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表演艺术座谈 中国电影工作者协会上海分会与《上海电影》编辑部最近邀请北京人民艺术剧 院导演夏淳、梅阡、石联星和演员朱琳、叶子、赵蕴如以及上影厂导演陈鲤庭、演 员孙道临、凌之浩、李明等,观摩了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白杨三十年来主演的《十 字街头》、《一江春水向东流》、《祝福》、《春满人间》及《金玉姬》等部分影 片,并举行了有关白杨表演艺术的座谈。座谈会上发言颇为热烈,涉及的面很广, 主要接触到了白杨同志的创作道路;白杨同志的表演风格;白杨同志在《电影表演 技艺漫笔》(刊于《文汇报》)中提到的“三忌”、“八诀”的表演经验,并希望 大家更好地总结白杨同志丰富的艺术实践经验等。 创作道路一些熟悉白杨同志的老演员、老导演认为,白杨同志的生活道路和创 作道路在老一辈中国进步电影演员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她的艺术道路是与生活道 路相吻合的,她开始从事演员工作后不久,就在党领导的左翼进步文化团体“左联” 的帮助下逐步成长。她早期主演的《十字街头》、抗战胜利后演的《一江春水向东 流》和在舞台上演出的《日出》、《法西斯细菌》等都很成功,在当时黑暗的旧中 国具有不小的进步意义,就她的表演来说,早期的《十字街头》等片,较多地追求 外部动作的美,感情也很强烈,但所创造的形象在气质上较明显的是小资产阶级知 识分子的。其后,白杨同志逐步注意并致力于对人物内心世界的发掘和感情的质朴 自然;特别是解放后,文艺工作者从旧社会生活天地狭窄的束缚中解放了,随着白 杨同志不断地深入工农兵生活,不断地刻苦钻研,以及在艺术实践中经验的不断积 累与丰富,她在《金玉姬》等片的表演上就获得了更大的成绩,在把外部动作的美 与深入角色精神世界两者的统一上,达到了甚高的境界。不少同志认为,白杨的创 作道路,就是从比较注意外形到能够由表及里地刻画出人物的内心;比较容易在角 色中渗入演员“自我”的感情,到能够从自我出发,达到感情与人物性格、规定情 境融洽统一的境地;从所塑造的形象气质上有明显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印痕, 到塑造出了真实感人的工农兵艺术形象。有些同志认为,这一条创作道路也就是从 小资产阶级浪漫主义到革命现实主义的道路。 风格与特色与会者在发言中认为,从《祝福》、《金玉姬》等片中可以看出白 杨同志的表演已经形成了她自己的风格。那就是“优美、自然、含蓄、鲜明”。所 谓优美,并不是单纯对形体美的追求,而是外部动作和表情既符合于人物的性格与 戏的规定情境,又在一举一动中让人感受到白杨固有的那种娴静、柔和、舒适的美 感。所谓自然,也就是白杨同志自己强调的“稳”字,她的表演是那样顾盼自如、 从容不迫,鲜有“做戏”的雕琢痕迹。同时,这种“自然”又不是对生活的模拟, 而是产生于她对生活的细致深入的观察,她对表现技巧、对镜头前与舞台上两种表 演的不同分寸的娴熟的掌握,以及她对贯串全戏的人物最高任务与每个细节中表演 动作的精心设计的基础上的艺术的自然。所谓“含蓄”和“鲜明”,则是她的形体 动作和表情既能把人物的心灵和感情的脉搏,给予人那么深、那么准确的感受;同 时又不是把一切都一览无余地展览在外部动作上,而是留给观众更多想象回味的余 地。有些同志认为白杨塑造的不少形象渗有一种东方妇女特有的温柔、娴静、善良, 以及那种经受得住折磨、痛苦的坚忍性格,《一江春水向东流》中的素芬如此,《 祝福》中的祥林嫂也如此。甚至在《金玉姬》中,白杨一方面成功地塑造了一个与 祥林嫂、素芬截然不同的,有觉悟的战斗的女性,另一方面在金玉姬对待义子、丈 夫和同志的一些场景中,观众除了可以感触到人物刚强、坚忍的一面外,也仍然可 以感受到白杨独有的那种吸引人的气质:恬静、温柔与含蓄的美。有的同志还认为, 白杨既塑造了不同性格的鲜明形象,细细品味起来,又都有她自己的气质,这也正 是她的独特处。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同志们特别认为《金玉姬》是白杨表演风格有 所发展的新标志。白杨过去演的角色固然有鲜明的风格,但不免也有其局限,那就 是往往当人物需要强烈激情时感到柔了一些,《祝福》中祥林嫂的形象,整个来说, 无疑是十分成功的,但“砍门槛”这场戏却是稳则有余,激情稍欠。金王姬显然与 白杨过去演的素芬、祥林嫂不同,这就要求白杨在原来风格的基础上来个突破,而 表演家经过自己的努力显示出了她的艺术还有巨大潜力,在“丈夫牺牲”、“责备 义子犯纪律”、“发现叛徒下落”等需要强烈激情的场景里,白杨的一怒一嗔,一 言一动,都显得那样准确而又感情充沛、内在。在这个形象的创造中,白杨固有的 柔和、平稳与人物性格的刚毅、强烈融合得是那么统一与完整。证明了白杨的表演 风格还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也有同志认为,金玉姬的形象创造确实开拓了白杨表 演艺术的天地,发展了她的风格,但这部戏有些场景,如负伤遇救后在山洞中醒来 时大叫翻滚的表演,则显得与白杨的风格不太和谐。而《祝福》中的祥林嫂,由于 作品的风格、编导的风格都与白杨的风格协调,因此就白杨的表演风格来说,是最 有代表性的。祥林嫂夫死、为佣、再嫁、贺老六死、儿死、再为佣等几个大坎坷、 大段落中,人物的心情和精神状态的变化,都从演员的眼神和鲜明的形体动作节奏 的变化中透视出来了。 其他不少同志认为,白杨在她的文章中谈到的“三忌”、“八诀”的经验很有 价值。“三忌”对某些表演中简单化等毛病下了针砭,“八诀”也谈到了一些电影 表演的特点。“明、趣、神”等提法在上影剧团已引起了很多讨论。也有同志认为 “八诀”的内容很有价值,但提法尚嫌含糊:“脉”字既谈了演员的最高任务、贯 串动作,又似乎有表演节奏的含义,提得似觉笼统,而“脉”与“品”、“神”也 似乎不可分,因此还可作更深的研究。大家都认为,探讨和总结白杨同志这样一位 有丰富实践经验与很大成就的演员的表演艺术,对帮助广大舞台演员和电影演员, 特别是青年演员的学习提高,对丰富我国电影表演艺术理论,对进一步探讨其他卓 有成就的演员的经验,以及帮助白杨同志自己丰富和发展她的风格,都有很大意义。 这次座谈会只是接触和提出了一些看法与问题,进一步的探讨还有待于白杨同志本 人、广大的舞台与电影创作者以及电影理论工作者进一步的努力,特别是还必须就 白杨同志的一些具体作品,作深入、细致的研究,才能提高到理论水平上来。 而这些工作是很迫切和有意义的。 潘光荪整理 原载1962 年1 月《上海电影》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