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第一闹” 1996年9 月1 日,巴图成了一名一年级的“小豆包”。尽管我们并没有期待 他能成为优秀的学生,尽管我们做好了足够心理准备以后可能经常被老师“请” 去谈话,但他的表现依然令我们失望。 他入学时我和英达正在美国拍戏,回来后我去学校接他。在回家的路上他兴 致勃勃地告诉我:“妈妈,老师说我是个什么马!” “对啊,你和你的大多数同学应该都属马。” “不是!老师就说我一个人是,是……什么什么马。”儿子急切地摇着小手, 一副想说又说不出的样子。 “就你一个人?什么什么马?难道是……害群之马?” “对啦妈妈,就是这个马!这是什么意思啊?” 哎……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脸上还是作出无所谓的表情,告诉儿子不用理 会这种说法。 第二个周末我又去接他,这回是好消息,他告诉我他得了一个奖状。 “什么奖状?”我很惊喜。 “就是比进步退两步,妈妈。那叫什么步呀?”巴图望着我。 “多少人有奖状呢?”我想根据得奖人数的多少判断一下“含金量”。 “当然全班都有!你看,妈妈,比进步进一步叫‘有很大进步’,比进步退 一步叫‘比较有进步’,可是比进步退两步叫什么‘步’呀?” 我实在听不明白。我正在开车,无法到车的后备箱去拿那个令他如此激动的 “奖”。回到家里我才看到了它。我才知道全班40名同学有37人得到了“有很大 进步”的奖,而只有三个同学(当然这其中就有我儿子)得到了那个“比进步退 两步”的光荣称号。奖状上写着:英如镔同学自入学以来略有进步。 他太好动,他和他爸爸小时候一样有好动症。他迅速听明白了老师讲的课, 然后就前后左右地骚扰同学。无论我怎样做工作,他都不可能再次“略有进步” 了。 据英达说他自己直到小学的最后一个学期还没有入队,是全班仅剩的一名 “落后分子”,班主任的“眼中钉”。所以与他爸爸相比,巴图还是“有很大进 步”的。在他一年级结业那天,我去学校接他回来放暑假。他见到我就捂着胸口 跑过来,我看见他胸前别着“预备队员”的布牌儿。一年级的最后一天,老师将 这个看上去充满希望的称号授予了全班仅剩的3 个“白丁”。当然,我知道巴图 也曾做了大量的工作。他在同学中拉选票,并对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学“行了贿”。 一路上他都在抚摸着它。他那么兴奋地向我描述着经过:3 个“白丁”站在 讲台前,由3 个正式的、优秀的“预备队员”走上前来给他们佩戴这个“标志”。 而给巴图佩戴标志的同学按巴图的话说“实在是太笨了”,他老也打不开那个别 针。巴图着急地小声说:“我帮你打。”打开后巴图交给他,而他又在巴图的胸 前扎了半天戴不上去。巴图再次急不可耐地小声说:“我帮你戴!” 就这样,他自己授予了自己这个称号。他成了“预备队员”,于是有资格在 二年级参加评选少先队员了。 我曾经询问他在班里是否有好朋友,我告诉他每个人都应该有朋友,并且应 该对朋友慷慨大方。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有了,妈妈,我有两个朋友!” “真好!两个也不算少呢!他们是谁?”我为儿子自己的“社交”感到高兴。 “一个是我们班第二闹的,一个是第三闹的。”他说。我知道所谓“第几闹” 一定是那个年代的老师不顾孩子们的感受而给他们排的座次。 “第一闹是谁?是你?”我担心地问。 “对呀!”他说,“当然是我!” 气死我了!气得我半天说不出话。他就是坐不住。我知道这个毛病不可能一 下子改掉,这需要很长的时间,需要一生的努力。如果一个人不能专心地做一件 事,他将一事无成。但我不能着急,不能简单粗暴地批判他,那样做除了伤害他, 丝毫于事无补。他需要的是具体的、耐心的帮助,需要找一些他有兴趣的事情来 培养他的耐性。孩子多么需要母亲的呵护和关怀,并且在今天回想起来,我多么 庆幸他有那么开朗的性格,说起自己是“全班第一闹”的时候,态度是那么简单 和无所谓。 巴图很怕我。我对他说过的最严厉的话是:“妈妈非常不高兴。”他每次听 到这话会立刻安静下来。我不会在人前责备他,因为孩子的自尊和自信如果得不 到很好的保护,很容易就会转变成自卑和自弃。每当我发现他在公共场合或客人 面前表现得不太好,或有些“自我中心”,我会趴在他的耳边轻轻告诉他:“巴 图,你这样不好。”他立刻会改变做法。当着别人的面我毫不吝惜对他的夸奖, 告诉大家我的儿子很聪明,很优秀。有一次他到医院去看望爷爷,我对好几个护 士讲他是多么懂事,他很注意地听着,然后悄悄走过来,咬着我的耳朵小声儿说 :“妈妈,我知道你多么爱我,因为你总是对人夸奖我。” 我怎么能不夸奖他呢?他真的是个很可爱很懂事的孩子,虽然他太好动,在 班上“第一闹”,学习马虎,成绩不怎么太好,但在学年结束时的计分册上,他 的品行一栏工整地、令人欣慰地写着:全优。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