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怀疑韩霆,无疑矛头是直指我颜定军而来,无非是因为对他的重用而疑他是我 的同党罢了。傻兄弟,居然对这一切浑然无知。想到此处,信任的砝码在颜定军的 心灵天平上,愈加倾向了韩霆。 车,很快到了后山脚下。此刻,晨雾已淡淡散开,南山的背景在一片云海中渐 渐清晰起来。与秀美的前山相比,后山似乎更多了份壮丽和神秘。颜定军和韩霆双 双下车,带着各自不同的心情默默地注视着它,一股悲壮的心情从颜定军的心中油 然而生。他断定自己也许即将登上一段充满血腥的逃亡之路。 韩霆默默地陪着颜定军驻足山脚,开始敏感到颜定军必有非同寻常的举动。 果然,片刻过后,颜定军拍着韩霆的肩头,再度说道:“兄弟,你我相处多年, 我从未将你当成我的手下,一直是把你当兄弟看待。” 韩霆断然地点点头,抬眼凝视对方。这四目相交之中,是一种在双方都看似平 静无波的对视,韩霆静等下文。 颜定军缓缓点燃烟。在袅袅上升的淡蓝色的烟雾中,他露出一副少有的凝重之 色,沉思了片刻,才又开言道:“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地说话。今天我特意 领你来这儿,是有要事相托,想必你不会拒绝,也不会辜负我的重任。” 韩霆挺了挺胸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好,兄弟,颜哥知道你一诺千金,就等着你这句话!”颜定军露出丝满意、 欣慰的神色,接着呆呆地将韩霆看了许久,才石破天惊地吐出一段话来。“我准备 把酒店交给你来全权管理!” “颜哥,你就别拿老弟开心了,老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韩 霆不知道颜定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是一个劲地推辞。 “不是开玩笑,我说的句句是真。”颜定军正色地说,“这些年来,颜哥为了 这份家业得罪了不少的人,现在他们正联合起来找颜哥的麻烦,我不得不有所准备 呀!” 韩霆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他退后一步,望定对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社会,官本位成了统领一切的准则。只要当了官,要什么便能有什么。 在这样一个官本位的社会,是不可能公平竞争的。改革开放以来富裕起来的是三批 人。第一批绝大多数是从监狱里出来的劳改释放人员或处于社会最底层的那些连生 活都没有着落的人。他们走投无路的,根本就不讲究什么规则和脸面,只要有财发, 就什么都可以干;第二批富起来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是当官的或他们的亲朋戚友。 他们钻政策空子,靠倒卖倒买起家;至于第三批,也就是现在这批,表面上看是利 用科学技术靠真本事。其实你想想,要办大厂,大企业,靠个人的力量可能吗。所 以就只有在国有资产上打主意,把国有资产通过种种途径转化为私人财产。而像我 们这种没有靠山又没有资本的人,要想出人头地,真是比登天还难。”颜定军吐着 烟圈愤愤不平地说,“我从部队回来后是一无所有,走投无路,好不容易通过自己 的奋斗有点积累,又被人家以偷税漏税的名义搞了个一干二净。为了生存,我不得 不寻找保护伞。自己挣十块钱,八块钱花在了当官的身上。就这样,我慢慢地发达 起来了,但官场之间的斗争比商场还要厉害,还要黑。眼下,颜哥的靠山被另一伙 更有来头的人所逼,城门失火,殃及鱼池,颜哥也跟着碰到麻烦。危急关头,老弟 不会见死不救吧?”颜定军苦笑了一下,双眼却死死观察着韩霆的反应。 尽管对颜定军的身份,韩霆了如指掌,可此刻由他亲口吐出,仍有种掩饰不住 的震惊。他呆呆望着对方,半天过后才轻声地问:“颜哥,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办 法了吗?难道……” 颜定军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继续说下去:“要知道,在咱们中国,有了官场人 物作幕后的支撑,许多事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这一次,对手的来头实在 太大。其实,这也都怪我,当初自恃背后有人,就没看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于 是,胆子越来越大,心,几乎越来越冷了。到后来,我终于成了川山市能呼风唤雨 的人物。一旦尝到这种与权力勾结的甜头,我们也就更注重与上层人物的来往。这 样,路才会越走越宽。于是,我更加疯狂地敛财,去满足他们的贪欲,也换取更大 的利益。就这样,为了高远那个王八蛋,我又策划了系列大案……” “高远?!高副市长?”韩霆故作讶然地反问。 颜定军取出支香烟接上火,愤愤摔掉仅抽了大半的烟说:“当时,‘人大’会 换届选举在即,他为了整垮自己的政敌,以夺取更大的权力,所以不遗余力地利用 我这张王牌,去为乌纱帽拼杀作案。当然,这互惠互利的事假若不干,说明我是个 傻瓜。我干了,而且干得很绝。本来,这案子已经了结,但没想到最终还是引火烧 身,颜哥看来已经在劫难逃。这就是我今天找你密谈的目的———”说着,颜定军 的手里出现一盘小小的电话录音磁带,他冷峻而威严地将韩霆盯了足有五分钟之久, 然后却又将录音磁带轻轻地收回兜内,“这磁带详细记录了高远命我杀人作案的动 机与目的,万一哪天高远出卖了我,你就替我暗中将录音带交给警方,让共产党做 了那个小子!至于这盒录音带,到了关键的那一天,自然会有人送到你的手头。” “颜哥,那你怎么办?”韩霆急切地问。 “川山已经不再是我的地盘。”颜定军看着韩霆的脸色说,“我已暗派李东去 云南采购枪支,明天一回来就采取行动。川山方面已密捕我一班兄弟,明晚我亲自 领人去炸掉看守所,杀开一条血路,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澳门投奔张大哥。我 走后,‘天都’仍由你管理、经营,我会派人回来取走利润。 韩霆故意沉思了许久,才缓缓地答道:“颜哥,此事对我来说,既太意外,又 太突然,是否容我考虑一番,能否接下你的重担……” “韩老弟———”颜定军目光凝注,满脸阴郁地说道,“今天,我已将本人的 重大隐情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你,也就善后事宜托付于你,想必你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和一番重托吧。对了,还顺便告诉你:丁进、马滔都是我命人干掉的。马滔被我秘 密送到云南,现在恐怕早已喂了野狗。” “可他们曾是你的心腹手下啊。” “当手下变成威胁时,惟一的办法只有除掉他们!”冷酷又回到颜定军的脸上, 他轻描淡写般地说着别人的死亡,面不改色。“是他们违反了游戏规则,怪不得我 了。” “好吧,我想我绝不会做丁进或马滔第二!”韩霆终于下决心似地拍了拍胸脯。 “我一定不会辜负颜哥的信任和厚望!” 颜定军仰天长叹了一声。 接到韩霆的报告之后,岳华立即主持召开紧急会议,研究部署如何利用这次难 得的机会,从根本上彻底铲除天鹰帮。 “情况来源可靠吗?”主管刑侦的吴副厅长不无担心地说,“从我们目前所掌 握的情况来看,颜定军诡计多端,心黑手毒,他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消息泄露出来 呢?会不会又是他的阴谋诡计,声东击西,诱我们上当呢?” “我同意吴厅长的意见。”刑警总队陈总队长在一旁发言,“颜定军曾当过特 务连长,反侦查能力很强。他生性狡诈多疑,头上又戴着民营企业家、省人大代表 的帽子,没有充分的证据我们根本奈何不了他。这么多年来,我们对他一直只有怀 疑,所有调查都是在暗中进行的,他怎么会知道我们要对他动手了呢?怎么会冒着 杀头的危险去劫狱呢?这不可能!” …… 听了众人的发言之后,岳华头脑里酝酿的方案更加周密细致了。他刚刚接到韩 霆的汇报时,也反复考虑过情报的可信与可靠程度。因为从颜定军的为人来看,这 么大的事他不应该告诉外人,但是在马滔、李晓非等相继丧生的情况下,他把韩霆 当作自己的心腹也未尝不可能。事情如果真是这样,就说明韩霆已经彻底取得他的 信任了。而且多年的实践也证明,韩霆每次提供的情报都是准确无误的,从未出过 差错。在敌我不清的情况下,有着丰富对敌斗争经验的岳华没有讲出情报的来源。 岳华丝丝入扣地分析了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之后说:“颜定军不会无缘无故 提到什么劫狱的事,肯定是有原因的。在不知道其阴谋的情况下,我们只能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并且要做好充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