至于封建思想,我看不能以民族种族来划分谁轻谁重。” 王莹和“荷根”,对于凡是出于对反动军阀白崇禧的怨恨而株连到他们的,对于出 于爱护王莹而劝阻她不要跟“反动派搞恋爱”的,他们不以怨报怨。他俩坚信,一 旦这些同志和朋友,了解了谢和赓的真实身份了解了他们相爱的思想基础,了解了 他们是多么情投意和,他们就会从摇头反对转到举双手赞成了!他们不了解真相, 一时也没法了解真相,就应理解他们的“好意”,宁肯自己受误解,受委屈,蒙受 多少“莫须有”的责难,也不能埋怨他们哪!王莹和”荷根”,听到郭沫若、田汉、 范长江、萨空了、孟秋江等人,这些自己一向很尊敬的朋友和同志都反对他俩恋爱 时,王莹对“荷根”说: “我俩相爱,是钢铁一般不可撼动一丝一毫的!我们应体谅这些朋友和同志的 心情,尽管他们不理解我们!荷根,你受的委屈比我多,为党做了那么多地下工作, 你本来是红的,可那么多的朋友和同志却不了解你,说你是黑的,骂你是反动派, 我听了,心里很难受了!我真想跟他们大声争辩,为你鸣冤叫屈,说你是个真正的 进步青年,说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可是,不能啊!荷根,我们一定要挺得住, 宁可我们蒙受委屈,蒙受围攻,蒙受这种满天风雨的议论,也不能让党的工作受损 失。反正我俩对党的热爱是至死不变的,我俩的爱情也是至死不变的!”谢和赓眼 里滚动着热泪,激动地说: “莹,你说的对!我在白崇禧身边作机要秘书,朋友和同志们怀疑我是‘反动 派’,我很理解他们的感情,为了党的工作,我受多少误解,受多少委屈,也心甘 情愿!有周公、董老他们了解我,有你知我、爱我、疼我,我就很幸福了!”一些 人看在“人言可畏”的黑暗电影圈里冲出来的王莹,仍“我行我素”与谢和赓继续 热恋着,就开始向领导汇报。一位电影界的歌词作者,是王莹的老友,他对王莹和 谢和赓的关系,真有点杞人忧天的样子,到处用各种办法破坏他俩的关系,自己挖 空心思反对还不算,还千方百计动员别人也跟着反对,恨不得来了文艺界的总动员。 这位歌词作者,在文艺界,是个有名的“交际家”,他的社交能力,使许多人 都称他是小策划家、小外交家。他脑袋瓜很灵,专爱为人出谋划策,又是个广播喇 叭,什么事一传到他耳朵里,他会一下子把消息扩散到整个文艺界。此人个人生活 上为许多正派人所鄙,那风流韵事才真贻笑大家哩。但他这次却自动充当了反对王 莹和谢和赓恋爱的组织者、联络人,上窜下跳,呼风唤雨,推波助澜,不把一对热 恋中的情侣拆散,他决不罢休。他在同志和领导面前,竟攻击王、谢,甚至把郭沫 若、田汉等人抬出来,把范长江、孟秋江等人抬出来,妄图给领导施加更大压力。 周恩来同志,当时在重庆身负重任,面对国民党反动派的一次次反共高潮,他 都力挽狂澜,独撑危局。在日理万机的忙累中,他对干部也爱护备至,体贴入微。 谢和赓和王莹的爱情关系,他早在武汉就已从宣侠父、李克农、刘仲容等人那里了 解了情况,并曾当面向谢和赓、王莹作过指示。周公认为,谢和赓和王莹的爱情, 是完全正当的,健康的,他对这两个青年人一向很信赖的。他对谢和赓因为多年在 敌人巢穴里工作,不但得不到一般革命同志的情谊,反而常常招来党内同志的误解、 责难甚至仇视唾骂,这其中的苦衷,是非常体谅的。周公对一些人,包括郭沫若、 田汉、范长江等人因不了解真相而反对王、谢恋爱,担心王莹上当的心情是理解的。 但对由此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周公却感到是不正常的,也是不应该的。 当他得知王莹和谢和赓这一对跟敌人无畏斗争的革命战士,这一对党的优秀儿 女,刚刚死里逃生,却受到这么大的有形或无形的舆论的压力,蒙受如此的不白之 冤,便决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从四面八方向王、谢袭来的冷风寒流。 周公曾对孙师毅说: “党组织不应对正当的恋爱任意干涉!我相信王莹绝不会在恋爱问题上,光是 感情用事,仓率决定。你向同志们转达我的看法。我认为,王莹是个值得信赖的同 志,她对恋爱结婚的事件,决不会马虎的,也不会把工作、事业置之不顾。要相信 王莹的事业心,是超过她自己的私事的。”周公因保密问题,不好在孙师毅面前称 赞谢和赓,其实,在他心目中,他何曾不想用夸王莹的话来夸奖谢和赓呢?是的, 只有我们党,才有王莹这样的优秀演员。同样,也只有我们党,才有谢和赓这样的 地下工作者啊。但是,他对谢和赓的评价,却守口如瓶,一字不提。 周恩来同志听说新闻界的一些进步人士和复旦大学的几位教授也都对王莹同谢 和赓的恋爱有意见,他很风趣地说: 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叫大家不要管王莹的私事吧!”后来,周公又听说 一些文化界人士,仍想要施加压力使王莹屈从,他有点生气了。有些整天对王、谢 恋爱大作文章的人,他们自己在私生活上并不光彩,喜新厌旧,不检点,不严肃, 自己不去扪心自责,为什么偏偏要对人家的正当恋爱说三道四呢?为什么将脏水往 两个真正的青年人头上泼呢? 周公很抱不平地说:“你们指责他们的恋爱,你们想想自己的情况吧! 真是三丈的灯塔,只照得人家,却照不到自己!”周公这个话透露出来了以后, 一些在反对王、谢恋爱中兴风作浪的人,才稍稍有所收敛。 周公在百忙中,又分别找王莹和谢和赓谈了话。 周公对谢和赓亲切地说:“你和王莹的恋爱是完全正当的,党组织决不干涉你 们的私事。”接着,又严肃地说,“王莹过去是一个对生活极严肃的好党员,她对 党忠贞,象对自己的母亲一样。过去好多人都追求过她,她从不随便,她在私生活 上是十分洁白无疵的。你和你的妻子早已不能相处,思想、生活完全水火不容,这 是侠父详细报告我的。你应非常忠实于王莹,爱护她的声誉,爱护她的事业。为了 党的地下工作的需要,你现在决不能跟你的妻子离婚。因此,你和王莹今后到了美 国,绝不能同居,也绝不能结婚,一直要等到你的旧关系解决以后,你们才能结婚!” 周公特别指示:“你们对外,对任何人,只能说是订了婚而未结婚的“未婚夫妻”, 即英、法文的‘fianc é,fianc ée ,用这样的称呼对外。”谢和赓深知,没有 周公力排众议的爱护,没有周公有力的支持,他和王莹的爱情将会受到更大的损坏。 他感激地说: “我和王莹都终生感谢您对我们的关怀!请放心,我一定完全按您的指示办!” 周公在郭沫若家也曾多次指示王莹: “你和谢和赓恋爱的事,我是支持的。我已将我的意见告诉了他,我相信他会 按我的意见办的。谢和赓的旧关系,我一到武汉后,在广西工作的同志便详细告诉 了我,他们不能一块儿生活,水火不容,他自己也向我详细报告过,我早已清楚。 但因工作关系,他一时是绝不能和他的妻子离婚的。你的名誉、声望,对个人私事 的严肃认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党和我爱惜你的过去,希望你保持你的声誉,和 谢和赓保持亲密的同志关系,你们俩的恋爱,出于至诚,我是了解的。但是,为了 你,为了工作,在谢和赓没有正式离婚以前,决不能同居,更不能结婚。只能以订 过婚的关系告诉人家。”王莹听了周公的话,感到非常温暖和幸福。她激动地表示 : “我对党的爱是至高无上的,我对爱情也是专一不贰的。我以生命许党,在个 人爱情上是次要的。但我忠于党和忠于爱情是没有矛盾的。我今后一定按周先生的 指示去做。”处于热恋中王莹和“荷根”,在周公的关怀下,他俩心连心,手携手, 肩并肩,顶住狂风恶浪的冲击,经受了暴风雨的考验,他们的爱情花朵开放得更加 艳丽,更加芳香了! 一浪未平,一浪又起。围绕王莹、谢和赓、金山三个人出国留学问题,又掀起 了一场更大的风浪。一些反对王、谢恋爱的人他们从王、谢、金三人的出国中,又 找到了可乘之机。 一九四二年春,在山城似乎兴起了一股出国留学热,许多人都在想方设法办理 出国护照,王莹、金山、和戏剧新闻界的一些人,及国民党要人的妻子、儿女,都 想争赴美留学。当时,出国护照,只能由国民党政府办理。谢和赓和白崇禧的另一 个秘书,办理的较为顺利。白崇禧事先向宋子文和国民党政府财政部次长俞鸿钧打 了招呼,请他们予以关照。因此,很快得到了出国所需的外汇,办了护照,而且, 还给了谢和赓一个芝加哥总领事馆学习员的外交官的头衔,能享受驻外使馆人员豁 免的权利。边类“学习员”都是国民党元老和高级领导人的子女,谢和赓是唯一的 例外。白崇禧为了抬高他的身份,又许诺他以自己上校机要秘书的身份对外。这些, 对谢和赓到美国留学,都是很有利的,白崇禧了解谢和赓过去爱情生活上的痛苦, 知道他们关系很难维持,因此,对谢和赓和王莹的亲近从来没有片言指责。对王莹 的才貌为人,也是很赞赏的。 金山和王莹在办理申请出国护照时,却出现了波折。 事先,白崇禧在国民党中央开会时,曾向国民党中央秘书长吴铁城和国民党海 外部部长郑彦芬也打过招呼,要他们帮助王莹、金山出国。随后,吴铁城就跟张道 藩打电话联系,他在电话中说,王莹在南洋演出,为国家筹赈了一大笔外汇,还有 大量物资、药物、器械,为了奖励她,应支持她出国留学。还有,国民党筹赈委员 会委员长许世英,他与王莹是安徽的同乡,对王莹印象很好,他听说王莹要出国, 也为她说了一些好话,他向吴铁城、孔祥熙等国民党要人,吹棒王莹是“五四”运 动之后,少有的戏剧、电影、文学上“有天才的女青年”,应该培养她,让她出国 深造。 吴铁城、许世英二人,对王莹要出国的意愿,早在一年前她回国汇报南洋情况 时就知道了。那时,王莹曾代表剧团拜会过吴、许二人,并表示过,若有机会,她 和金山愿意到美国进行象南洋那样的戏剧演出。所以,吴、许二人对王莹出国之事, 印象颇深。可惜的是,吴铁城只知王莹想出国,对金山要出国的事,他事先并无记 忆。而在联系申请时,金山的言行,又给他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使申请护照的事, 出现了意外波折。 王莹和金山一起去见吴铁城时,王莹先向吴铁城说明来意,请他帮助向外交部, 教育部办理出国护照。这时,吴铁城的听差进来为王莹、金山倒茶,并递过香烟。 王莹说:“我从不抽烟,谢谢!”她知道金山烟痛重,用眼瞪了他一下,暗示 他不要抽。但金山却不理会,在那种生疏的官僚面前,他毫不客气地接过烟来,便 由吴铁城的听差擦火柴,并毫不客气地叼着烟卷让听差点火,也没说声“谢谢”, 然后就靠在沙发上,抽起来。而吴铁城是不吸烟的。他瞥了金山一眼,乍一相见, 吴铁城对金山这个青年就图下了不好的印象。他问王莹,过去在上海读过什么大学。 王莹如数家珍地说,她当过马君武,胡适,邵力子,陈望道、洪深等教过学的中国 公学、复旦大学等大学的学生。吴铁城又问: “听说王小姐很会写文章,在上海演剧时,发表了不少文章,是吗?”王莹谦 逊地说:“我只学着写过一些短文,很浮浅。那都是施蛰存先生爱护我,为鼓励我, 才发表在现代杂志《申报》等报刊上的。除了这些短文外,我倒是在南洋演出时, 接受了郁达夫先生和胡愈之先生的鼓励,当了《南洋商报》的特约通讯员……”吴 铁城没等她说完,插嘴说:“你们那么忙着演戏,还能写通讯稿?”王莹接着回答 道:“那都是在演出之后,便勿匆随便将演出和华侨热情献金的情况,象写报告一 样地写给胡愈之先生,因写得很急,很粗糙,很不好,没想到胡先生辟了专栏,作 了连载……”吴铁城又赞扬着插言道:“你太客气了!胡愈之是上海商务印书馆的 著名编辑,你的文字不好,他决不会登的!”又问:“你写了多少篇?”王莹答: “一共大约有二十二、三万字。”吴铁城一听,欣喜若狂地夸奖道:“了不起,了 不起!王小姐,你真了不起呀!”吴铁城转过身来,开始问金山: “你也想到美国去?”金山一听,吴铁城用了个“也”字,有些刺耳,他便板 着面孔说“我们一起来,便是请您帮助我们两个人。”吴铁城又问:“你在哪个大 学读过书?你也写作吗?”金山没有明确回答吴铁城的问题,只说:“我在一所大 学只读了很短时间,我从没有写作过。我到美国,主要目的是想找机会演戏、演电 影,也准备到大学听听课。”吴铁城又问:“你准备到哪个大学读书?有人介绍吗? 有什么准备?”金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吱唔:“我准备到美国……”王莹赶紧插 嘴说:“我们已和财政部老留美学生,财政部平准基金委员会秘书长冀朝鼎博士接 洽,请他为我们介绍大学。”吴铁城又问金山:“你见过冀朝鼎吗?”金山有些发 窘,憋了一会儿,才勉强说:“我准备去找他。”吴铁城与金山对话的气氛一直很 别扭。王莹很担心惹恼了吴铁城这个大官僚,把事情办砸了,她便中间插言,缓和 一下气氛。 吴铁城又问王莹:“你的英语基础如何?”王莹应对如流地说:“我在大学读 书时,很喜欢英语,中学是一所教会学校,我那英语就打了一个较好的基础。我父 亲是美国教会办的大学英文系毕业生,毕业后,还当过洋行的经理哩。可以说,对 英语,我有些基础。这次在香港又向英国教师学习了英语。我相信,一到美国后, 我当刻苦努力学习,很快便可进大学听课。不会发生困难,因我极爱学英语,也准 备短期内学好它,准备有机会用英语演戏。”吴铁城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他 看来,王莹果然气度不凡。大有培养前途。 随后,吴铁城又问金山的英语基础怎样,金山说:“我学过一两年,但学校的 英语课很少,后来做工作演戏,便没有机会学习了。我也希望到美国再努力学习… …”吴铁城没等金山说完,就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不客气地说:“你的外 文基础差,恐怕要想用英语演戏,非有几年的苦苦用功才行,我看你……”吴铁城 摇了摇头,对金山更冷淡了。 金山一看吴铁城摇头,露出了看不起的神情,他不由火起,气愤地说: “秘书长不愿帮助我,那我就不再要求了!”王莹一听金山竟把话说绝了,她 心里埋怨他不该在这种场合说气话,又赶紧恳切地对吴铁城说:“金山也可以一面 和我找机会演戏,一面请美国戏剧界的人帮助他到大学听课嘛!”吴铁城回拒道: “光到美国去演戏,是美国所不允许的,也更不可能因为去工作而发护照。”至此, 王莹感到已无法进言。 吴铁城这时对王莹说:“王小姐,我一定和教育部和外交部商量帮助你!”说 完,看了看手表,对王莹说:“好!我派车子送你们回去。”王莹马上说:“谢谢 秘书长!”并主动和吴铁城握手。 金山沉着脸和吴铁城也握了一下手。吴铁城让听差叫车。 王莹推谢说:“谢谢秘书长的好意!我们还有事到附近,请不要派车送我们了。” 吴铁城再次与王莹握手,连连说:“我一定马上让张道藩先生他们帮助你。”吴铁 城却没有再与金山握手,便转身回他的办公室。 离开吴铁城的办公室后,王莹再也抑制不住对金山的不满了,她责怪地说: “你就不能忍忍那烟瘾吗?一个劲地吸烟,却不转转脑子!你今天的回答太不聪明 了!”很快,王莹就得到了通知,她将以国民党海外部的海外视察员身份赴美留学, 级别等于司局级的高级官员,护照是黄色的官员护照。 在金山、王莹找吴铁城之前,刘仲容就向谢和赓传达周公的指示,金、王、谢 三人不要同机赴美,谢可先走或后走,金、王一起走。这样做,一可以避嫌,省得 再给反对王、谢恋爱的人造成口实,二可以保护谢和赓的身份不被暴露。但是,在 金山出国计划已告吹的情况下,本该让王、谢一同走了,两个人又都挂着国民党外 交官的头衔,但是,有人又从中作梗。这个人就是那个有名的“小策划家”。他又 出谋划策,要王莹不去办个人护照,让她提出,除非金山、王莹两个人同时获得帮 助,一起办理护照,才去办,否则,要王莹拒绝去美国! 金山不能去留学了,还要再搭上一个,王莹当然不同意这个主意。她拿到护照, 开始作出国前的准备工作。那个“小策划家”又想出了主意,让谢和赓先一个走, 他想办法给金山办理护照,然后王莹同金山一同走。王莹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 么药,他是想使谢和赓一个人出国,然后把她拖入陷阱,不能出国,进而达到分离 她和“荷根”在大洋两岸。 在革命队伍内部的风波还没平息下来,在白崇禧身边,也开始起了风浪。 好些人向白崇禧说,听闻你的侍从秘书和一个极左倾的电影明星谈恋爱,你可 得注意!还有些人,竟然给白崇禧写了“亲启”信,谢和虚知道,这些“亲启”信, 在他和王莹恋爱风波中,突然多了起来,他知道这肯定跟自己有关。 果然,在白崇禧身边工作的刘仲容告诉他,那些大都是告发他和王莹谈恋爱的 黑信,信中指控谢和赓和一个接近共产党的红色影星处于热恋之中,这个“红色影 星”十分可疑,曾多次被捕入狱。要白崇禧警惕他的待从秘书,不要中敌人使用的 “美人计”。 刘仲容告诉好友谢和赓,白崇禧见了这些信和听了告发的汇报后,并没有引起 对你的怀疑。相反,白崇禧对谢和赓在私生活上的遭遇却依然抱以同情态度。他非 常了解,自己的机要秘书,生活上一向很严肃,决非是一个浪漫风流之辈。他知道 有许多国民党内外的“美人”在追求谢和赓。尤其谢和赓一回广西,便有好几位桂 系要人想把女儿许配给他。特别是谢和赓在中学时的校长,更是着重了他。校长有 一个极标致的爱女,他很想把女儿许配谢和赓。这是上层人士共知的事情。假如谢 和赓是中“美人计”的人,恐怕早已上钩多少次了。白崇禧不相信谢和赓中了“美 人计”的一派胡言。再说,从五战区到南洋,他耳闻目睹的许多事例,都足以证明 王莹是一个很优秀的演员。至于王、谢恋爱,他早已默认,从未干预过。为了不引 起不必要的麻烦,白崇禧一直没有对自己夫人说明真相,表明自己同情谢和赓的态 度。白崇禧对谢和赓印象一向很好。多年来,谢和赓在他身边工作,一向忠于职守, 对他的心意揣摩最透。有时他要会上发言,同时让几个工作人员起草发言稿,唯有 谢和赓写得又快又好,常常被他选为自己的正式发言稿。白崇禧在选派谢和赓去留 学时,已暗示谢和赓学成回国,那时他当了国民党元首,要委谢以“大官”。所以 白崇禧对谢和赓出国深造,寄寓厚望,除了特许谢和赓以自己“上校秘书”的高级 官衔对外,还特意写了四封亲笔信,介绍谢和赓去见宋子文、胡适、魏道明和林语 堂。信中对谢和赓多有赞誉之词,说明谢乃自己机要秘书,请宋、胡、魏、林赐予 接待,多多关照,多多指教。白崇禧对谢和赓如此信任,当然对告密的报告和“亲 启信”,都一掷了之。有一次,白崇禧很坦率地对刘仲容说:“我觉得那些管闲事 的人,忌妒吃醋的人可能有,借机挑拨我与和赓关系的也可能有,和赓跟王莹恋爱, 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有些人反对人家恋爱,这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 点灯’! 多少人三房四妾?和赓事业心那样重,他和妻子感情、性格合不来,这哪能怪 他。我决不干涉他私人的事……”“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王莹和 荷根这一对情侣终于如愿以偿了!当他俩拿着出国护照,想着未来出国留学的前程 的时候,真是百感交集。两个恋人,泪眼对视,亲密地紧紧拥抱在一起了。 但是,个别人仍不甘心,怀着争风吃醋的卑鄙心理,竟连连给王莹写来了几封 匿名信,骂她“甘当军阀走狗的侍妾……”侮辱人格之词,极为下流,真是卑劣之 极,无耻二尤!王莹把这些信交给“荷根”,他俩一笑置之。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