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睛时君不见——怀念郑君里同志 春天到, 举目百花荣。 风雨晴时君不见, 舜尧万里际长征。 恸你未同程。 ——《忆江南》 文艺春天到来的时候,不禁想起郑君里同志。君里还在的话,能为人民多拍几 部好电影,那该有多好啊!多么可惜,这样一位杰出的电影导演,却惨遭林彪、 “四人帮”的残酷迫害,含冤去世。想到豺狼当道,“四害”横行所作下的大罪大 孽,那不尽的深仇大恨啊,谁个不义愤填膺! 在君里没认识我之前,我就在舞台上、银幕上先认识他了。君里前期是演员, 他改任导演那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一江春水向东流》正是他导演的第一部电影故事片,蔡楚生同志和他一起合 作编剧、合作导演,那时蔡老卧病在家,君里每天奔走蔡老家中,共同商讨研究, 统一意图之后再由君里执行导演。在这部影片里,我扮演了李素芬这个角色,这也 是我和君里的第一次合作。几十年过去了,多少事,依然历历在目…… 我好像又看到他给我的关于扮演李素芬的那封信,当时我把它贴在《一江春水 向东流》剧本的扉页上。这是一封导演给演员诚挚合作的信,信中分析了全剧和李 素芬这个人物的性格,非常得体,很有启发。君里确是一位异常用功又十分重视创 作友谊的好导演。 我怀念君里,更难忘那拍摄《一江春水向东流》时的艰苦情景:抗日战争胜利 后,我们回到上海,目睹国民党“接收”大员的乌烟瘴气,君里气愤至极,每每痛 骂道:“看这些刮民党哪一天死绝……”君里正是怀着对国民党反动派勾结帝国主 义、压迫人民、疯狂掠夺人民抗战胜利果实的无比义愤,在他和蔡楚生合作编导的 《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影片中,揭露和鞭答了国民党反动派的丑恶嘴脸。在整个拍 摄过程中,君里始终洋溢着刻苦、认真、无休无止的工作热情。在那艰苦奋斗的岁 月,演员和编导之间,同志相互之间都格外友爱,倍感亲切。当解放战争即将开始, 敬爱的周恩来同志离开上海前夕,还关怀电影工作,仔细地听了我们汇报开拍《八 千里路云和月》和准备摄制《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情况,指示我们为了争取胜利的 明天,要坚持进步,多做工作。周总理的教导给了我们莫大的鼓舞。因为我们要拍 的这两部影片是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的黑暗统治的,那些反动派就诅咒我们,说什么 “八千里路”无路可走,“一江春水”无水可流,“山穷水尽”,影片拍不下去。 确实,我们的工作条件是十分艰苦的,那时一般影片两个月左右就可以拍完了,而 《一江春水向东流》却拍了一年多才完成,慢的主要原因就是一个“穷”字。常常 因为没有钱,搭不出布景来,就只得停拍,影片就是这样断断续续完成的。我还记 得,摄影场的设备差,拍摄倾盆大雨的镜头,人工雨靠自来水供应不上,只有抽臭 水沟里的水当人工雨,淋在我身上,这冰冷的臭水真够人受的。还要拍泡在河里的 镜头,也是泡在臭水沟里拍摄的。 那时大家还经常领不到工资,只拿生活费过日子,但是这种山穷水尽的处境难 不倒我们。君里在这样困难的条件下决不气馁,而是充满信心,照样和大家一起振 奋精神、斗志昂扬地工作。 后来,《一江春水向东流》终于在反动派检查官的剪刀夹缝下通过了。 记得君里曾经告诉过我,说这部片子起先国民党检查官怎样也不予通过,后来 给他送去了“一束花”,过不多久影片竟被通过了。原来在这“一束花”里放上几 个金表,这就是国民党官员的“德政”。影片内容是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的黑暗统治 的,影片检查通过的本身也说明了国民党官员已腐败不堪。 当影片通过发行时,君里和我们大家在一起兴奋极了,记得君里边说边笑,边 笑边说,眼角上却闪着泪花…… 君里导演的《乌鸦与麻雀》,是拍摄于国民党反动派临近崩溃,进行垂死挣扎 的时候,他不顾敌人的威胁、迫害,坚持影片的拍摄工作。由于国民党反动派的重 重阻挠,影片直到解放后才拍摄完成。君里正是以拍摄这部影片的战斗业绩来迎接 新中国的诞生! 君里的一生是在党的教育和领导下,从事革命戏剧和革命电影艺术实践的一生。 他十七岁时已经投身于进步的戏剧活动,控诉和揭露旧社会的黑暗与苦难,他满怀 爱国热情到街头和学校演出过进步话剧,宣传抗日救国。他在当时具有广泛影响的 《大路》、《迷途的羔羊》等影片中担任角色。抗日战争爆发,即投身于抗日救亡 行列,以戏剧为武器,在群众中进行抗日救亡宣传活动。担任过党领导的上海救亡 演剧队第三队队长,并在敬爱的周总理和郭沫若同志直接领导下的抗敌演剧队担任 第二队队长等职。 解放后,君里拍摄了反映新中国新气象的影片《人民的新杭州》和《光荣的创 造》,工农兵为建设社会主义而艰苦奋斗的崇高品质,使他受到很大的教育和鼓舞。 不久,君里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他在政治上和艺术创作上更加勤奋努 力,刻苦向上,先后拍摄了《林则徐》、《聂耳》、《枯木逢春》等优秀故事片, 获得了国内外观众的热情赞扬和高度评价。 君里一生勤奋好学、勇于探索的精神,正是我们应该向他学习的。尤其是在解 放后,君里深入工农兵,深入斗争实际,并能联系自己的工作,刻苦学习马列和毛 主席著作。我看过他一篇《毛泽东思想照亮了电影创作的道路》的文章,主要是说 他从参加《林则徐》编导工作中,更深刻地体会到努力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 与改造世界观的重要。他钻研业务,善做学问,都可见于他的一言一行中。他有刻 苦实干的精神,为了探索表演艺术,年轻时曾写过一本《角色的诞生》,翻译过《 演技六讲》和《演员自我修养》。在旧社会,“惜寸阴”的精神更是难能可贵,君 里正是这样,一有时间,他就写作,把丰富的创作实践经验上升为理论,写了大量 有关电影导演艺术的总结,在电影艺术的学术研究方面做出了显著的贡献。 但是,这样的一位电影艺术家,正当他奋发有为、年仅五十八岁时,竟被林彪、 “四人帮”残酷折磨,迫害致死,过早地离开了我们。今天,在社会主义电影事业 大发展的日子里,我深深怀念我们的好导演郑君里同志,并要学习他的好思想、好 作风,多拍好影片,为实现新时期的总任务而努力奋斗。 1978 年8 月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