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兰州决战 我军陇东千里追击,分割青、宁两马,敌人既极为恐慌,又不甘心失败,他们 策划了兰州决战计划。敌人企图以青马节节抵抗吸引我军主力于兰州城下,然后凭 借兰州坚固的防御阵地,与我对峙,消耗我军,趁我军久攻不下,粮弹俱缺,兵疲 力乏之际,让宁马和胡宗南残部击我侧后,将我军围歼于兰州外围。 第一野战军首长审时度势,判明青马若窜回青海老巢,则不利于我军聚歼,敌 扼守兰州对我极为有利。因此,制定了力争同青马在兰州决战的方针,首先集中力 量歼灭青马,解放兰州。这样,西北问题即可基本解决了。 八月四日,第一野战军司令部下达了进军兰州歼灭青马的作战命令:第一兵团 (欠七军)并六十二军为左路,直取西宁,截断青马退路。第二兵团为中路,向兰 州城南城西攻击前进。第十九兵团主力为右路,向兰州城东攻击前进;六十四军控 制固原地区,对付宁马对兰州青马的援助行动;第十八兵团(欠六十二军)在天水、 宝鸡一线钳制胡宗南残部。八月八日,第一野战军司令部再次发布命令,要求各兵 团按照八月四日命令执行兰州战役计划。 八月九日,我们六十三军为兵团右梯队,从固原出发,沿西兰公路北侧,向兰 州前进。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翻越六盘山。越往上空气越稀薄,呼吸越 来越困难。这时队伍中不时传来宣传队员的鼓动声:“红军能过六盘山,咱们今日 有何难!”“一滴血、一滴汗,过山就叫马匪还!”炎热的夏天,行军在气候干燥 的西北高原,最大的困难是缺水。有时见到路旁有一滩泥水,人和马轮着喝,有的 同志干渴得实在走不动了,不得不喝自己的尿。宣传队的同志嗓子眼干得冒火,仍 站在公路旁,敲着洋瓷碗,嘶哑着嗓子起劲地鼓动:“开展互助不疲劳,争挑担了 抢背包,你追我赶快步走,不怕于渴路途遥。叫声同志仔细听,立功计划要记牢。 千里行军歼马匪,争当英雄立功劳!”战士们咧着干裂的嘴唇,向他们报以微笑, 脚步迈得更快了。在行军途中,我们还见到了西路军失败后散落在那里的老红军战 士。我和郑军长商量,在了解清楚后,给困难特大的老红军战士一点接济,每人给 二三个光洋。这不能解决多少问题,谨表示我们的一点心意。 指战员们克服行军中的种种困难,以旺盛的斗志前进。八月十二日,我军解放 了会宁,十三日,占领西吉。 八月十五日,我们接到兵团的命令,以四天行程进至预定集结位置,迅速侦察 兰州情况,待命攻击。根据这一指示,八月十六日,我门在会宁对各师下达作战命 令。十九日,我军到达兰州东南的定远镇地区。二十日,一八九师到达金家崖、岳 家巷道地域。部队一到预定地区,就开始了攻城的准备工作。 兰州是甘肃省会,是敌西北军政长官公署所在地,为国民党统治西北的军事、 政治中心,又是扼制青海、河西走廊、宁夏的枢纽。兰州北濒黄河,东、南两面山 峦叠嶂,形成天然屏障。长期以来,国民党军在这里修筑了许多永久性国防工事。 狗娃山、沈家岭、营盘岭、马架山、窦家山、十里山等山岭上,筑有大量钢筋水泥 碉堡群,朝外有四五米高的人工削壁三道,削壁外又有宽深均为三四米的壕沟,并 附有铁丝网、地雷等防御设施。为此,敌人曾称兰州是“攻不破的铁城”。 马步芳视兰州决战为性命交关的大事,加以周密部署, 派其精锐第八十二军、 第一二九军和国民党三个保安团,凭坚据守,以图伺机反扑。胡宗南和宁马则准备 配合青马袭击我侧后。 八月二十日,我们接到野司下达的战斗命令,各军于二十日拂晓向兰州发起攻 击。我们第六十三军担负的主要任务,是夺取城东要点十里山和城南要点窦家山, 尔后从城东关突破,协同主力攻入城内。军在金家岸设了指挥所,这里可观察到十 里山和窦家山的情况。决定以一八七师攻击十里山,一八九师攻击窦家山,一八八 师为预备队。当晚,各师按预定方案向指定地域开进。二十一日拂晓,一八七师首 先对十里山发起攻击。战至第二天上午九时,五六○团才突破了敌第一线阵地。敌 集中火力封锁突破口,并以一个营的兵力赤膊上阵,挥着战刀,连续疯狂反扑。我 突入的分队终因兵力不足,第二梯队遭敌火力封锁支援受阻,被迫撤出阵地。 与此同时,兄弟部队对沈家岭、营盘岭、古城岭、马架山等阵地的攻击,亦都 受到挫折。 这时,我们接到了兵团转来的彭总的命令,全线停止进攻,迅速进行阵地总结。 这两天的仗没有打好,部队伤亡较大,指战员们都憋了一肚子气,我们的心情 很不好受。在这种情况下,我感到第一位的工作,是要吸取教训,振奋精神,把士 气鼓起来。我们军党委要求各级领导和政工干部深入部队,特别是到伤亡较大的部 队去,做深入细致的工作,认真总结经验教训。 二十三日,彭总和兵团杨得志司令员等首长,来到我们六十三军前沿阵地视察, 并就地召开了师以上的干部会议,总结了初战受挫的教训。 彭总说:这次试攻是我决定的,时间是仓促了点。部队试攻受阻的主要原因是 轻敌,次要原因是敌工事坚固,敌人顽强。通过试攻,也达到了了解敌情的目的, 对下一步的战斗是有利的。当前大家要沉住气,总结经验教训,仔细研究敌人,做 好充分准备,打有把握之仗。彭总说:兰州决战事关西北解放的全局,一定要不惜 代价拿下来。窦家山是兰州的东大门,一定要把它打开。 彭总还说:十九兵团六十三军的任务很重,一定要拿下窦家山。你们这里不是 有个红三团吗,在哪里? 我们答道:是一八九师的五六六团,这个团能打山地战。 彭总说:好嘛,就叫他们上! 彭总最后又强调说:马步芳的部队为今日敌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在全国也 是有数的顽敌,我们对它要有充分的估计,并作充分的精神准备,力戒轻敌、骄傲、 急躁。进攻中,须有强大的预备队,组织对付敌人反冲锋的火力,构筑抗击反冲锋 的工事,以歼灭敌人反冲锋部队。 杨得志司令员也指示我们:按照彭总的要求,扎扎实实地做好各项准备工作。 首长的指示,使我们深受教育和鼓舞。会后,我们立即组织各部队展开紧张细 致的战前准备。 根据野司和兵团的指示,我们军调整了部署,将主攻方向选为窦家山,以第一 八九师加强兵团炮兵团、军炮兵团和军工兵营,强攻窦家山;以第一八七师用积极 手段佯攻十里山,牵制敌人兵力,保障第一八九师侧翼安全;以第一八八师为第二 梯队。 我们军的领导带着一八九师的干部,到前沿仔细地勘察窦家山的地形,选择突 破口,现地研究打法。窦家山,位于兰州东南二十里处,东连十里山,西接古城岭、 马架山,海拔两千零八十九米,山势陡峭,成七十五度斜坡,易守难攻。山上筑有 以地堡群为核心的坚固工事,还有外壕、交通壕、暗道,纵横交错,绵绵相连,最 外面为地雷群和铁丝网,防御体系极为严密。窦家山是兰州东南的重要屏障。防守 这一地区的敌人是马步芳的“王牌师”——第八十二军一百师二团和嫡系警卫部队 青海保安第一团。这伙敌人受马匪反共宣传和宗教迷信的影响很深,加上重金收买, 是一伙亡命之徒,惯于打近战。我军初攻受挫后,他们的反动气焰极为嚣张,竟狂 妄地叫喊:“十万人也攻不上窦家山!”经过仔细察看、研究,大家的一致意见, 把突破口选择在主阵地一号阵地上,这里是守敌两个团的结合部,既是弱点,又是 要害部位,一旦攻上去,就可动摇敌防御全局。 确定战斗部署后,一八九师召开了师党委会,传达了彭总、兵团首长的指示和 军的部署。一听彭总亲自点名决定五六六团担任主攻团任务,大家的情绪特别高涨, 纷纷表示:“保证拿下窦家山,砸开兰州东大门”,“坚决消灭马匪军,为解放兰 州、解放西北杀敌立功!”他们详细分析了敌情、地形、作战部署,研究确定了战 斗方案。接着,各团分别召开党委会,连队召开支委会,深入进行战斗动员和战前 准备,对突破口、进攻道路都进行了现地察看,反复在沙盘上研讨战术和战斗动作, 做到了想得周到,练得认真。五六六团和五六五团冒雨挖工事,构筑了几百米的交 通沟,把部队冲锋出发地、各种自动火器,统统推进到敌人阵地前,为突然发起冲 锋创造了条件。担任突击队的五六六团三连,召开了誓师大会和授旗仪式,进一步 激励斗志。 在三天准备中,一八七师、一八八师和炮兵团等部队,也都非常认真地进行了 思想动员,指战员们做到了斗志旺盛,准备充分。为了做到万元一失,总攻前一天, 我们军的几位领导,再次分头到各部队,对各项准备工作又作了一次检查。 八月二十五日,野司规定的总攻时间到了。十时二十分,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 而起,我强大的炮兵开始向敌人阵地猛烈轰击。兵团炮乓团和军炮兵团,集中炮火 射向窦家山上的敌人阵地。仅仅三十分钟的炮火急袭,敌人的前沿阵地就被打得七 零八落。十时五十分,炮火刚一延伸,主攻团突击队——五六六团三连,象一把锋 利的尖刀,猛插敌前沿。红旗引导炮弹走,战士跟着红旗冲,步炮密切协同。只用 了十五分钟,尖刀连就突入一号阵地;一阵猛打猛冲,攻下三个碉堡,打开了突破 口。这时,彭总打来电话,热情地鼓励说:你们打得很好,步炮协同好。原来,他 从望远镜里看到了突击部队的战斗动作。看到了窦家山上的红旗。 三连突入敌阵地后,敌人疯狂反扑。突击队集中自动火器一阵猛打,击退了敌 人。突然敌人上来了督战队,用就地枪决的手段迫使溃退的敌人又冲了上来。突击 队和敌人展开激烈的战斗,反复争夺阵地。战斗进行到十二时三十分,我突击队终 于杀出一条血路,全部占领了一号阵地,红旗手周长顺英勇地把红旗插上了窦家山 主阵地。三连刚一突破,一连、二连紧跟着突上了一号阵地。一营的三个连队紧密 配合,巩固阵地,并迅速向二号阵地展开攻击。 这时,担任右翼突破的五六五团七连,不顾敌人三面火力封锁,在炮火的支援 下爬陡坡、攀削壁、跨外壕,连续攻克敌人明碉暗堡,于十三时攻占了三号阵地。 一号、三号阵地被我突破后,敌人极为恐慌,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疯狂的反冲击, 妄图夺回阵地。对此,我们早有准备。我们命令一八九师迅速调整战斗部署,以八 个营梯次连续投入战斗的打法,保持强有力的后劲,坚决歼灭敌人的反冲击部队。 午后,敌“王牌师”组织了大刀敢死队、督战队、执法队,向我突击部队发起 疯狂的反扑。 在一号阵地,约一个团的敌人袒胸露臂,举着大刀,凶神恶煞般地向我阵地扑 来。五六六团团长立即呼唤炮火支援,我军几十门大炮齐声怒吼,以密集的阻拦炮 火射向敌群。炸得敌人血肉横飞,呜哇乱叫,抱头回窜。不一会儿,大刀敢死队又 在督战队的手枪、刺刀逼迫下冲了上来。严阵以待的我一营,所有轻重机枪、冲锋 枪、步枪一齐开火,打得敌人血流满山,尸横遍野。但仍有一股亡命之徒象潮水般 地冲到了跟前。指战员们端起刺刀,勇敢地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在这关键 时刻,兵团杨得志司令员直接给潘永堤团长打电话说:“我看到了,你们打得很好, 要给你们请功!你们一定要稳住阵地,打退敌人的反冲击!”“彭总也在看着你们, 表扬你们打得好!”我们也及时打去电话,称赞他们打得好,要求他们不仅要打退 敌人,还要消灭敌人。这使阵地上的指战员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大家越战越勇,打 退了敌人多次反冲击。 左翼三号阵地,也遭到敌人疯狂反扑;突击队第七连只剩下二十几位同志,仍 象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阵地上。当一个营的敌人又向七连反冲击时,五六五团团长 李轩一面急令一营驰援七连,一令呼唤炮火支援。一营指战员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格 斗。杀得敌人心惊胆颤,狼狈逃窜。 敌人六次大的集团反冲击和几十次反扑,被我打垮后,仍不甘心失败,于下午 三时许,倾巢出动,再次组织了一个团兵力的反冲击。这伙匪徒,歃血喝符,赤膊 上阵,高举战刀,乱喊乱叫,一窝蜂地拥上来。我军一声令下,炮兵群发出愤怒的 吼声,发发炮弹带着仇恨的怒火飞向敌群,炸得敌人溃不成军。与此同时,五六六 团和五六五团集中轻重机枪,组织密集火力射向敌群,敌人在惨叫声中成片地倒下 去。对于冲上来的敌人,英勇的战士们用刺刀、手榴弹同敌激战。经过一个多小时 的反复拚杀,终于彻底打跨了敌人的反冲击。窦家山阵地上到处都是马步芳“王牌 师”的死尸,残敌只顾逃命,再也无力反扑了。下午五时许,我军全部攻占窦家山 阵地,红旗在硝烟弥漫的山顶高高飘扬。这时,打了七个小时恶仗,没喝一口水、 没吃一口饭的指战员们,兴奋得忘记了疲劳,忘记了伤痛,在山上欢呼:兰州的东 大门被我们打开了,我们胜利了! 我第一八九师攻克窦家山的同时,兄弟部队经过激战,分别攻占了沈家岭、狗 娃山和营盘岭,将敌人的防御体系撕开了巨大的裂口。黄昏,我军乘胜发展进攻, 敌开始全线溃退,纷纷向兰州城逃窜。我军第一八七师攻占了十里山并连夜翻山追 击逃敌,第一八八师也从营盘岭以北紧追逃窜之敌。 二十六日晨七时,第一八七师五六一团占领兰州东郊的东岗镇,歼敌一部。三 营乘坐缴获的汽车、战马、迅速向兰州城东关追击。五六三团也猛打猛冲,扑向城 内。这时,第二兵团第三军攻占了兰州西关,并控制了黄河铁桥,完全切断了敌人 的退路。至此,马匪军已失败如山倒,彻底崩溃,争相逃命,成群地跳入黄河,囚 水北逃。我军指战员将大批敌人歼灭于黄河之中。 战斗进行到中午,城内残敌全部肃清,兰州宣告解放。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