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格莱迪丝·玛格丽特·泰勒 在牛津的中国学会的活动中杨宪益注意到一个漂亮的英国姑娘:高挑的个子, 一头美丽的金发和一双碧兰的大眼睛,杨宪益的同班好友伯纳德梅勒(BernardMellor) 介绍他们认识了。后来杨宪益在上法国文学课时又与这个姑娘相遇,他们在同一间 教室里听课。她叫格莱迪丝.玛格丽特.泰勒(GladysMargaretTayler),1937年 入学,是牛津大学希拉里学院(Hilary)的新生(该学院专收女生)。格莱迪丝和 别的英国女孩不太一样,她对中国特别感兴趣,热心地参加一切中国学会的活动, 对日本侵略中国这件事她显得格外愤怒和不能容忍,接触后杨宪益才了解到原来这 位美丽的英国姑娘是在中国出生的!她就是后来成为杨宪益的终生伴侣和事业上最 亲密的同道的戴乃迭。戴乃迭(格莱迪丝.泰勒的中文名字)1919年1 月19日出生 在北京,她的部分童年是在北京度过的,尽管七岁以后她回到了英国,但童年的记 忆永远留在了心坎上,遥远的北京成了她的一个美丽的梦。这一点在戴乃迭晚年写 的未完成的《自传》中强烈地反映了出来。她写道:" 在我记忆中,那时侯的北京 城绚丽多彩,令人眼花缭乱的店铺招牌;富丽堂皇的婚丧队伍;正月十五的花灯; 清明节的风筝;还有厂甸活色生香的春节庙会,在那儿花上几个铜子就能买到绝妙 的玩具……" 在戴乃迭笔下,北京真是一座世界上最美丽最吸引人的古城,相比之 下,她对伦敦的初次印象却很糟,认为伦敦" 灰暗、阴沉" ,和北京的" 五颜六色、 鲜活生动" 根本没法比( 戴乃迭:《我觉得我有两个祖国》,李晶译,上海文汇读 书周报2002年6 月7 日) 。1937年秋戴乃迭进牛津大学时,正值日本大肆侵略中国, 战火蔓延到了中国的大部分土地上。英国人的正义感加上她的中国情愫使格莱迪丝 成了一个坚定的抗日派。她帮助杨宪益组织中国学会的会议并担任他的秘书,记录 下每次会议的重要内容。这些活动使杨宪益有机会和这位可爱的姑娘进一步接触。 杨宪益感到格莱迪丝身上有一种东西吸引着他,他惊讶地发现在她高贵的外貌下却 潜藏着一颗质朴的心。她清新脱俗,完全没有上流社会中女孩常见的虚荣心和凡事 考虑利害得失的世俗气习。在杨宪益看来这样的素质" 在中国上层的小姐们之中很 少见" 。格莱迪丝出身在一个有献身精神的传教士家庭,她父亲约翰.伯纳德.泰 勒(中文名字叫戴乐仁)先生和母亲塞林娜为了传播基督教文化年纪轻轻就双双来 到了遥远的中国,在天津的英国教会学校新学书院和北京的燕京大学教了十几年书 后泰勒先生居然放弃了大学教授的丰厚待遇和舒适的生活条件,和几个年青的理想 主义同道一起跑到中国最贫穷落后的甘肃省山丹县去帮助那里的穷人。他们发起了 一个被称为" 工合运动" 的社会主义改良运动,收容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免费 对他们进行初步的教育,然后再教给他们各种谋生的技艺和本领。老泰勒在那里一 呆就是十年(后来几年他在兰州从事工合运动并在大学教书),住着土窑洞,吃着 窝窝头,有时一整天都没有饭吃,只抓一把花生来果腹。后来又有一些志愿者加入 了他们的行列,如印度的青年医生柯棣华和新西兰人路易艾黎(艾黎后来因" 工合 运动" 成了中国的知名人物,而那些更早的工合运动的发起人却被人们忘记了)。 老泰勒的社会主义理想、他对中国的一往情深以及他身体力行的献身精神都对格莱 迪丝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可能正是这一切促使她终于决定放弃了法国文学专业, 选择了中国文学作为她终生的事业并取得了辉煌的成绩(她是牛津大学第一个取得 中国文学荣誉学位的毕业生)。而杨宪益也在导师的建议下放弃了法国文学专业改 学英国文学。自此这一对异国青年的学业选择为他们日后中西合璧的翻译合作奠定 了基础。他们之间的爱情是逐渐产生的。那时,杨宪益、梅勒和格莱迪丝经常在一 起玩,伯纳德.梅勒正热烈地追求着格莱迪丝。他发现,当他邀请格莱迪丝出去游 玩时,如果也邀请" 尊敬的杨" 一块儿参加,格莱迪丝就会乐意接受他的邀请。于 是,牛津的小河和附近的小酒馆常有他们" 三人行" 的影子。杨宪益也悄悄地爱着 她。而周围所有的人都认为格莱迪丝是梅勒的女友。然而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格 莱迪丝竟喜欢" 那个中国人" !当笔者在1994年4 月采访已是满头白发的戴乃迭时 曾问到她为什么不选择梅勒却选择了杨宪益,她简短而直截地说" 我不喜欢那个人 " ," 我觉得宪益聪明,有意思,是一个靠的住的人。"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说" 并没有什么深刻的理由,(觉得他)聪明,就这些。"(戴乃迭访谈,,1994年4 月 23日,北京百万庄).在另外一次谈话中,戴乃迭谈到当年两个追求者的对比时,她 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宪益要好玩的多" !(" 好玩" 这个词在杨宪益家是使用 率很高且含义很丰富的一个词,这个词在本书以后各节还可能出现多次)戴乃迭此 处的" 好玩" 包含了吸引力、幽默感、有意思、活力、魅力等多种含义。作为一个 西方文化背景的姑娘,格莱迪丝真是独具慧眼,她发现了这个中国年青人精神气质 中最不同凡响之处并且深深欣赏这一点。渐渐地她被这个又聪明又淘气小事不计较 但办起大事却举重若轻的中国小伙子深深吸引住了,她愿意跟着这个人走到天涯海 角。梅勒得知格莱迪丝的决定后非常伤心,一个人偷偷地哭了许多次。作为杨宪益 在牛津大学最好的朋友之一,梅勒从此回避与他们见面。1940年杨宪益在牛津大学 宿舍中开了一个早餐Party 宣布与格莱迪丝订婚的消息,许多英国同学都来了,他 给梅勒也发了邀请,但梅勒没有到场。他们之间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以后才恢复联 系。1983年和1984年杨宪益和戴乃迭回到牛津访问时在伦敦见到了阔别四十多年的 伯纳德.梅勒,这时他们都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