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韩霆陷入了片刻的苦恼之中。数年来,与敌友之间几位女性的感情纠葛,几乎 在顷刻间全明朗起来。也许张小瑛、许曼丽她们都在暗暗地深爱着自己,可自己却 死也忘不了的是那个说要成为别人的新娘的方枚! 感情的不等式,一道人生无法破解、平衡的难题! 韩霆甩了甩头,尽快驱去了情感的困惑。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 距密捕谢鹏他们的时间只剩一个小时了。等在自己眼前的,也许还有一场殊死较量。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一点差五分时,韩霆来到“天都”的大门外,只见许多便 衣警察已按统一部署,将酒店密密地监控起来了。 他扬起了手中那用作暗号的警徽,然后转身进了电梯,上了十七楼。 一群人悄然地跟在他的身后,谢鹏他们的房间,居然洞开着,里面传出电视的 声浪和几个人的叽喳声。 电视画面上,正在播着一场精彩的足球大赛。 他身后的人全都掏出手枪,还不等三人反应过来,神速地将他们铐牢了。 “死条子!凭什么又抓我们?”阿昌破口大骂了一句,谢鹏却满腹疑惑地看了 看领头而入的韩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露出满脸的仇视之色。 “这场大赛,你们已经输得干干净净了。”韩霆义正辞严地回击着阿昌的谩骂, “你们逃脱了澳门警方的追捕,却逃不掉内地的恢恢法网!那数百条的人命等着你 们,去一一偿还!” “原来是你!真的是你出卖了我们!”谢鹏凶相毕露地嚎叫着,“早知这样, 真该连这酒店一起炸掉!”还不等他嚎完,几个愤怒的民警早拎小鸡似地将三人拎 着上了警车。 韩霆又领着民警迅速上到十九楼,进了颜定军和刘莹的房间。 刘莹默默地迎了出来,手头正握着那盘至关重要的录音带。 “莹姐?”韩霆有几分意外地轻唤了一声。 “你们离开酒店的那一天,他将这盘录音带交到了我手头,并嘱咐我,一旦你 一个人回到‘天都’,便让我将它秘密交到你的手中,而且绝不能让任何第三者见 到这盘东西。但我做梦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刘莹咬着牙,浑身颤抖着,却 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两天,我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刚才的一幕我已在窗 前看到,磁带交给你,算我最终还按照他的要求和意愿办了一次事。” “莹姐!” “为什么会是这样?” 刘莹昏了过去。 韩霆打开了手机:“张小姐,快送刘莹去医院———” 一场红与黑、正义与邪恶的较量终于结束了。 韩霆驻足门前,默默地打量着这座令他在惊心动魄中战斗了数年的地方,在行 着告别的注目礼。 别了,天都!你将回到人民的手中,你将获得新的生命。 他默默地告别“天都”,终于踏上了复命的路程。高远被带进了预审室。 “高副市长,我想,不用我们再交待政策了吧?”参与预审的刘双南用讥讽的 语气来了个开场白。 沉默。 他妈的!不知他们究竟掌握了一些什么证据,连“纪检”这关都没过,居然一 下子就直接来了个公开逮捕。而且来抓自己的不仅是刑警,还是重案大队!难道就 凭我帮廖明华老婆的外甥办理炸药厂手续这个问题?哪怕造成的后果再严重,充其 量也不过是个违纪问题,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吗?当初也只怪自己鬼迷心窍,竟然 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会不会是其他的问题泄露了天机?倘若真是那些杀人灭口的重大事件被人出卖 了,等着自己的别说是市长的宝座,恐怕一条老命也要从此玩完。想到这可怕的一 切,高远不由得冷汗涔涔,心里直打鼓似地惊悸不安。他偷偷瞥了这些以前的部下 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死撑着一言不发。 “高远,我想你应该明白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没有十足的把握和罪证,不 会公然逮捕你这个堂堂的常务副市长。”预审科长首先打破沉默,冷冷地提醒高远, “至于法律条文,我想你也非常清楚,只要我们掌握了你充分的罪证,照样可以将 你送上断头台。” “断头台?!我想我总不至于罪当该死吧?”高远终于忍不住开腔了,他想反 过来摸摸公安的底细,对自己的罪行究竟掌握了多少。 “好吧,那就先让你自己看看都干了些什么———”刘双南被高远的态度弄得 火冒三丈,恨不得将憋着一肚子的气全发泄出来。但作为办案的执法人员,此刻还 不到发火的时候,所以他只好将憋着的那股子怒气一压再压,仅朝高远递过几张叶 琪、闵刚、贾冬临等人的尸体照片。 高远的身躯似筛糠般地抖了起来:“那都是黑帮分子干的,怎么会跟我有关呢? 我参加革命几十年,工作中也许犯下许多错误,但总不至于去杀人放火,干出这些 目无法纪的勾当吧?” 预审科长猛地揿下了录放机的按钮,顿时,一段对话在高远的耳内炸响开来— —— “颜总呀,贾冬临那小子被弄了进去,搞不好又是遗祸无穷,将大家全抖出来。” “那么,高市长的意见呢?” “最好还是老办法,让他没法子再开口说话。” “可这回有点困难啊,人都被弄进去了,而且肯定是重刑犯,人家会当宝贝守 着他。” “这就是我在台上的好处!办法当然有,但还得你配合执行。”“大家同乘一 条船,这利害关系用不着多说。只要你有办法让我们接近贾冬临,封口的事当然归 我们。其他的你就不用操心,等着好好当你的市长大人吧。” 不用再听下去了,高远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一阵头昏目眩袭来,他几乎软瘫在 地。 “够了吧?”刘双南冷冷地问他。 该死的颜定军!怎么会留下这种东西落到警方手头。高远在心里狠骂着颜定军, 嘴里却还在不甘心地分辩着:“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问的?!不过,我没有动手 杀过任何人,不构成直接犯罪。充其量也只不过是———”高远卡了壳,一下子说 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完全紊乱,根本无法应付眼前的审讯局面。 “高远!”刘双南目光凌厉地猛喝了一声,才接着往下说道,“你主谋、指使 犯罪团伙杀人的事实,已经铁证如山,再作任何的狡辩都将是徒劳无益。但我首先 要问的,是一个看似无关的话题:乌纱帽对你真那么重要吗?” 高远怔怔地望着刘双南,突然歇斯底里喊道:“你们没到我这个位置,就不知 道这个位置的重要性。知道上一届的戴副市长吗?当他坐在我这个位置上的时候, 在川山市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当时谁见了他不毕恭毕敬?!还没出 门,小车早就乖乖地候在那儿。他指东,司机绝不敢向西。可一退下来是个什么结 局?那天听说是心脏病发作,临时叫小车送医院,可办公室推三阻四口罗唆了半天, 就是不肯出车。最后还是他儿子在电话中哭着求办公室赶快来车救命。这样,好半 天才摇摇晃晃地来了辆平时鬼都不坐的伏尔加。老戴一看,竟活活气死在家里。你 说这人就这么势利,就这么功利!教训这么深刻,我能不要位置,不要权力吗?! 呼风唤雨惯了的人,一旦遇上老戴的遭遇,心里自然无法平衡了。” “可你为了车子、房子这种物质上的小小享受,竟然置数百人的生命、财产于 不顾,不惜制造惨绝人寰的大血案,以此来造成攻击你所谓政敌的借口,而达到你 的一己私利。高远!就凭这一条,就足够判你十八次死刑!” 一阵死亡的恐惧再度猛地袭向高远,他顿时恨不得死抽自己几个嘴巴。刚才的 一番发泄,无形中上了刘双南的当,岂不是在公然承认自己是大血案的制造者?! 假若这个消息一旦在川山传开,他担心还用不着走上断头台的那天,在大血案中死 亡的冤魂们恐怕就会将他生吞活剥了。 就在高远的不寒而栗中,刘双南又咬牙切齿地问道:“戴着一顶血染的乌纱, 难道你的灵魂深处真能有一丝的安宁、有那种成功的快感吗?别说党性原则,你他 妈的连人性都被狗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