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川山市常务副市长高远做梦也没想到,在升官的敏感时期,出了纰漏。事情缘 于两年前建行行长贾冬临的一个建议。 “现在做房地产生意一本万利,正好我们行里有一批账外资金,你给我们在市 区繁华地带批一块好地,事成之后,我们二一添作五!”一天晚上,两人正在商量 现在什么门路好赚钱时,贾冬临给他出点子说。 “必须找一家信得过的建筑单位才行!”高远寻思这事有搞头,但为了避免日 后担担子,他不愿自己组建建筑公司,免得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贾冬临是他的心腹,非常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为人处世精明稳重,既要得好 处,又不愿担风险。事实上也是如此,高远从不轻易接受别人的请客送礼,对那种 强作笑脸的送礼人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和防范心理,把他们看作是拿着诱饵引诱自己 上钩的垂钓者。要拿就要拿得安稳,拿得晚上睡得着,这是高远一贯的做法。 他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有自己狂野的理解。在他贪婪疯狂的心里,他认为这个 阶段说穿了就是充满着残酷和血腥竞争的资本原始积累阶段。在这个阶段,旧规矩 瓦解了,新规矩还没有建立起来,到处充满着漏洞和缝隙,谁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 谁就能青云直上,谁就能腰缠万贯,反之几十年后就只有仰天长叹追悔莫及。正因 为如此,高远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升官和发财的机会。 “找谁呢?”贾冬临搔了搔头说。 “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找定军算了。他这人讲义气,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 高远提议说。 “行,高市长说了算!”颜定军是贾冬临的铁哥们,高远这话正说到了他心坎 上。 第二天,高远就找到了颜定军:“我在市里黄金地段划两块好地给你。至于资 金问题,我已找建行老贾帮你解决。”高远将自己的一番苦心策划,一五一十地告 诉颜定军,“当然,这挪用的资金只能暂时周转一下。房子建好,你们就赶快抛出 去回笼资金还给建行。这样,不仅万无一失,没有风险,而且赚来的钞票也够我们 几个人花销喽。” “行,有贾行长解决资金,又有市长解决地皮,这钱,我包你稳稳当当赚个盆 满钵满。”天上掉下来金娃娃,颜定军高兴得心花怒放,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 从银行的钱里拿出一百万先送给了高远。 圈地,拆迁,打基础,一切都在快速而顺利地进行。眼看着楼房芝麻开花节节 高,高远等人乐得合不拢嘴。转眼之间,两幢十五层高的整体框架已经完成,只等 着扯开口袋进钱了。可就在这节骨眼上,一场意外的风浪朝他迎头打来! 高远是上午从省里的朋友处得到消息的:省纪委接到群众的举报,后天就要派 人来查建行挪用巨额资金的问题。 下午,市委就召开了紧急常委会议,市委书记刘子龙和政法委书记廖明华要求: 有关人员要全力配合省纪委的调查,不得阻挠,不得设置障碍,要积极主动向省纪 委的同志反映情况。 高远表面上不露声色,暗中忙通知贾冬临做好各项准备,以应付工作组的调查。 贾冬临是银行行长,刚开始根本就没把这一千多万当作一件大事,心想大不了 找几家银行拆借一下,暂时把它弥补起来不就得了? 但一通电话之后,他额头上开始冒汗了。几家银行好像达成了什么默契似的, 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借故推脱了。 贾冬临急起来了,他赶紧打电话给几家贷款单位,就说行里要盘点,要人家先 把钱回一下。但这些平日在自己面前装孙子的头头脑脑一个个都是“企业困难,暂 时拿不出钱来”。贾冬临心里直骂娘,但平日口袋里得了人家的好处又不敢放肆。 贾冬临没有办法,只好找自己的亲戚朋友帮忙。但那些平日拍胸膛的哥们一个 个提到钱的事就不来神了。 贾冬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最后又转回了高远的住处。 “高市长,我已经是无路可走了。你无论如何得替我想想办法,不把这个窟窿 补上,这回咱们全完了。”贾冬临愁眉苦脸地求着高远,焦虑得声音都变了调, “‘人大’会就要召开,在这节骨眼上,人家来这一招,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只 有一个,就是牵出萝卜带出泥,想把你整垮,自己好爬上市长宝座。” 高远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一旦东窗事发,不但到手的银子要变成水,只怕 连乌纱帽都保不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无论如何要帮贾冬临渡过这个难关。 “你自己有多少存款?” “三百万!”贾冬临也顾不得多想,把自己的家底全亮出来了。 “还差多少?” “还差一千多万!”贾冬临急得话都说不出了。 “这就麻烦了,如果数目不是很大,我还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一千多万,到哪 里去找这么多钱呢?”高远原本想把自己的两百万先给他垫上,但一看到这么大的 数字,生怕赔了夫人又折兵,于是假装沉思地说。 “高市长,我求求你了,要不大家都活不成了!”贾冬临绝望之下什么话都说 得出口。 贾冬临的话再次提醒了高远,不能见死不救。 危急关头,高远拨通了颜定军的电话。 接到高远的电话后,颜定军果然立马带上李东火速回到川山。 “这样吧———”一进高远家门,颜定军连汗也来不及擦,便对着正翘首企盼 的高远、贾冬临急切说开了自己在车中作下的打算,“我先设法将手下所有公司的 资金全数调来凑齐,将挪用的资金填上去再说。反正房子已经封顶,马上进入销售 阶段,钱很快就能回来。几个月的时间,估计对那几个公司的影响不大。” “可是,我们所有能调动的现金加起来也填不满这个窟窿啊。”李东急说。 “有多少?”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在问。 “满打满算只能填上八百万左右。”李东算了算说。 “还差六百万?” 李东沉沉地点了点头。 六百万?可不是小数目,一刹那,室内的几人全陷入紧张的沉默之中。 “定军,你点子多,朋友广,‘人大’会马上召开,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 任何差错。”高远焦虑地说,“只要渡过这个难关,川山还是我们的川山,你再想 想办法。” “省纪委的人员后天上午八点进驻建行,现在只有快刀斩乱麻,否则后果将不 堪设想。”贾冬临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边又强调了事件的严重性和紧迫性。 “资金最快在明天必须到账,我顶多想办法拖一天。”高远又忧心忡忡地叮嘱 颜定军。 “我先赶回省城想想办法。”颜定军说完,立即通知手下各公司马上将所有能 调动的资金送到自己手上,然后连夜与李东赶回省城。 六百万现金,要在短短的一天之内调齐! 平日挥金如土的颜定军回到省城,也不禁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他给远在澳门 的张子强打了一个电话,张子强倒是愿意帮他这个忙,但现金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才 到,这可怎么办呢? 颜定军在办公室来回走动,脑子在高速运转。 颜定军这副少见的愁容,引起了韩霆的关注,他轻轻地敲开了颜定军办公室的 门,关切地问:“董事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