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廖明华的家就住在市委宿舍大院内。 妻子邓艳的老家就在红星镇的乡下。自从廖明华转业回川山后,随军的邓艳便 跟着进了城。作为高中毕业的她,在一家集体小厂干了没几年,就因工厂倒闭失了 业。顿时,老小五口之家的经济便显得有点捉襟见肘了。幸好娘家离得近,邓艳便 时不时去娘家打点秋风,鸡蛋、小菜地往城里拎。所以跟娘家的亲戚走动得倒很密 切。 这时,她正在灯下织着毛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一看,来人竟是自己大 姐的儿子孙成山。 “二姨!”一进门,孙成山便冲着邓艳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然后熟络地走进了 厨房,将一篮子鸡蛋放进冰箱。 “成山哪,怎么这么晚还进城来?” 孙成山说:“这回是来找姨父,想请他帮忙办件事。白天难得见到他这大忙人, 干脆晚上来,不怕他不回家。” “什么事?”邓艳有点讶然地问。廖明华虽然身居高位,但亲戚们都知道他的 性格,很少来找他帮忙办事。为此,廖明华对邓艳这位贤内助一直都很满意,夫妻 之间还从未红过脸。 “我想办个小厂,听说手续比较复杂,所以想请姨父出面帮我办办手续。” “办个什么厂?手续这么难办?” “炸药加工厂,厂址我们都定下来了,就在红星镇上。” “炸药加工厂?”邓艳吓了一跳,忙截断外甥的话急问:“这炸药厂自己能搞 吗?” “二姨你别怕,”孙成山忙解释说,“现在咱们川山不是有很多人在炸山开矿 么,所以炸药的销路好得很。很多矿老板都花高价钱去外面采购炸药,所以,我们 要是就地办个加工厂,保准赚大钱。” “那是技术活,你们没干过,能行吗?”邓艳担心地问。 “事情是这样———”孙成山进一步解释说,“我们已经打听到了,路州有家 军工厂,每年都有一批特殊的炸药要处理。前天我已经去过路州,没想到那家工厂 的厂长还正是姨父部队时的战友。人家一听,还真是卖了个大面子,答应以后按月 供货,每吨只收一千元,按废品价格卖给我们。你知不知道,那矿山老板的收购价 可是两万元一吨呀。” “这提个‘篮子’,做个转手买卖不就稳赚了,还办什么厂呢?”听说有这么 好的财路,邓艳一边替外甥高兴,一边又不解地插言急问。 “二姨呀,利润可还不止这些呢。”孙成山说得高兴,继续眉飞色舞地告诉邓 艳:“人家说这是军工用的烈性炸药,威力大得很,若做民用,每吨原料至少再拌 上十吨泥土才能拿出去使用呢。你想想看,这成本多低,利润多大!不到一年,咱 家就发财喽。” “原来这样———”邓艳听得有点心惊肉跳,这才似乎明白地发问,“所以, 你要办厂,就从事那种简单的搅拌加工?” 孙成山仍乐得嘿嘿直笑:“这样,就能短、平、快地发家致富。工厂很简单, 技术也不复杂,最难办的反而是办厂的手续。听说这是属于特种行业,市里卡得很 紧。所以我想只要姨父能出面,这事准成!妈就让我赶紧来找你。二姨,咱们家能 不能脱贫致富,让我妈过上几天好日子,这回就全靠你和姨父喽。” 邓艳想了半天,这才沉吟着说:“你姨父的性格你们也都知道。何况,听说市 里的情况也很复杂。我看这样吧,这事也别跟你姨父说。那些头头脑脑们平时也都 来过家里,我也认识一些,姨妈领你去找人将手续偷偷办下来。事情成了以后,你 姨父也不好再说什么,否则,你现在去求他,弄不好,他顶着不肯,反而不好再去 找人。” “好吧,全听姨的安排。”孙成山高兴地说:“只要事情能办成,怎么样都行。” 廖明华陪着孤寂的刘子龙一直下棋到晚上十点多,两人又接着聊了会天,这才 趁着淡淡的月色告辞回家。 今天,于翠萍提供的情况,使他在茫无头绪的困境中找到了意外的突破口。闵 刚作为贾冬临的心腹和小金库的保管人,应该知道这起挪用资金大案的个中内幕, 而且还极有可能掌握着这伙人不少的犯罪证据。要是能攻下闵刚这座保垒,说不定 案情能有意外突破。 可令廖明华万万意料不到的是:悲剧正在他那温馨平静的家中悄然开演,竟而 使他不得不很快退出反腐战场。 星期一,贾冬临若无其事地上班来了。 今年四十多岁的贾冬临,一直在建行工作,从普通职员一直干到行长的位置上。 他平日倚仗权势,欺上压下,银行里漂亮一点的女职员他想玩哪个就是哪个,谁不 答应,不是开除就是辞退,都没有好果子吃。留下来的那些女职员为了自己的饭碗, 平日里在他面前争风吃醋,一个个争着往他怀里爬。女职员玩够了,他又把目光盯 到了男职员的老婆身上。由于他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曾把一个不甘心的男职员整得 半死。搞得人人忍气吞声,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昨天发生在闵刚家里的事,在贾 冬临看来,只不过是增加了小小的刺激而已。他根本就未放在心上,在经过闵刚的 办公桌时,他用不屑的眼神,瞟了一下这个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的窝囊废。 可此刻落在他眼中的这个闵刚,双眉倒竖,双眼喷火,一副不共戴天的仇恨样, 与以前那个温顺得像只羔羊似的小会计,判若两人。 老实人发火了,贾冬临心里直发虚,突然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 狗急跳墙,何况是人!闵刚掌握着自己的全部机密,他一旦反水,把一切都讲 出来,将会对自己造成致命的威胁,而且还极有可能牵出高远等人。而自己若失去 了高远这柄大红伞的保护,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他将情况迅速向高远作了汇报。 贾冬临话刚落音,高远便气得发抖,指着他鼻子痛骂起来:“他妈的!你什么 样的女人不能搞?!偏偏要去玩人家的老婆,色胆包天也要有个尺度嘛。你明不明 白这当中的利害关系?!现在天天在叫反腐倡廉,人家正找不到咱们的辫子,你反 而还要引火上身,送肉上砧板!告诉你,别小看了廖明华这个劲敌。表面上他不露 声色,可人家是使暗劲,打太极拳,眼睛时刻在盯着我们呢。现在闹成这种局面, 我看你怎么收拾?! “我想,闵刚那小子不敢跟咱们翻脸去举报,要知道,他自己还在我贾冬临手 心攥着呢。”贾冬临进入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地说。 “不敢?!一举报你就玩完了,还不敢个屁!”高远已气得口不择言:“你想 想看,人家要送顶绿帽子给你戴,你会怎么样?而且还被人家当场看见!俗话说, 夺妻之恨和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管换上谁,都恨不得宰了你这小子才解恨。” “那,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自己捅的漏子自己去补!快将烂摊子收拾好,堵上闵刚的嘴再说!” “那———我悄悄去送他一笔钱———” “别以为钱是万能的,可以摆平一切!”高远脸红脖子粗地继续低吼,“像我 今天这个位置,能用钱买来吗?当初,我也是一步一个脚印,从泥腿子扎扎实实地 干到今天,才好不容易得到这个位置。你以为容易吗?弄不好,全被你们这帮贪得 无厌的家伙给毁了。” “高市长,我———” “还磨蹭什么,当务之急是尽快去堵上闵刚的嘴。一旦被廖明华抓住这个把柄, 做通闵刚的工作,我看谁也别想躲过这一劫难了。” “还像对叶琪那样,做了他!”贾冬临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 “做什么,这话我可没听见。”高远狡黠地冷哼一声,“要做什么你自己看着 去办,可别将我扯在里面。” “我明白,请高市长放心。”贾冬临心领神会地走了,却将个高远气得仍然想 吐血。 “人大”会一天天临近,各方剑拔弩张,暗中使劲,斗得不可开交。高远更是 寝食难安,睡梦中市长的宝座都在不停地向他招手。他派人暗地里打听,发现民众 对廖明华的呼声要高过自己。他不甘心这个渴望已久的位置旁落,更担心自己不在 台上,无法保住这些年来聚敛的巨额财富,因此处心积虑,志在必得! 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竟被贾冬临捅下这天大的漏子! 正当高远气恨交加的当儿,邓艳领着一个乡下青年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