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困惑 “黄宗英自杀了!”……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地传遍了四面八方。一位著名的演员,一位受读 者喜爱的作家,为什么要自杀呢?难道就没有一点活路了吗? “听说她的都乐公司破产了。”“不,是她公司的外汇被骗了,骗去了好几十 万美金。”“何止好几十万,据说是上百万。”“唉哟!这么多钱……”“赵丹死 了不久,她又自杀了,真够惨的!”“唉,那么有才华的人,怎么走了这条道儿? 真是想不到的事儿……”人们在惊讶,人们在惋惜,人们在议论。 她的家中,每天都有许多询问的电话和来信。 她的单位上海文艺出版社,每天也接到询问的电话和来信。祖国各地的亲朋好 友都在关心她,千千万万的观众和读者都在关心她! 黄宗英的好友、著名作家张光年同志,是在昆明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的,他坐 在北归的列车上,心情十分沉重,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他在责备自己: 半个月以前,我要是去杭州看看宗英,也许不会有这事儿……她叫我去,我怎 么就没去呢?唉,那时她一定很苦恼…… 上海市出版局的领导,也被这传闻弄糊涂了,他们关心地问有关同志: 黄宗英自杀是真是假?前一段时间,她不是在筹划拍摄电视报告文学《地球, 你好!》吗?怎么又…… 冬雨,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黄宗英自杀的传闻,就像冬雨一样,把人们的心头浇得冷冷的,湿湿的,甚至 都开始结冰了。 一个人,不会永远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会死的,我也想到过死……但是,我 不会自杀。 我为什么要自杀呢? 还有许许多多的事儿,等着我做哪!还有许许多多的文章,等着我写哪! 我公司的外汇,是被人拐走了,投资拍摄的影片又没有批准发行,经济上已陷 入极大的困境。在这种情况下,更需要我这个总经理的沉着和智慧,而不是惊慌、 绝望,更不是自杀…… 是的,黄宗英是不会自杀的。 真正了解她的朋友和亲属,都相信这一点。在社会上风传她自杀的时候,黄宗 英确实住进了北京医院,不过,她是因为胆石症急性发作而住院的。经过医生的检 查,决定为黄宗英做胆囊摘除手术。 早晨。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病床上。经过几天的治疗,黄宗英右上腹 部的疼痛,已经明显减轻了。护士通知她,明天上午就要给她做手术了。可是黄宗 英还像没事儿一样,平静地坐在病床上。 她真的那么平静吗? 不,平静也许是她不平静的反映,这种手术毕竟不像割阑尾那么容易。 她想得很多,又想得很简单,于是,黄宗英悄悄地写了一个《委托书》: 我动手术,万一有意外,或从此失去主持工作的能力,谨委托我的女儿赵橘与 各有关方面磋商,安排香港天下影视公司及蛇口都乐文化娱乐有限公司诸般事宜。 赵橘热爱祖国,也熟悉外国,她会承担得起重任的。 黄宗英一九八六年一月二十八日留字写完了《委托书》,黄宗英又沉浸在往事 的回忆中。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电影厂的一位老同事,他不是编剧,不是导 演,也不是摄影师、化装师、演员……而是一位普普通通长着阿胡子的老场工。 黄宗英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在摄影场上什么都干的“阿胡子”,却不知道他姓 什么叫什么,因为大家从来不叫他的姓名,只是亲昵地叫他“阿胡子”。 黄宗英不仅仅只是想起了“阿胡子”,还想起了关于他的许许多多的细节:他 怎样在拍摄场上造“雨”、造“雾”;他怎样在外景地铺设推拉镜头的小轨道;他 怎样在收机时头上暴着青筋“骂”当导演的赵丹;他怎样上山挖笋、采蘑菇给摄制 组改善生活…… 想起了“阿胡子”,我突然感到有件心事未了,应该给“阿胡子”写篇文章。 “阿胡子”虽然不在人间了,可我总觉得他还活着,像他那样的人,在我的心里是 不会死的。 于是,就在我将要从内科病房转到外科病房开刀的时候,竟憋不住,坐在病床 上写起“阿胡子”来了。 想侬,特别想侬,阿胡子,好阿胡子! 魂兮归来吧,好阿胡子! 今天,新的电影事业需要你,需要一切懂得专业的、热爱专业的一帅一将、一 兵一卒、千里之驹、无名之勇! 当我一口气写完了这篇文章,已是静静的深夜了。 明天上午就要进手术室开刀,看来,我应该强迫自己睡觉了。 黄宗英,吃两片安眠药,快睡吧!黄宗英睡了。 她睡在病床上,竟又做起了梦…… 仿佛是在蛇口的海滨,又好像是在上海的虹桥机场,在一片不知是雾中还是雨 中,突然走来了一个人,黄宗英一看,是X (他是香港天下影视公司的董事,又是 都乐文化娱乐公司的副董事长)。 黄宗英急切地、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X 听到黄宗英的叫声,转身就想逃走,可是四周一眨眼竟变得都是悬崖绝壁, 他无路可逃。 黄宗英愤怒了:“站住!这几个月你到哪里去了?公司的美金呢?你弄到哪儿 去了?”X 站在那儿,一句话也不回答,好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为什么不回答?你变成哑巴了吗?”黄宗英气得有些心悸了。 X 还是不回话,直愣愣地站在那儿。 这时,飞来一片浓浓的雾,把X 完全吞没了。 黄宗英急忙闯进雾中,视野里一片白茫茫,X 已无影无踪了。黄宗英又气又急,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追去。在一片荒芜的灌木丛中,她突然发现了一个人影,当她 奔过去的时候,一下子惊呆了——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黄宗英 一惊,醒来了。 窗外,夜色蒙蒙,光秃秃的树枝间,有几颗寒星在闪烁。蓦地,有一种低低的、 沉重的声音在鸣响,是什么声音呢?噢,起风了…… 这个梦太离奇了,使我想了很久,很久。 在梦中,我追X 的时候,为什么他失踪了,竟追到了我自己?公司的三十七万 三千八百美元,难道就这样被他拐走了吗?他这样做,是我想不到的。 唉,我同X 相识已经十几年了,他竟然这样坑害我的公司。在生活里要真正看 清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啊! 也许,我太天真,太善良。直到现在,我还总希望X 不要那么坏…… 公司的这笔美金,已经丢失了四个多月了。想起这件事,黄宗英是十分伤心的。 一九八五年九月,黄宗英的都乐文化娱乐公司,在经济上出现了极大的困境。 主要原因是公司投资拍摄的电影《深圳风情录》、《大明星》、《无情的情人》和 电视报告文学片《朝霞与晚霞的对话》等,未能批准发行。一部电影投资几十万, 一部电视剧投资也要几万,这样多的资金收不回来,结果是债台高筑。再加上公司 内部管理不善,造成了失误,使公司陷入严重的危机。 在这种情况下,为公司经济担保的蛇口工业区房地产公司提出要退保。 这样,都乐公司进口录音、录像设备所用的三十七万三千八百元美金贷款,就 必须重新找保人。 于是,黄宗英立刻飞往北京,经过一番奔波,在中国租赁公司得到了援助。不 久,本该汇到蛇口都乐公司的三十七万三千八百元美金,竟汇到了香港天下影视公 司。黄宗英便委托副董事长X 去香港具体承办这笔贷款的事。 X 九月底从深圳回香港了。 十月初,他来电话说,他在香港定居的手续出了点问题,要晚几天才能回蛇口。 可是,到了十月中旬,他也没有回来。没有电话,也没有来信,就这样失踪了。 黄宗英十分焦急。 蛇口工业区的有关领导非常重视这件事,并与黄宗英商讨,想办法尽快找到X 。 X 到哪里去了呢? 为什么没有一点音讯?难道他真的见到这笔巨款就起了坏心?太可怕了!实在 是太可怕了! 有人说,几十万美金丢了,我不着急……真是让我哭笑不得!这么多美金丢了, 我怎么能不着急呢? 再着急,我也不能像农村的老太太,坐在蛇口的大街上哭。不过,如果能把三 十七万三千八百元美金哭回来,我也愿意哭,不停地哭…… 日子一天天在焦急、苦恼中度过…… X 仍然没有消息。他在上海的爱人和孩子,也在他失踪后不久移居香港了。 黄宗英在蛇口焦灼地等待X 的消息。她希望能收到X 的一个电话或一封信…… 可是她的希望,只是希望。 黄宗英很苦闷,也很伤心!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人变得很憔悴。她走在路 上,昏昏沉沉的,总觉得远处的云天在倾斜。阳光淡淡的,似乎失去了热力,照在 脸上也冷冰冰的。她感到很累,仿佛走了很长的路,这路又在她面前无限地延伸、 延伸…… 我太动感情了。为什么要这样苦闷、这样伤心?X ,X ……真想不到你会干出 这种卑鄙的事来! 电闪雷鸣,风风雨雨,也许更能锻炼人的意志和承受力。我从十六岁走上舞台, 到今天当总经理,无论干什么事儿,都没有后悔过。我相信,今后我也不会后悔! 也许别人不理解我,一个人要干自己的事业,为什么一定要叫别人理解呢? 我是个弱者,有时软弱得自己都不能谅解自己。可我愿干干净净、辛辛苦苦干 自己愿意干而别人又不能代替的事儿,决不迟疑,更不后退…… 为了筹划电视系列片《中国一绝》的拍摄,黄宗英在蛇口重新剪辑了电影《深 圳风情录》之后,去了山东。她拟在山东拍摄国际风筝节和肥城水蜜桃…… 当黄宗英回到北京的时候,胆石症急性发作,迫使她住进了医院。北京医院的 医学专家精心为黄宗英做了手术,二十几天后,她基本恢复了健康。 这时,春节即将来临,她要求出院,飞回了上海。 黄宗英腊月二十九回到家中。因为头晕、乏力,她只好躺在床上,小外孙女简 妮好久没见到姥姥了,高兴地一直在她的床边转来转去。有时天真地问她:“姥姥, 你开刀了,还疼吗?”黄宗英笑了:“不疼了。”“那你带我上街去好吗?简妮要 买个大气球,这么大的大气球。要红的……”小简妮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比划着。 黄宗英拉过简妮的小手说:“姥姥头昏,还不能上街,等我头不昏了,就带你 去买大气球,买很多大气球,好吗?”“好。”小简妮高兴地跳跃着。 望着可爱的外孙女,黄宗英舒心地笑着。几个月不见,这孩子长高了,长美了, 头发也多了。 黄宗英在家里休养的时候,杭州的友人来信、来电话,热情地邀请她去杭州疗 养。 这时,黄宗英心里正惦记着电视片《地球,你好》的筹备,想到杭州浙江地质 局了解一下情况,研究一些资料。还想到杭州第二中药厂去采访有关青春宝的研制 情况。这是她很早就想写的一篇报告文学…… 于是,三月初,刚刚能下床活动,她就乘火车到了杭州。 杭州的友人,把她接到了望湖宾馆。当她见到了浙江地质局的领导,开完了座 谈会以后,就搬到花家山宾馆去了。 这时,香港的一些报刊,争着刊登有关黄宗英的消息。香港《镜报》上,有一 篇《“女强人”失意蛇口》的文章,说:深圳初建,蛇口乍开,吸引男女前往大展 宏图,一显身手,这现象应该说是好的。曾几何时,报刊醒目的“女强人”突然销 声匿迹,甚至传言她自杀,就令人莫解了。…… 香港《新报》在四月二日的头版上,刊登着:与好友合组公司弄至债缠身,大 陆女影星黄宗英惨被港人滚去巨款。一度传出自杀,证实乃属谣言。…… 内地的一些报纸也刊登各种消息:黄宗英经营公司不利,经济亏损有破产的危 机;黄宗英的都乐公司所拍摄的电影《大明星》、《深圳风情录》、《无情的情人 》等,未批准发行而欠债累累;黄宗英轻信港商,被骗去巨额美金等……有的小报, 还转载几个月前香港报纸上有关黄宗英的报道。 黄宗英一时又成了新闻人物。她的每个行踪,都能引起记者们的兴趣,有些电 视台还要对她进行电视采访,黄宗英都一一谢绝了。 我又成新闻人物了。 当演员,当作家,当经理……竟然都能成为记者关注的人,这也是职业和命运 决定的。 前一段时期,到处风传我自杀了,现在我又活了,而且活得很忙,很乐观…… 有的记者问我虎年有什么打算? 虎年、虎势、虎劲、虎威、虎虎生气!如果是只老虎,老虎要出山了!…… 可现在我要沉默,沉默。 沉默对我来说,不仅必要,而且可贵! 住在杭州花家山宾馆的黄宗英,突然接到北京中国租赁公司的电话,说X 一九 八六年一月就来了信,愿按期归还三十七万三千八百元美金贷款。最近他从香港来 到北京,要求租赁公司帮助他与黄宗英见面。 原来,X 一月份在香港分别给中国租赁公司、蛇口工业区和黄宗英写了信。信 中说他做生意动用了公司的贷款三十七万三千八百元美金,又凑了几万美金,一共 用了四十五万美金,托一位朋友去美国买五百箱录像带,没想到他的朋友携款逃跑 了。当他发现被骗以后,曾设法追寻过,可是两个多月过去了,并没有找到一点影 子…… 黄宗英没有收到过X 的信,直到接了中国租赁公司的电话,才知道他出现了, 而且要见她。 黄宗英不愿见X ,她委托中国租赁公司处理这件事。 X 到了北京,出示了他所有被骗的证据,表示一定偿还这笔美金贷款。 黄宗英不愿见X ,而X 再三要求见黄宗英。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租赁公司派了两位职员,来杭州给黄宗英做工作,动员她 还是见见X 。 人情难却,黄宗英还是答应了。 一九八六年四月八日,黄宗英在花家山宾馆的住处,见到了X 。他是由中国租 赁公司的两位职员陪来的,没有他们陪来,黄宗英是绝对不见X 的。 X 一进门,看到黄宗英坐在沙发上,用一种卑视的目光望着他,心里立刻感到 一阵紧张。他慢慢停下脚步,想使自己镇静下来,但是由于激动和惭愧,他又镇静 不下来。他想叫一声黄老师,却抖动着嘴唇叫不出声来,也许他根本不敢叫。只用 乞求的眼光,表达着内心的复杂感情。 沉默,难耐的沉默…… 这种沉默,迫使X 低下了头。 两位中国租赁公司的职员,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突然,黄宗英打破了沉寂,冷冷地叫了一声:“X 先生1听到黄宗英叫他,X 仍没有抬头,竟低声地哭了起来。 黄宗英异常平静地说:“我本想在法庭上,或是在监狱里见你。没想到在这儿 见到了你……你哭什么?该哭的不是你!”“黄老师……”X 泣不成声地叫了一声, 就哭诉他怎样被骗,丢失了四十五万美金的经过。并拿出了一些单据、合同之类的 东西,要请黄宗英过目。 黄宗英苦笑了一下,说:“你拿出这几张破纸有什么用?我现在要知道你什么 时候还钱?用什么条件来保证你能够还钱?因为我们不能再次受骗。”…… 黄宗英越说越生气,脸色更加苍白了。 X 像一个受审的罪犯,回答着一个个问题。并说明他将怎样筹划这笔巨款,按 期还清债务。他显得那么卑怯,那么可怜。 黄宗英身体虚弱,不愿再听X 的表白了。她觉得头又昏又痛,房子也开始旋转 了…… X 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仍叫我和阿丹为老师的人(另一个叫我们老师的人 是牛犇,在那苦难深重的日子里,他给了我们许多友情和帮助)。前几年,X 流落 在香港,是我把他弄到天下公司和都乐公司来的。没想到,他竟干出这种卑鄙的事 来!…… 这次见到X ,我感到那么陌生,陌生得我自己都十分吃惊。他好像是从一个出 卖灵魂、出卖友情的阴暗角落里来的,而且可以随时变幻着骗人的外形。实在让人 讨厌、让人鄙弃! 他在我的心目中,抹掉了,永远抹掉了…… 当然,要在心目中抹掉一个人,那是痛苦的,甚至是悲哀的。 世界上,善良的人,为什么常常要被欺骗呢?难道善良的人,就应该被欺骗吗?! 善良的人,要警惕啊!…… 四月,江南迷人的季节。 花家山宾馆像一个大花园。一树树洁白的玉兰花和一丛丛艳红的杜鹃花,掩映 在绿茫茫的柳浪中。成串的紫丁香悄悄地吐着清香,满树的樱花默默地露着微笑, 它们把春天的喜悦,送给了人间。 黄宗英是很爱花的,在她的家中一年四季总是鲜花不断。可是此刻,她没有心 思赏花,一心想着地质部委托要拍的电视报告文学《地球,你好》。 这部片子,去年十月在深圳已经拍了一些海上勘探的镜头。开春后,摄制组本 应该去新疆拍摄。由于都乐公司经济上的困境,要黄宗英处理和奔波,接下来她又 生病在北京住院开刀,《地球,你好》的拍摄时间就拖下来了。 对此,黄宗英非常着急,不仅是没有按期执行拍摄合同,而且也对不起广大的 地质队员。 地质部宣传部的有关领导,看到黄宗英的身体比较虚弱,为了照顾她的身体,保 证电视片的艺术质量,决定再延迟一下摄制组进新疆拍摄的时间。 于是,黄宗英叫两个采编——作家奚青和我,第二次进疆,她立刻找导演、摄 影师、录音师……拉出摄制组,随时准备进疆,争取在十月地质队收队之前完成新 疆的主要拍摄。时间紧迫,转眼已是七月初了。摄制组必须在七月二十日左右进疆, 否则,北疆阿勒泰、伊犁的地质队收队以后,就无法拍摄了。 不巧的是黄宗英因严重腹泻,于七月十五日住进了上海华东医院。 她躺在病床上,十分焦急,希望医生能尽快地治好她的病,争取早日出院。 真是越忙越生病,摄制组就要进疆了,我又住进了医院,真是不争气…… 愿上帝保佑吧!让我的病快些好。此时此刻,我实在是没有心思住院。 啊,可恶的病魔,能发一发善心吗? 咱们可以谈判嘛,等我空下来的时候,可以让我多生几天病,加倍也可以…… 行吗?! 该死的病魔,我诅咒你! 住了两天医院,黄宗英的腹泻刚刚止住,她就要求出院了。七月十八日,她便 从上海乘夜班飞机赶到了北京。 摄制组的导演、制片主任、摄影师、录音师……,正在焦急地等她哪! 此时,看到黄宗英都非常高兴。进疆的准备工作都已完成,摄制组拟定七月二 十日飞往乌鲁木齐。 就在这时,黄宗英接到地质部宣传部的通知,他们经过研究,决定《地球,你 好》不拍了。 这样一个决定,是黄宗英没想到的。 摄制组人员到齐了,请来的导演、摄影师都是影视界有成绩的青年艺术家。他 们为了黄宗英监制的《地球,你好》,推掉了其他电影、电视片的任务。 怎么办呢? 有人说,既然《地球,你好》不拍了,摄制组只好解散。可是黄宗英舍不得解 散这个摄制组,因为将这些有才华、有追求、又有实干精神的青年艺术家集结在一 个摄制组里,是很不容易的。新疆又是艺术家向往的地方,应该给他们艺术实践的 机会。 经过慎重考虑,黄宗英决定摄制组不解散,立刻同有关部门联系,并求得支持 和帮助,按原计划时间进疆,另拍摄一部有关新疆风光、风情的电视报告文学片。 在摄制组飞往乌鲁木齐的前夕,地质部的一位领导同志来摄制组看望黄宗英。 黄宗英表示:既然地质部已决定不拍《地球,你好》了,我也不可能改变地质 部的决定。现在摄制组还是要进疆,拍摄另一部片子。我曾在文章中写过,要为广 大的地质队员拍摄《地球,你好》,并发表了这部电视片的总体构思。可是,现在 ……电视片拍不成了,但我对地质队员的感情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深厚、更加 炽热了。为此,我感到非常遗憾。这种遗憾,也许只有我自己才能感受到它全部的 内涵…… 夜深了,黄宗英却没有一点睡意,她在灯下一边思考,一边在写着什么。 一部有关新疆风光和风情的电视报告文学片,在她苦苦的构思中已有了雏型… … 困惑,生活里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困惑? 是自己的失误还是命运的安排? 不过,如果生活里只有成功、欢乐,而没有失败、困惑……也许就不是真实的 生活了。 是的,谁都会羡慕好的运气,可是一个人在追求事业的道路上,能征服逆境、 走出困惑,充满信心地迎接希望,更是令人敬佩的! 谁能在人生中,否认逆境和困惑对人的考验与锻炼的价值呢?从某种意义上说, 我们要像珍惜希望和机遇那样,去珍惜逆境和困惑…… 黄宗英是从一次次风雨中走过来的人,在又一次智慧与命运交战的时刻,她能 走出逆境、走出困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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