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五十二、波澜不惊(续昨) 爱听就行,反正我们都忙得脚朝天,有个小劳动力能把孩子带得这么好,也是 天助我也。我们这次搬家,比以前的几次可麻烦多了。你想,父母亲虽不在,但我 们老老少少结了婚生了孩子,还有十来口人。而且这次,我们要把能搬走的都搬走, 什么也不留下。我们要求让我们带一些最基本的家具走,可上面不同意。你不同意 我们也不示弱,便再跟他们一争再争。最后,总算让我们带了几张木板床和几件我 们家50年代的旧家具。搬家的期限就要到了,我们饭也顾不上吃,觉也顾不上睡, 一个劲儿地忙着收拾。夜深了,才想起那两个交给小胖子的孩子。到院子里一看, 小胖子还在那儿给他们讲故事,四岁的眠眠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两岁的萌萌早已 在藤椅上坐着睡着了。把他们抱进屋里,才发现,在院子里一整天了,两个小家伙 浑身上下黑黢黢的,脏得活像两个小煤球儿。 搬家的那一天,我们利利索索地把东西家当全部搬上卡车运走。搬完东西以后, 我们站在院子里最后地看一眼。回想一下,我们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年了,刚来的时 候,院子里面光秃秃的,而现在,满院都是青草绿树和鲜花。两年前我们种下的月 季花现在开得正盛,花繁叶茂,五彩缤纷。我们不约而同地说:“这么好看的花, 我们带走。”于是立即动手挖起来。我们找来一个运煤用的小铁手推车,挖一棵, 装一棵。装满一车就推着走,从宽街推到我们的新家。我们挖了几棵月季花,几棵 玉簪花,几棵芍药花,一趟一趟也不嫌烦,全都推着运到了育群胡同。 总参管理局在育群胡同给我们找的是一个小小的前院儿,后院住着老红军谭冠 三。说是小前院儿,还正经有北房三间和东厢房三间呢。比起1967年从中南海赶出 去后在方壶斋住的那两间小房,气派多了。我们把家具放好,把床铺铺好,再把厨 房的灶具和锅碗瓢勺全都放好。这新家,按北京话说,“就全齐啦”。还有那些不 辞辛苦从宽街运来的花儿呢。飞飞又拿出在农村插队时那副壮劳力的样子,抡起大 锄头,把小小的院子中间一块生土地,一会儿就挖整成了一块颇为像样的花圃。飞 飞一边挥舞着锄头,抛洒着汗水,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谁发家谁光荣,谁 受穷谁狗熊!”这句话,是当时被批判的一部电影中的一句台词,竟然在这儿让飞 飞当作劳动号子给用上啦。在育群胡同那个巴掌大的小院子里,五彩缤纷的月季花 和洁白如玉的玉簪花怒放着,让人看着就感到那么的提气。 “文革”中间,我们搬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回想起来,我们住过的地方,就像 流浪者漫漫旅途中那一个又一个的驿站。而育群胡同的这个小前院儿,成为我们那 看不到尽头的政治旅程中新的一站。当我们在这个新居安顿下来后,夜阑人静之时, 全家的人都在想着:爸爸、妈妈,你们现在在哪儿呀? 搬完家后,我们回到各自的工作单位、学校上班上学。此时,全国上下都在加 紧进行“批邓”和对“天安门事件”的追查。我们所在的单位和学校,工作学习全 都停止,每天只做一件事,就是“批判”和“追查”。北京是“天安门事件”的发 生地,各单位追查的气氛尤其森严,简直是层层审查,人人过关。虽然天安门广场 的人民抗议活动被镇压下去了,但是,对于“批邓”和“追查”,群众采取了明显 的抵触态度。不仅群众情绪抵触,许多单位的负责人也都是敷衍行事,常常是“批 判”的时候三言两语,追查的时候走个过场,交差了事。当我们回到单位接触到广 大干部群众时,我们异常高兴地发现,绝大多数人对我们非常好,连一些平时不熟 悉的人,也热情地专门来和我们打招呼。作为邓小平的子女,我们自然是被“追查” 的重点。单位里面的领导和群众,就自发地保护我们,主动替我们打掩护。有的时 候,当我们到单位的时候,会发现在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支持安慰我们的 话语。看到人民群众在政治高压面前这样立场鲜明,我们十分感动。我们为我们的 人民感到无比的骄傲。 贺平一直住在我们家里。作为女婿,他和我们全家人一起经历着这特殊而又艰 难的岁月。自从“天安门事件”发生以来,他和我们全家人厮守在一起,很久没有 回他父母家了。他惦记着他的父母亲,在允许我们从宽街的家外出后,他便骑着自 行车赶紧回家去看父母。 我的公公贺彪和婆婆陈凯,1972年从江西卫生部干校回北京后,一直住在和平 里一个国务院分配的宿舍楼里。我的公公是被打成“走资派”的原中央卫生部的副 部长,虽然回到北京,但一直没有分配工作。我的婆婆也是红军时期的老干部,从 江西干校回京后也没有分配工作。我公公是原红二方面军的老红军、老卫生战士, 人虽不善言谈,但却性情耿介。“文革”中因和造反派斗争,几乎被打断了腰。像 许多老干部一样,他被打倒,被批斗、下干校,被迫劳改,最后回到北京。在经历 了这么多风雨磨难后,性格依然刚直如旧。“天安门事件”以来,我的公婆一直关 注着时局的发展,一直十分担心。他们不是为他们的儿子担心,而是为他们的亲家 ———邓小平和邓家一家人担心。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