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成名·命中注定,千载一时(7) 至于我姑姑,她对姐姐的成名当然是很高兴的。成名代表着一定的社会地位, 姐姐的收入增加,对她们的生活也有帮助。姑姑一向同情姐姐,鼓励姐姐,看到 她努力写作,成绩可观,自是满怀欣慰——对我母亲的托付总算有个交代。 以文字还击,置我父亲于难堪之境。 对于姐姐的成名,我父亲的心理是矛盾的。记得我把《紫罗兰》创刊号拿回 家,告诉他姐姐发表了一篇小说,他只" 唔——" 了一声,接过书去。他有没有 看《沉香屑——第一炉香》,或几时看完的,后来都没听他提起,也不知他的观 感如何。 不过我相信父亲一定是仔细看过的。他以前教姐姐读《红楼梦》,教她做诗, 写《摩登红楼梦》,常和她谈阅读心得。这些温情的记忆怎能磨灭?姐姐成名, 他也有功啊!姐姐一九三八年在英文《大美晚报》写的那篇出逃记,把父亲的家 诅咒成一座监狱。他对这事一直耿然于怀。看到姐姐成名,亲戚打电话来报喜, 他的内心自是暗暗高兴的,只是不会喜形于色。但他的内心,也难免忧心:不知 姐姐那支笔,以后还会写出多少让他难堪的文章? 果然,第二年的七月,姐姐把《大美晚报》那篇英文扩大写成《私语》发表, 让更多的人看到我家的内幕: " 我把世界强行分作两半,光明与黑暗,善与恶,神与魔。属于我父亲这一 边的必定是不好的,虽然有时候我也喜欢。我喜欢鸦片的云雾,雾一样的阳光, 屋里乱摊着小报(直到现在,大迭的小报仍然给我一种回家的感觉),看着小报, 和我父亲谈谈亲戚间的笑话——我知道他是寂寞的,在寂寞的时候他喜欢我。父 亲的房间里永远是下午,在那里坐久了便觉得沉下去,沉下去。" 当年父亲拳脚交加,把她打得倒地不起。如今她以小小的文字还击,置父亲 于难堪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