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恢复工作--继续翻译《红楼梦》 尽管儿女家事花费了杨宪益、戴乃迭大部分精力,但是他们仍然尽可能地投入 到工作中去。第一件事就是尽快恢复《红楼梦》的翻译。可是,多年过去了,原来 的工作稿还找得着吗? 四年前的突然被捕打断了戴乃迭的工作。她的书桌上铺满了工作稿纸。幸亏一 位有心人把她的稿纸整理好,收藏了起来,当杨宪益、戴乃迭恢复工作后,这位好 心人拿出了保存完好的《红楼梦》全部翻译初稿和前半部翻译二稿,使戴乃迭喜出 望外。笔者采访了这位好心的同事熊振儒,他说: 他们翻了一年多后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杨宪益是翻译初稿,已经全部翻完了。 戴乃迭是润色,才一半就被抓起来了,是五十回还是六十回。所有的东西都摊在桌 子上,就直接逮捕了。我想,他们成了反革命,这个书不是反革命;这个稿子不能 成反革命。我就把他的稿子清理清理,翻好了的,改好的,没改的,我一章一章从 第一回到一百回都给他分的好好的,用报纸包好放在柜子里,放在一个不显眼的地 方保存着。最后谁也不知道。当时我要是不管的话,就散掉了。他们以后也没有力 量再翻了。几十万字的东西呀!一直到他们放出来恢复了工作以后我给他们找出来 了。" 啊!还在这儿啊?!" 高兴的不得了。我当时算是做了一点有益的工作。我 知道文化大革命是瞎搞,不会长的。不管他是反革命也好,他的工作是有益的。我 是这么想的。(熊振儒访谈,1999年12月26日) 根据杨宪益和戴乃迭的分工,杨宪益负责初稿,戴乃迭负责二稿的修改润色。 两人的配合十分默契。戴乃迭的二稿花的时间往往比杨宪益多三倍。她不仅要看杨 宪益的初稿,还要对照中文原书,有疑问处则和杨宪益商量切磋,反复推敲。杨宪 益的初稿在文革前完成了一百十回,还差最后十回;出狱后大部分工作是戴乃迭的 " 二稿" 了。戴乃迭是一个" 工作狂" ,她一贯以盎格鲁撒克逊人的严谨和基督徒 的献身精神对待她的每一份工作,四年的监狱并没有磨损她的工作意志,相反,她 对工作更加拼命了。她用工作来医疗文革带来的伤痛,用工作来忘却家中的不幸。 (在儿子患病和去世前后,她疯狂地译书,独自一人翻译了十部长篇文学著作和几 十个中、短篇小说,使同事和亲属既敬佩又难过。) 《红楼梦》全稿在1976年翻完。1978年,外文出版社出版了《红楼梦》英文版 第一卷。1979年和1980年分别出版第二卷、第三卷。英译《红楼梦》三卷本的出版 给杨宪益和戴乃迭带来极大声誉,他们的社会地位陡增。此是后话。 需要补充的是,给杨宪益和戴乃迭带来巨大声誉的《红楼梦》,并不是他们喜 爱的古典著作。杨宪益甚至说他" 看不下去" 。他对小说中不厌其烦地描写宴请、 食谱等细节感到不耐烦。而戴乃迭则对贾宝玉的行为逻辑不理解:" 既然他那么爱 林妹妹,为什么他不带着她逃跑去寻找幸福呢?" 当时他们翻译这部古典名著完全 是" 服从组织的安排" ,作为" 任务" 来完成的。以杨宪益的个性和欣赏标准来看, 《西游记》和《水浒》更对他的胃口。可恰恰是他们(尤其是杨宪益)最不喜欢的 作品使他们曝得大名( 戴乃迭在1980年发表过《一个西方人对「红楼梦」的看法》, 文章中提及西方人理解《红楼梦》的诸多难点,其中就有她自己的体会。戴乃迭此 文转载于杨宪益主编的《我有两个祖国》(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一书中。) 。历 史又开了一次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