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激战新保安 粉碎了敌人突袭石家庄的阴谋以后,三纵队随兵团移到曲阳地区休整。 没过多久,便接到了准备参加太原战役的命令。 在纵队领导研究准备工作时,郑维山司令员对我说:“王政委,你一年多没回 家了,这次部队去打太原,刚好路过平山,你先走几天,回家看看。”这样,我就 先走了一步。 我刚到平山住了一天,骑兵通信员就送来了郑司令员的一封信,告诉我部队行 动有变,立即赶回纵队。赶到曲阳,就参加了兵团召开的干部会议。 杨得志司令员、罗瑞卿政委传达了军委十一月十八日的电报:为着不让蒋、傅 两系军队从平、津、张、唐逃走,已令三兵团停止攻击归绥,并将其三个纵队位于 绥东地区,坚决阻止傅部向绥远逃跑;又令一兵团停止攻击太原,以免刺激傅作义 早日逃跑;二兵团即在阜平待命,并准备随时向张家口附近出动,协同三兵团阻止 敌人逃跑。兵团首长讲话都详细分析了形势,强调各纵队要做好思想动员和各项准 备工作,保证一声令下立即出动。 经过这次会议,我们对当时的形势和任务认识更清楚了。在辽沈战役胜利结束, 淮海战役顺利展开的形势下,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高瞻远瞩,运筹着伟大的平律 决战。毛泽东主席以其敏锐的洞察力,透彻地分析了傅作义、蒋介石、美国三方的 矛盾,利用傅作义对是守、是逃、是西逃还是南逃举棋不定的心理状态,制定了抑 留华北敌军于平、津地区,不使敌人南逃西窜,将敌就地全歼的基本方针。 兵团的会议刚开完,我们纵队党委就立即召开旅以上干部会,传达上级指示, 布置任务。特别要求各旅做好思想动员工作。因为连续征战,部队相当疲劳,必须 认清形势,克服松劲情绪,方能担负起艰巨的任务。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二十五,兵团通报杨成武等同志领导的三兵团,已向张家口 附近开进,准备围攻张家口,抓住一批敌人不使其向东逃跑。 第二天凌晨,我们接到兵团的电令:“今二十六日由曲阳出动,以五日至六日 行程进至涿县、涞水以西地区待命。”平张线要打响了的消息在部队一传达,指战 员们情绪特别高涨,立即整队出发。我们赶了五天路程,刚到涞水集结,兵团就接 到中央军委的命令,于十二月一日由易县、紫荆关地区向宣化、下花园开进。 原来,从十一月二十九日开始,三兵团先后攻占了张家口外围的柴沟堡、万全、 沙岭子等重要据点,完成了对张家口的包围。 三兵团的这一突然行动,使时刻不忘西窜的傅作义极为惊慌,他急令驻守丰台 的敌第三十五军军长郭景云火速西援张家口。三十日下午,郭景云就带着两个师赶 到了张家口,并连续向万全、洗马村我军阵地反扑。 在三兵团和敌人反复争夺张家口外围阵地、进行激战时,我们二兵团正昼夜兼 程取捷径向涿鹿、下花园前进,但因山路狭窄,崎岖难行,未能按时赶到下花园附 近。 十二月四日,傅作义发觉东北野战军主力入关,命令三十五军火速赶回北平。 同一天,毛主席在十九个小时内连续给二兵团发来三封电报,一次又一次命令二兵 团全速赶到宣化、下花园一线,务必抓住三十五军,使其不能东逃。 六日,敌三十五军突破三兵团阵地,沿平绥线东撤。为了抓住三十五军,中央 军委严令二兵团加速前进,务必迅速占领下花园一线。部队顶着寒风,破冰下水, 徒涉大洋河,不顾一切地往前赶。但是,敌军还是越过了下花园。 在这紧急时刻,一直在新保安附近执行牵制任务的四纵队十二旅,接到三兵团 的急电,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将三十五军阻击在新保安,为兵团主力赶到争取 了时间。 我纵以强行军向新保安疾进。各级领导不断地进行鼓动,激励大家拼命赶路。 兵团罗瑞卿政委骑着马来到我们面前,大声说:“要快追啊,谁放跑了三十五军谁 负责啊!我们要向军委负责,你们也要负责啊!”这使我们更加感到任务紧急,责 任重大。大家不顾疲劳,奋力地向前赶,七个小时赶了四十公里路程。八日凌晨, 我们终于赶到新保安镇外,四纵队十旅、十一旅和八纵队也赶到了。各部队立即准 备对付敌人的突围、果然,天刚蒙蒙亮,镇子东边枪炮声大作,敌人拼力向东突围, 四纵部队进行顽强阻击。我们一面组织部队加紧修筑抗击工事,防止敌人从南面突 围,一面密切注视周边的动向。 上午,接到了侦察分队的报告,说沙城以西地区有零星的枪声。我们分析,敌 三十五军被围在新保安,傅作义必定会派援军接应;如怀来的敌一○四军、十六军 西出接应,将对我包围新保安的部队构成严重威胁仍因此,要准备对付来自东面的 援敌。下午三时许,再次接到侦察分队报告:大股敌军在土木以南沿乡村土路向西 运动。这表明,接应之敌正秘密地向新保安东面四纵队的防区靠近。我们立即打电 话向四纵队领导通报了敌情,并询问沙城地区有无四纵部队。四纵的同志回答,他 们正在阻击三十五军突围,沙城地区没有四纵部队。这是一个严重的情况。必须立 即派出部队,阻击向新保安增援之敌。 就在这时,收到了兵团的电报:军委已严令责备我们到达太迟,致敌三十五军 得以东突,影响整个作战计划。现要我们确实包围着敌三十五军于现在地区,并隔 绝与怀来的联系。如果跑掉,由我们负责。我们已对军委负了责任。因此,我们亦 要求你们严格而确实地执行我们的一切命令,谁要因疏忽或不坚决而放走敌人,是 一定要追究责任的。 这样,我们就面临着一个如何正确执行兵团命令的问题。如果机械地执行,就 按规定坚守南面防区,不管从东面袭来的增援之敌。那样,增援之敌就可畅行无阻, 长驱直入,直捣四纵侧后,四纵将腹背受敌,处于危险境地;敌三十五军极可能突 围跑掉,整个作战计划将受到严重影响。若将三纵部队调到东面,南面一旦被敌突 破,我们的责任就非同小可。但是,我们认为,作为战场指挥员,应该敌变我变, 灵活地执行上级命令,把作战的重点放在对全局最有意义的动作上。阻击接应之敌, 正是为了确实地围住敌三十五军,实现不让敌跑掉这一目标。因此,我们立即决定 向兵团建议,三纵派部队东出阻击援敌,可是兵团的电话一时联络不上,这真急人 啊!我们当机立断,一面向兵团报告,一面立即调整部署:九旅两个团加七旅一个 团仍留在新保安南面,防备新保安之敌突围;九旅抽一个团,既作为围城二梯队, 又作为打援的机动力量;军主力立即向东推进,以七旅(欠一团)迅速占领沙城以 东地区,为阻击援敌的第一梯队,八旅为阻击第二梯队,军指挥部预设宋家营。这 样,东可阻西援之敌,西可援四纵阻敌三十五军东突;也可对付敌人从南面突围。 任务下达后,打援部队顾不上吃饭,即于下午五时轻装出发了。各营连在行进 中以“飞行会”的形式进行动员。虽然连日行军,不少同志脚上打泡化脓,但为了 阻击增援之敌,不让三十五军跑掉,大家咬着牙拼命向前奔跑。 纵队领导始终随先头分队行动,以便及时掌握情况,应付突然事件。当晚十时 许,先头分队刚到达宋家营村西侧,突然遭到敌人的枪击。七旅二十团一营一连立 即抢占有利地形,掩护部队展开。我们从敌人用炮火轰击判定,敌人的增援部队来 了。当即作出部署:七旅担任正面阻击任务,二十团为第一梯队,以第三营抢占碱 滩,并在碱摊与马圈之间构筑第一线阵地;第七、第八连以碱滩为依托构筑第二道 防线;第一营在掩护第三营展开后,构筑起三道防线;第二营占领马圈村。七旅另 一个团为一梯队的预备队,迅速占领吴家堡、王李房、张家房及附近有利地形。八 旅抢占沙城,击敌侧后、配合七旅正面阻击。并令九旅旅长带一个团占领马圈与新保 安之间的东八里、良田屯、吴家堡、东阳庄等点,作纵深阻击部署。纵队指挥所设 在沙城西南一个便于观察沙城、碱滩两处战况的小高地附近。 部署完毕,各部队迅速按预定任务,到达指定位置,连夜抢修工事,准备第二 天的一场恶战。 九日七时许,敌一○四军一个营向我二十团第三营警戒阵地发起进攻,最前沿 的第九连在营教导员亲自指挥下,利用近距离突然开火,打乱敌队形,将敌击溃。 接着,又连续击退敌人在飞机掩护下的多次猛攻。随后,敌与我反复争夺碱滩阵地, 我军阵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多次反复,形成了血与火的拉锯战。下午三时许, 敌再集中约两个团的兵力,在飞机、大炮掩护下,向我碱滩三线阵地猛烈攻击。新保 安敌三十五军也拼全力向东突围。两敌互相呼应,东突西进,再有七、八里路,两 敌就可会合在一起向东突围了。在这万分危急的情况下,我们给各旅下了死命令: “阵地不能丢,碱滩不能丢!”“各级领导要靠前指挥,坚决打退敌人!”二十团 团长张文萱到了前沿,指挥全团作战。 干部战士跃出战壕,端着刺刀,喊着杀声,冲向敌人,与敌人展开肉搏战。 战斗到了白热化程度。这时,我们命令第九旅杜瑜华旅长率两个营,自马圈两 侧投入战斗,配合二十团实施反冲击;并令八旅部队由沙城突击敌人侧后。 各旅部队勇猛地向敌冲击,使敌首尾不能相顾,纷纷溃退至乔家营、宋家营地 区。敌三十五军也被四纵部队击退,缩回新保安。当晚,三纵队再次调整部署,加 修工事,准备粉碎敌人更疯狂的进攻。后来由于我东北先遣兵团已赶到平绥线,在 康庄歼灭了准备西援的敌第十六军大部,迫使第一○四军慌忙撤退,在逃窜中被东 北野战军歼灭。 碱滩阻击战,不过是平津战役中的一个战斗,但它对贯彻抑留华北敌人、就地 歼灭的战略方针,确保将敌三十五军围困于新保安,起了积极作用。为此,兵团来 电嘉奖三纵队主动阻击敌人取得胜利。中央军委也发来电报:“杨罗耿三四两纵昨 (九)日击退东西两面之犯敌,确保自己阵地,应传令嘉奖。”我军在平张线的作 战,歼灭了敌第十六、第一○四军五个师,并将敌第三十五军军部及两个师包围在 新保安,将敌第十一兵团部、第一○五军军部和七个师(旅)包围在张家口,控制 了南口、八达岭,迫使敌人将天津、塘沽区的一些部队调到北平以西地区。这一仗, 打得敌人不能东逃,也不能西窜,抓住了傅系,拖住了蒋系,为我东北主力入关分 割包围平、津、塘地区敌人赢得了时间,取得了战略上的第一个胜利。中央军委特 致电嘉勉,指出这“对大局极为有利”,“凡此均堪庆贺,应予嘉奖。”这时,东 北四纵队正赶往张家口,加强三兵团对张家口的包围。吴克华、莫文骅同志带部队 路过三纵司令部时,兵团罗瑞卿政委专门从新保安北面的东山赶来,表示欢迎。罗 政委还请吴克华、莫文骅同志留下一个炮兵团打新保安,他们愉快地答应了。这加 强了我们兵团的炮火力量。 敌三十五军突围不成,即转入防御状态。二兵团严密包围了这个敌人,并作好 了一切攻击准备。部队的求战情绪极高,一再要求早日打下新保安,消灭三十五军。 十二月十一日,中央军委、毛主席就战役方针和部署致电平津前线指挥部,要 求对被围之敌暂缓攻击,两星期内“围而不打”。这主要是怕被围之敌都打掉,将 迫使南口以东诸敌迅速决策从海上逃跑。到了二十日,东北野战军全部完成了对平、 津、塘的战略包围,平津战役第二阶段开始了。 十二月二十一日,华北第二兵团遵照中央军委“先打两头,后取中间”,“只 要塘沽(最重要)、新保安两点攻克,就全局皆活了”的指示,对新保安之敌发起 攻击。 新保安是察哈尔省的一个重镇,面积约一平方公里,北依平绥铁路,筑有较强 固的城堡。敌三十五军一万九千多人,突围不成转为固守,日夜构筑工事,将城墙 构成三层火力点,城下构筑了暗堡,城西水温庙、和尚庙和城东南菜园构筑了外围 支撑点。 针对敌人的部署,兵团决定四纵由城东、东南面实施攻击;八纵一部由北面攻 击;三纵七旅从南面攻击,九旅从城西北面攻击,八旅在城南大黄庄地区为预备队。 我们纵队指挥部设在新保安西北的山上,这里可清楚地观察到北面、西面、南面的 情形。 二十一日十四时,围城部队开始扫除外围。二十二日七时,六颗信号弹从新保 安西北方向骤然升起,围歼三十五军的总攻开始了。兵团炮兵团和二十四个队属炮 兵营连,集中在东南和西北方向一齐猛轰,新保安淹没在浓烟烈火之中。经一小时 炮火准备,围城部队发起冲击,九时许,四纵部队从东南面首先攻入城内,勇猛地 向纵深发展。三纵、八纵部队也相继攻入城中,我军从东、南、北三面向西压缩, 迅速将敌分割围歼。战至十七时,敌三十五军一万九千余人全部被歼,敌军长郭景 云开枪自杀,傅作义赖以起家的“王牌军”彻底覆灭了。 固守新保安的敌人被歼后,张家口的敌人于十二月二十三日仓惶出逃,被三兵 团及东北四纵队全部歼灭,张家口获得解放,重新回到人民手中。二十四日,中央 军委致电华北二、三兵团首长:“庆祝你们于数日内歼灭新保安、张家口两处敌人 并收复张家口的伟大胜利。”部队受到嘉奖,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这时,我们接到了就地休整后西进,夺取大同、归绥等地的命令。休整工作还 未部署下去,又接到了新的命令:大同之敌准备逃跑,二兵团改变休整十天计划, 立即西进包围大同之敌。 十二月二十六日,三纵队从琢鹿出发,沿桑干河北岸,经化稍营、阳原、许家 堡、三十里铺向西急进。指战员们冒着风雪严寒,沿着崎岖山路,日夜兼程,三天 时间走了四百八十里路。前卫部队于二十八日赶到大同郊外,迅速完成了对敌人的 包围,纵队指挥部到达阳原地区。 这天夜里,我和郑司令员住在一个房子里,正商量着大同前线的作战问题,就 接到了兵团的电报,命令二兵团各部队东返北平郊区;参加平津会战。 中央军委决定二、三兵团投入平津方向,是为了以绝对优势兵力,严密包围、 彻底歼灭平、津之敌。 部队一听说要参加打北平,情绪更加高涨,迅速将包围大同的任务移交给北岳 军区部队。十二月二十九日,部队大踏步地向东开进。经过一周时间的快速行军, 我们三纵队各部队于一九四九年一月四日前后到达昌平地区,纵队指挥部驻在小汤 山。 在这里,我们开展了解放北平的动员教育和战斗准备工作。七旅在温泉开了誓 师大会,杨得志司令员到会讲了话,部队情绪非常高昂。一九四九年元旦过后不久, 纵队指挥部转移到海淀。在清华园看地形。这里地势高,可以看到西直门、德胜门。 七旅在新北京(公主坟以西)一带,八旅在门头沟地区,九旅在玉泉山。兵团指挥 部在西北郊大有庄(现中央党校附近)地区。 二兵团的任务是从西北面攻城。三纵为兵团第一梯队,在德胜门及两侧担任主 要突击。明确任务后,部队积极进行攻城准备。反复进行爆破、登城、街巷战斗、 步炮协同等演练。派出侦察分队深入平郊侦察敌情,司令部作战科长原星带着一个 参谋、化装成菜农,混进德胜门,摸敌情,看地形。同时,部队进行了入城政策纪 律教育,强调严守纪律,尽量保护北平的文化古迹: 进入京郊后,还组织部队开展政治宣传工作,与燕京大学、清华大学师生进行 联欢活动,扩大了我军的政治影响,对稳定民心起到良好作用。 一九四九年一月十四日,我军对天津发起总攻,经过二十九个小时激战,解放 了华北最大的工商业城市天津。 天津、塘沽一解放,就使北平的二十多万蒋傅官兵完全陷于孤立无援的困境。 他们欲战不能,欲守不得,欲逃无路。一月十六日,平津前线司令部再次致函傅作 义,敦促其当机立断,站到人民方面来。历史的潮流,这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 在我军强大的军事压力和我党的不断政治争取下,傅作义等认识到,只有接受和谈 条件,接受和平改编,才是唯一的出路。经过中共和谈代表和傅方代表的谈判磋商, 一月二十一日双方正式签署了《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 从二十二日开始,北平守军以师为单位撤离市区,到达指定驻地接受改编,隶 属三纵队建制的是独立第四十六师。我们在海淀接待了该师师长,该师开到石景山 磨石口接受改编。 一月三十一日,城内的国民党军全部开出城外进行改编。这一天,我军先头部 队从西直门进入城区,北平宣告和平解放。北平古城能在战火纷飞的严重关头完整 无损的保存下来,这是中外战争史上的一个奇迹。这首先归功于中共中央、中央军 委和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同志的英明指挥,也归功于北平市人民和地下党组织 及东北、华北两大野战军百万官兵的出色斗争。 傅作义将军毅然选择和平解放的道路,也起了良好的作用。 二月三日,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了进驻北平古都的人城式。这是北平历史上空 前隆重热烈的一天。雄壮的入城式再次宣告:古都北平新生了!新中国快要诞生了! 中国人民革命胜利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