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不死(2) 我在这处房子里已被遗忘,犹如寡妇,无依无靠。身边无一人,没有接到一个 对我表示安慰,问我是否需要点什么的电话。仅有一人例外,就是我丈夫的发言人 顾问巴萨姆·阿布·沙里夫。在突尼斯城,我发现我对他们分文不值。我信得过又 正确对待我的,只有法鲁克·卡拉米和乌姆·吉哈德。 我躲在二楼自己的办公室兼客厅里,独自祈祷,企盼传来消息,传来奇迹。许 多挂在墙上或作为装饰摆得明显的阿拉法特照片,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我付出何等 艰巨代价的这一婚姻,难道就这样完结了吗? 他最喜欢的照片有:他自己二十三岁时在开罗的青年照,即1952年为巴勒斯坦 事业向纳吉布将军递交用血署名的请愿书的那张;纳赛尔1967年六天战争失利后在 他客厅里留影,身边有阿拉法特、阿布·胡勒、阿布·伊亚德和法鲁克·卡拉米, 巴勒斯坦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阿拉法特穿军装在贝鲁特街头,阿拉法特与战友 阿布·吉哈德及其勇敢的夫人乌姆·吉哈德。有阿拉法特在联合国讲台上演说照。 当然,还有阿拉法特和我一起的精美照片。夜深了,仍然毫无音讯。我一直在收听 各个电台的广播。我得知密特朗总统同意法国及其军事机构参加寻找阿拉法特的任 务。 忽然,我脑海里闪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尽管我非常不相信预知力,但在这种时 刻,不管什么主张只要给我以希望,真巴不得能抓住。我在自己的小办公室坐定, 到处分放着阿拉法特个人的东西。我把自己平时戴的金项链放在古兰经袖珍本上当 做摆锤,开始企盼起来。我从法国周刊《巴黎竞赛画报》里挑了莱迪迪父亲的照片。 坠摆一动不动。而当我把坠摆放在阿拉法特的像上,不仅动了,而且摆动很大,简 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如此反应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坚持,坚持希望,不过我心里 思量,要理智地对待。几分钟后,我改用戴高乐将军的书作同样试验,封面上有他 的照片。摆锤在阿拉法特相片上晃动,而在戴高乐相片上却不动。我该从中看到一 个迹象,并坚信吗?我想,必须继续祈祷,要祈祷。我进入一种半睡眠状态,即第 二状态。可听得见连接丈夫办公室保安的步话机,时不时错过少有的、依然相同的 信息:“没有什么新情况。” 宣布阿拉法特死去的消息传遍全世界。被占领土的大街小巷,男女老幼,深夜 全都走出家门,放声大哭,高喊阿拉法特的名字。国际上各大国首都,开始研究将 招致中东大震荡的这一空白所带来的后果。在耶路撒冷,沙米尔满意得不住地搓手。 4 月8 日,星期三,朦朦胧胧中不觉黑夜已去,白天来临。我仍然匍匐在地。 九点钟,电话铃一响,我猛地站起来去接。一位军官向我宣布: “找到了,他还活着!” 听罢,我放声哭了,号啕大哭,哭个不停。他还活着,我的恐慌心情顿时消退 了,但仍处在被打击之中,甚至连站都站不住。 几分钟后,电话又来了。难以置信:是他的警卫员,一同从喀土穆上飞机的。 他简单说了一句: “很好,他想跟您说话。” 话音很远,不过真的是他,毫无疑问是他。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仅仅问他一 声: “您好吗?” “别担心……” 于是, 我又泪如雨下,等着挂上电话。我冥想:“何等奇迹,简直神了!他不 能就这样走了。巴勒斯坦人民需要他,我也需要他。”那时刻,他只与三个人联系 :他在开罗行医的兄弟法蒂,法鲁克·卡杜米和我。 我还在哭泣,其他电话开始不停地打来。大家都欢欣鼓舞。日前见不到的人, 现在都争先恐后地跑来看我。昨天晚上,还被孤独地遗弃在家,而今天一早,客厅 挤满了人。我不禁想起阿拉法特一再跟我说过的话: “必须严于律己,要锻炼吃苦耐劳精神。不论困难或后果如何,决不被吓倒。” 最先给我打电话的人中,有也门总统,他提议为我提供飞机去利比亚。 在大漠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阿拉法特后来给我作了详细描述。当时,完全没有能见度,飞行员决定临时降 落,请求阿拉法特坐好。而他要坐在驾驶室里。最后,他同意坐在机舱后部,由警 卫员们护着,组成人墙似的。 机舱内噪声响得厉害。大风猛刮,机体像麦秆似的震荡直下。快接近地面时, 驾驶员即刻明白要救乘客,只有一招:不能平贴着陆,只能先俯冲。他们三人便选 择牺牲自己,把生的机会留给阿拉法特。 飞机撞碎成好几段。机组成员还发出嘶哑的喘气声。他们伤得实在太重,眼看 就这样死去。真是勇敢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