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包密电码 党的“七大”胜利结束后,各地的代表和参加延安整风学习的同志,陆续奔赴 各根据地,去宣传和贯彻“七大”的路线,夺取新的胜利。 我的去向,前后有点变化。组织上开始对我打招呼说:准备南下,跟王震同志 的三五九旅到华中根据地去工作。后来正式通知我:你们的工作分配都要征求原战 略区首长的意见。聂荣臻同志的意见是让你回晋察冀根据地,因你对那里的情况比 较熟悉。八月的一天,聂司令员把我找到杨家岭他的住处,对我说:组织上决定了, 你带一批干部回晋察冀去。说着,他交给我一只缝得严严实实的黄布小挎包,并叮 咛说:“这是密码,军委刚下发的,马上就要启用。你把它带回军区,交给唐(延 杰)参谋长。路上要小心,要万元一失。”我来延安快两年了,现在要回晋察冀根 据地,心情很激动。我和范景明赶忙收拾行装。我知道,密电码关系重大,头可断, 身可亡,密电码不可落入敌人手里。为了它的安全,我轻装再轻装,私人东西尽量 不带,以应付途中之不测。个人用品简陋,弃之并不可惜,只是有口火锅,我对它 特别喜爱。 这是口铜火锅,精致而实用,是延安医生刘登赢同志送我的。他原是我的老部 下,抗战中期转业到延安行医挣薪,小日子过得不错。他见我们生活困难,就送给 我这口火锅。清贫之中,受人点滴,终生难忘呀!我很想把它带在身边作个纪念, 无奈密电码在身,不能如愿。我就将这口火锅赠给了罗瑞卿同志。后来,罗瑞卿离 开了延安,又将这口火锅转赠给了别的同志。全国胜利后,我和罗端卿同志碰在一 起,还常提起这口火锅的往事哩! 一天下午,我和纪亭树、严庆堤、杨瑞亭、俞占先、黄光明同志,及各自的家 属、警卫员准备出发了。忽然,中央党校副校长彭真同志派人通知我去一下。我让 纪亭榭等同志先行一步。随即跑步到了彭真同志办公的窑洞。 彭真同志亲切地同我谈话。主要问我对“七大”的认识,对毛泽东同志和毛泽 东思想的看法。我回答说:“过去打仗靠毛主席,将来胜利还是靠毛主席。 通过‘七大’对毛泽东思想的认识明确了,坚信毛主席的领导,对胜利充满信 心”。彭真副校长见我回答得很干脆,符合“七大”精神,面带笑容地对我说: “好,坚信这一条,就能胜利”。他还鼓励我回晋察冀后好好工作。 我把不容离身的那只密电码小包朝侧后方一移,敬了个军礼,告别了彭真同志, 离开了他的办公室,我连走带跑,赶到延安东边的四十里堡,找到了先行的同志们。 我们在那里住了一宿,第二天继续向东行进。 走了几天,快到绥德县时,忽然,一辆卡车在我们身边停了下来。坐在驾驶室 的一位首长探出来,兴奋地对我们大声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日本鬼子投降啦!延安一片欢腾啊,彻夜火光通明,庆祝胜利,有的同志高兴 得连草垫子都烧啦……”我们一眼认出向我们传来特大喜讯的是贺龙同志。贺龙同 志还对东北籍的纪亭榭同志开玩笑说:“可以打回老家去喽!”听到这样的特大喜 讯,我们都异常兴奋。漫长而艰难的八年抗战,终于以中国人民的胜利结束了。为 了这一天,我们中国共产党人和八路军、新四军及全中国人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和牺牲呀!用毛主席的话说,那叫“愚公移山”啊!欣喜之际,我们明确地意识到, 抗战胜利了,新的工作在急切地等着我们去完成。同志们欢快地目送贺老总乘坐的 卡车疾驰而去,我们也策马扬鞭,加快了行进速度。 我们来到了佳县(葭县)大会坪渡口,准备从这里渡过黄河。黄河之水奔腾呼 啸,一泻千里。由于连日下雨,河水猛涨,风急浪高,发出震耳的吼叫。帮助我们 过河的是一位富有经验的艄公。第一船,他先把几头牲口运过河去。接着,再来送 我们。船到河中心时,风越刮越紧,浪越来越大,船颠得很高,眼看就要翻船了。 幸好艄公撑船技术很高,他反复叮嘱:洪水下来了,很危险,大家不要随便动,一 切听我的。只见他全神贯注地稳操船舵,累得满头大汗。船总算安全地到了对岸。 等我们上了岸,艄公笑着对我们说: “刚才确实很危险,再来两个浪,我也掌握不住了。”我们由衷地谢过这位艄 公,踏着黄河岸边的沙土,向晋西北军区司令部走去。 我们在位于兴县与苛岚之间的晋西北军区司令部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住到了 苛岚。又走了几天,到了晋西北的忻县、崞县一带,要过同蒲铁路封锁线了。这时, 鬼子虽然宣布投降了,但并不是一下子都解除了武装,忻崞一带仍在混乱之中。没 有部队护送,如遇顽敌,密电码就很危险。为了确保安全,我找到了八路军忻崞支 队。头一次去,支队的同志说昨天气象局(实为情报部)带电台过去,我们派了一 个连去护送,眼下家里没有部队了。第二天我又去联系,巧得很,接待我的是这支 游击队的副支队长。他原是晋察冀军区四分区五团的一位连长,我们互相认识。久 别重逢,分外亲热。我实打实地对他说:“我带有密电码,你要派兵送我过封锁线, 要尽量避免与敌人纠缠。”他是个爽快人,一口答应说:“行呀,今晚就走,决不 耽误”。 当夜,他派了一个连,把我们送过了同蒲路和滹沱河。 过河之后,我们告别了护送的同志,趁着月色加紧赶路,深夜进入了定襄县横 山村。这一带我也很熟,一九三七年十月间,我和舒同主任曾在这一带做过发动民 众,扩大抗日武装的工作,许多干部、群众都认识我。他们见我带着十几个人回来 了,热情地安排住宿。横山自卫队还为我们站岗放哨,监视寿录方面的日本兵的动 向哩!我们在横山村休息了一天,当夜又赶路了。 严庆堤带着六个警卫人员走在前边,我们谨慎地跟随前进,一行人团结互助, 平安地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复杂地段,终于回到了河北根据地。我们经平山、阜平、 涞源、西合营、宣化,来到了晋察冀军区机关所在地张家口。一到目的地,我将这 包密电码交给了参谋长唐延杰同志。唐参谋长立即将它交给机要处李处长。我这才 如释重负。千里行程,足足走了一个多月。这期间,密电码与我形影不离。行军, 我把它背在身上;过河,我把它举在头顶;宿营,我把它抱在怀里。即便这样,还 觉得不安全,做了好几次恶梦,梦见密电码丢了,梦见它被鬼子抢去了,我喊呀, 追呀,夺呀,直到从梦中惊醒…… 回想起来,我们所以能够完成任务,关键的是,我们一路上,得到了沿途党政 军民的大力协助;没有这一点,困难会多得多。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