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金黄" 皮尔把我带到了巴黎,可我在巴黎的日子里却没有太多皮尔的影子,电话就 成为了巴黎连接里斯本的方式。以法国人的个性,我这个" 小人" 是不相信他在 那边没有女友的,不过在以后的经历中我还是承认自己对不住他。他刚离开之后, 我老是不愿意放下电话,总想着能多说一点,可随着时过境迁,他的语气变得敷 衍,我也渐渐失去了兴致,甚至有时候当我放下听筒时,我还觉得一身轻松。 事实上,两地的分居不但隔开了我和皮尔的生活,也斩断了弥补我们在法国 乡下所产生的感情裂缝的可能,终于,在凯文出现后,我和皮尔两人平静的分手 了。 1991年6 月,在一个罗马尼亚画家朋友的周末聚会上,我认识了凯文。这个 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美国仔居然会有一天为我披上婚纱。 聚会前,我的脚受了伤,走路都疼,自然不能跳舞,只好拿着一杯葡萄酒坐 在一边。远远地看见一位金发碧眼的男人--法国人的头发大部分是棕色的,那一 抹" 金黄" 在人群中十分抢眼。 过了一会儿," 金黄" 男人和一个大胡子罗马尼亚人一起走过来找我聊天。 他的目光羞涩而迷人,蓝色的眼睛仿佛歌唱着:" 深深的海洋啊,你为什么不平 静?" 他开始说英文,因为我听不懂,后来改用法语:" 请问你是不是日本人? " " 不,我是从中国来的彝族。" " 我叫凯文,是从纽约来的美国人,现在在巴 士底狱广场的一间工作室里做陶瓷。" 这个男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法语说得好听, 不像一般的美国人带着很重的口音。我对这个有点害羞的大男孩有了好感,但绝 不是一见钟情的那种,毕竟我的皮尔还在里斯本。凯文问我要电话,我不想给他, 就瞎说我家没电话,不过我告诉他:我住在拉丁区。 接下来是我创作的时候,整天忙忙碌碌,差不多过了半年,我几乎忘记了凯 文这个人。一天,我突然听见街上有人喊我的名字,打开窗户一看,一个年轻英 俊的男人站在阳光里面,满头金发一闪一闪的,散发着一种夺目的光彩。我一时 想不起他的名字,但却兴奋地说:" 你上来吧!" 他背了一个大包(那个包我们 一直保存到今天),里面有一大堆东西。开始我以为他要送我礼物,后来他说他 的侄女出生快一百天了,按照天主教的仪式要受婴儿洗。他没有多少钱,就在跳 蚤市场给他侄女买了一些二手货,他兴奋地问我要不要看。 哦,原来没有礼物要送给我,但我觉得他有种傻乎乎的可爱,看就看吧。只 见他先从包里掏出了一套二手音响,接着又掏出了几个黑乎乎的银杯子,还比划 着说这些杯子擦出来会很漂亮,原来他打算送给小侄女几个旧杯子。他问我愿不 愿意参加在巴黎圣母院举行的受洗仪式,他的家人都从美国赶来参加,我随口答 应了。 最后我并没有去参加这个仪式,虽然巴黎圣母院是我从少年时代读小说开始 就十分向往的地方。但我一时找不到适合那个场合穿的衣服,而且一个陌生美国 人的家族聚会,我去总有些不太方便。 但我们就算是朋友了,当然只是普通朋友,我并没有把他当作丈夫的人选-- 他没有固定工作,没有长远的打算,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 不以婚姻为目的,我和凯文在一起很轻松随意,特别有趣,这倒不像和皮尔, 因为他的年龄、身份,有时我必须做出一副淑女的样子。而我和凯文经常穿着牛 仔裤、球鞋在大街上闲逛,有时候高兴起来,他蹲下身子,让我跨上他的肩膀, 他站起来怪叫,常常引起路人的侧目。 年轻,让我们品尝到生活的甜美,夏日的一天,打扮得像个吉普赛女郎的我 跟凯文在一个露天咖啡馆中聊天,说到自己最大的理想是生三个不同肤色的孩子, 让别人惊讶我竟会是他们的妈妈,那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我常常这样不着边际地 瞎扯,胡说八道,凯文照样笑眯眯、听得津津有味。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还是 觉得很开心。 当我作刑侦的时候,在我的宿舍墙壁上贴着从电影画报上剪下来的当时的美 国明星詹姆士·迪恩的照片,这个作为我偶像的美国明星真的长得很像凯文。我 喜欢这个明星,因为在我的感觉中,平头短发、不离墨镜的他饰演的电影都充满 了叛逆、耍酷、破坏,那种电影表现出来的" 飞车党" 的感觉让我觉得非常过瘾。 很快,皮尔知道了凯文的存在,在平静的交流后,我们正式结束了两人之间 的这段曾经激烈但却归于淡漠的感情。 对我选择凯文,朋友们都说:" 你是不是傻了?皮尔什么都有,你却要和凯 文在一起,你以为生活是在演电影吗?" 我没有办法回答朋友们,我的感情单纯 的就好像我当年滚下山坡救人一样,我没有想的余地,也没有想的必要。如果我 把事情想的一清二楚,很多事情我也不会做了,性格决定命运,或许性格也是由 神来安排的。 法国人皮尔最瞧不起美国人,记得在北京他的寓所里看奥运会直播的时候, 百米赛跑的决赛中,美国人刘易斯事最大热门,可最后是一个加拿大运动员夺冠 了。当结果出来以后,皮尔高跳起来,疯狂地欢呼、口哨,天啊,三十多岁的人 仿佛一个小孩儿,兴奋地拿起电话四处相告,仿佛法国大革命的火焰已经照亮了 欧洲。可没想到,他的女朋友最后成为了一个美国人的老婆。 想想当初皮尔在北京的求婚,这可是一个女人获得安全生活的最大礼物,可 我还没有" 疯" 够,更不能过早为自己的儿女负责,我还想跟他继续两个人的浪 漫,可是命运弄人,最后我们终于还是没有走在一起。 十几年过去了,再想起皮尔,他的那种浪漫依然让人无法忘怀,他会经常给 你惊喜,就像法国的香水,你都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名字,可当你闻到那股味道 以后,你就会知道那就是你所需要的香水。 偶然一次,皮尔和我在北京人民大会堂看圣彼得堡芭蕾舞团的《天鹅湖》, 散场以后,突然一个外国女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香味把我" 勾引" 过去。我尾随 着她一段距离,最后壮着胆子上去询问这种香水的名字,她很客气地给我答案-- 可惜我当时没有纸笔,这真是遗憾。它并不是" 鸦片" 、" 香奈儿" 的名牌,但 我永远记住了这一种香水,以后的日子里,只要有时间,我提前2 小时奔到伦敦、 巴黎、纽约的机场--留恋在各种各样的香水柜台前,细细把每一种香水一一品闻。 我为什么没有记住呢?而且到了现在我也没有找到。 皮尔就好像那女人身上的香水,与我擦肩而过。也许失去了才知道珍贵,而 珍贵就在于我无法得到。我是不是还应该继续寻找呢? 一声珍重,一声再见,并不是所有人想象中那样惊天动地。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