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天堂索艺珠”——我与赵丹的几次合作 我站立在奔腾不息的汨罗江畔,站立在屈子祠前,那天,我无心欣赏如诗似画 的风光和清漪明秀的江水。在凭吊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时,我的心为听到阿丹逝世 的消息而在哭泣。 眼看着烟雨茫茫的江水,不禁想到阿丹的形影,宛若就在我的眼前。 那是1953 年,为纪念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一的屈原,我们在一起演出了郭沫 若写的《屈原》一剧,阿丹饰演屈原。而今,我正在汨罗江畔凭吊屈原,阿丹却已 与世长辞。“吾将上下而求索”这一屈子的诗句,萦绕脑际,和阿丹“地狱天堂索 艺珠”的诗句,交织在一起了。 阿丹一生,求索艺术,刻意求工的精神,确乎像他自己诗句那样,“地狱天堂 索艺珠”百折而不挠。 回顾1936 年的一夭,《十字街头》的编导沈西苓,带着剧本来找我,那时我 住在上海明星影片公司二厂的宿舍里,阿丹伴随着导演而来。他始终在西苓身边, 带着微笑,一语不发。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已经蜚声影坛二十一岁的阿丹。编导仍 是沈西苓。西苓和阿丹,以及我们之间的创作友谊是深厚的。真可惜,这位勤奋好 学的好导演——沈西苓同志,过早地就在重庆逝世了,至今使人怀念不已。 1956 年,我又和阿丹拍摄佐临同志导演的《为了和平》,这已是拍摄《十字 街头》后经过了整整二十个年头了。这时的阿丹已经在命途多舛的道路上历尽艰辛, 很能体会他所饰演的江浩这一人物了,尤其是大家对建国不久的新中国的热爱和对 于旧中国的憎恨,这种爱憎的感情,分明都是很强烈的。 编剧柯灵在描写江浩这一人物时,相当多的笔触是借鉴于大义凛然的闻一多、 李公朴。当时我们到复旦大学去生活了一段时间,走访了一些教授和他们全家。记 得有一次回来的路上,我们默默地走着,我在蕴育着我的角色——丁孟辉,忘了一 路同行的阿丹,而阿丹更是自言自语,直到我忽然发现,他已一人走去很远—— “愤愤地趋步疾行”。我叫住了他,他回转身,瞪大眼睛,饱含着闪闪的泪花: “你觉得这样的步态怎么样?”原来他已化作江浩在行动了。我回答说:“很抱歉, 刚才我没注意到……”他笑了。阿丹对江浩这样的人物,有发自内心的深爱,他塑 造这一人物形象,虽然给人留下很深印象,而他自己始终并不满足。从中也可以看 出,他对艺术的追求真如“地狱天堂索艺珠”般地上下而求索,也许正是这种不满 足,因而近年他对创造闻一多、鲁迅等形象,就更有了强烈的创作欲望。阿丹的这 种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勤于探索艺术形象的创造精神,本身已经化成一颗光彩夺 目的艺珠,这颗艺珠,将会永远光照人间,光照人间! 1980 年10 月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