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激情(4)
那时,查尔斯·哈利是新美术馆的馆长,在那里展出所有当代画家的作品。那
是一个精致迷人的小美术馆,中央有大厅和喷泉。查尔斯·哈利建议我在那儿进行
舞蹈表演,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们,这其中包括画家威廉·里奇蒙爵士、学者安德
鲁·兰先生和作曲家赫伯特·帕里爵士。他们答应作一次演讲,威廉·里奇蒙爵士
讲舞蹈与绘画的关系,安德鲁·兰讲舞蹈与音乐的关系。我在中央大厅中表演舞蹈,
中间是喷泉,四周是珍稀的花木和一排排的棕榈树。这些节目都极为成功,报纸以
极大热情加以报道,而查尔斯·哈利也为我的成功而异常高兴。伦敦的名流都纷纷
邀我去喝茶或用饭,在这段时间内,幸运不断地降临到我们的生活中。一天下午,
在罗纳德夫人家的酒会上,有人当着很多人的面,把我介绍给威尔士王子,也就是
后来的爱德华国王。他赞美我是著名画家盖恩斯伯罗笔下的美女,这一赞誉更增加
了我在伦敦社交圈子中的名声。
我们的运气越来越好,于是就在沃里克广场租了一个大排练房。在那里,我有
很长时间都沉浸于一套新舞蹈的编创中,其灵感主要来自于在国家美术馆欣赏意大
利艺术品时的新发现,尽管我认为这段时期我也深受伯恩—琼斯和罗塞蒂的影响。
就在那时,一位年轻的诗人闯入了我的生活。他刚从牛津大学毕业,嗓音温柔
甜美,有一双梦幻般的眼睛。他出身于斯图尔特家族的旁系,名叫道格拉斯·安斯
利。每天黄昏,他都挟着几本诗集出现在我的排练房中,然后给我读斯温伯恩、济
慈、勃朗宁、罗塞蒂和奥斯卡·王尔德的诗。他喜欢大声朗诵,我也特别爱听。可
怜的母亲认为她绝对有必要在这种场合中陪伴着我。虽然她懂得这些诗,而且也很
喜欢,但却不欣赏诗歌朗诵的牛津风格,因此往往过了一小时左右,特别是在读威
廉·莫里斯的诗歌时,她就睡着了,这时刻,年轻的诗人就俯下身来轻轻地吻我的
脸。我对这样的友情感到非常满足,除了安斯利和查尔斯·哈利外,我不想再交其
他的朋友了。一般的年轻人都让我厌烦,虽然当时有许多人在伦敦的客厅里看了我
的舞蹈后,常常兴致勃勃地来见我或者想带我外出,但我的态度非常高傲冷漠,因
此他们也就知难而退了。
查尔斯·哈利住在卡多根大街一座古老的小房子里,家里还有一个年轻可爱的
小妹妹。哈利小姐对我也很好,经常请我出去吃便饭,就我们三人在一起。我第一
次见著名演员亨利·欧文和埃伦·泰瑞,就是同他们俩一起去的。我第一次看欧文
的演出是《钟楼》,他伟大的表演艺术激起了我由衷的热情和敬佩,令我沉醉其中,
以至于几个星期都睡不好觉。至于埃伦·泰瑞,她是我终生崇拜的偶像。即使从没
看过欧文演出的人,也能理解他那令人激动的、优美和崇高的表演的。他智慧的力
量和阐释戏剧的能力让人心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是一个天才的艺术家,就连
他的缺点也成了人们赞美的优点。他的身上,有但丁式的天才和高贵的品质。
在那年夏季的一天,查尔斯·哈利带我去拜访大画家瓦茨,我就在他的花园里
给他跳舞。在他的房子里,我看到埃伦·泰瑞那美妙的面孔多次出现在他的画布上。
我们一起在花园中散步,他给我讲了许多关于她的艺术和生活的趣事。
埃伦·泰瑞当时已是成熟的女人,女人的天然美丽在她身上充分地展现出来,
已不再是瓦茨想象中的修长苗条的少女。当时的她,丰乳肥臀,仪态雍容,体现了
与当今人们的审美理念迥然不同的健壮的美!如果现在的观众见到当时的埃伦·泰
瑞的话,肯定会不厌其烦地劝她如何如何节食减肥,令她无暇他顾。但我敢保证,
如果她当时像现在的女演员一样,耗时费力地使自己变得更年轻更苗条的话,她那
伟大的演技将会受到损害。她不苗条消瘦,但她无疑是成熟女性美的典范。
就这样,我结识了当时伦敦文学界和艺术界最优秀的许多名人。随着冬天的过
去,沙龙举办的越来越少了。有一段时间,我参加了本森剧团,但也不过是扮演《
仲夏夜之梦》中的第一仙女。剧院的经理们似乎总是无法理解我的艺术,或者说他
们不明白我的想法能给他们的经营带来多大的收益。但自从赖恩哈特、吉梅尔和其
他先锋派作品上演后,舞台上却突然出现了那么多模仿我的舞蹈流派的坏版本,这
真是令人奇怪的事情!
一天,我被引见给泰瑞女士那时已是夫人了。在排练期间我上楼去了她的
化妆间,她很热情。根据她的安排,我换上舞蹈服装,然后她带我去舞台上为比尔
博姆·泰瑞跳舞(我给他跳了一曲门德尔松的《春之歌》),可他却心不在焉地向
上盯着几只苍蝇,几乎都懒得瞧我一眼。后来在莫斯科的一次宴会上,当他举杯祝
贺我成为世界上伟大的艺术家时,我向他提起了这件事。
“什么”他惊诧道,“我看到您的舞蹈、您的美丽和您的青春竟会不欣赏?
唉,我是多么蠢啊”他又补充说:“现在太晚了,太晚了”
“永远不会太晚的,”我回答说。从那以后,他对我的评价很高——关于这件
事,下面还要提及。
说实话,我那时真不明白,既然我已在伦敦激起了几乎我所遇到的每一位画家
和诗人的热情赞赏,如安德鲁·兰、瓦茨、埃德温·阿诺德爵士、奥斯丁·杜布森
和查尔斯·哈利等,为什么伦敦的剧院经理们却无动于衷?也许我的艺术所传递的
信息都源自灵魂深处,是他们那种粗劣而又功利的舞台艺术观点所难以理解的。
我白天都在自己的排练房里练功,每到黄昏时,要么是诗人来给我读诗,要么
就是画家带我出去或看我跳舞,他们两人从来都不碰面,因为相互之间已经产生了
强烈的妒意。诗人说他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浪费那么多时间和那个老家伙在一起,
而画家则说他实在搞不懂我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孩子怎么和一个毛孩子搅在一起。但
我在与他们俩的友谊中都感到了快乐,实在弄不清究竟更喜欢哪一个。不过星期天
是完全留给哈利的,我们俩在他的画室中一起用午饭,吃来自斯特拉斯堡的鹅肝,
喝点雪莉酒和他自己煮的咖啡。
有一天,他允许我穿上了玛丽·安德森那件著名的演出服,摆出各种姿势,为
我画了好几张速写。
冬天,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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