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北碚国立编译馆 1943年秋,杨宪益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就是杨宪益在贵阳认识的参政 员、胖诗人卢冀野。卢冀野的拜访改变了杨宪益和戴乃迭的后半生。 卢前,字冀野,南京人。南京国立东南大学高材生。吴梅(癯安)先生的得意 弟子,是大名鼎鼎的《新月社》主将梁实秋的朋友。卢冀野这个人,不仅心肠热, 而且眼光准。自从在贵阳认识杨宪益以后,他认定杨宪益是个人才,多次向他的朋 友梁实秋推荐杨宪益,这次他又多方打听找到了杨宪益的住处。当时,梁实秋是国 立编译馆翻译委员会负责人。过去翻译委员会主要从事英译中的工作,梁实秋想开 辟一个新领域,把中国的经典著作翻译成英文介绍到西方,而杨宪益夫妇正是实现 这一计划的理想人才。于是,一项历史性的决定作出了:聘请杨宪益和戴乃迭到位 于重庆北碚的国立编译馆翻译委员会,开辟中译英的领域。对于这项决定,胖诗人 卢冀野功不可没。当时的杨宪益正在为到何处去发愁呢。采访中他说: 中印学会那个地方不是真正做学问的,没有人,也没有书。朱延丰那个人也没 什么本事,我就想离开了,就想回大学去了。我那个时候回大学最顺理成章的是应 该回到西南联大去,可是我有点不大好意思。人家聘了我,给我留了一年的课,结 果我没去,有点对不起,不大好意思到西南联大去。我母亲是不愿意我到昆明去的, 希望我留在重庆,可是的确没什么地方好去,正在那个时候忽然在贵阳认识的卢前, 卢冀野跑来了。胖子,年轻胖子,挺好玩的人……(杨宪益访问谈话,1994年 4月26日,北京) 卢冀野向杨宪益传达了梁实秋的诚意和邀请,这个消息来的正好,使杨宪益和 戴乃迭摆脱了困境,杨宪益在自传中说: 我们从来都不喜欢重庆的氛围,对乃迭来说,一直在婆婆屋檐底下过活也不太 舒服。……我们听说这个叫北碚的郊区小镇就在重庆附近,嘉陵江北岸,那儿附近 有温泉,空气又新鲜,不象雾蒙蒙的重庆。北碚还是一个靠山的风景区,有一座庙, 树林很多。镇上有电灯自来水,相当先进,不象我们从前教书的村庄柏溪。在所有 这一切优点之上的是,我们喜欢这个胖诗人卢前,对他的朋友、知名学者梁实秋我 们也听到过许多好评。我们觉得和这些人做伴会很愉快。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正确 的选择。(杨宪益:《白虎星照命》P129,雷音译) 卢冀野带杨宪益去见了梁实秋,两人谈的很好。在初步了解杨宪益的情况和学 术兴趣(历史)以后,梁实秋建议杨宪益翻译一本" 大书" 。他说《史记》有一部 分外国已经翻译了,司马光的《资治通鉴》还没人翻过,就翻《资治通鉴》吧。杨 宪益接受了这个建议,决定集数年时间攻《通鉴》。梁实秋给杨宪益最高的学术职 位--编纂,相当于大学教授或研究员,工资待遇则与梁实秋一样。戴乃迭被聘为特 约编审,相当于副教授,但享受与编纂同样的工资。她的工作是协助杨宪益翻译《 通鉴》。 一个人事业上的成功要靠天时、地利、人和。杨宪益戴乃迭进国立编译馆,开 辟把中国经典著作翻译成英文的事业就应了这六个字。尽管是在抗战时期,但是梁 实秋却在大后方利用国立编译馆这块阵地,集中一批优秀人才,进行长远的中西文 化双向交流的工作,堪称具有战略的眼光。在梁实秋、卢冀野这样的有识之士的策 划和识拔之下,杨宪益和戴乃迭找到了他们终生从事的事业(解放后他们在外文局 的工作是编译馆开创的事业的继续)。从此他们安心地在国立编译馆一直呆到解放 以后,直到共产党政府宣布撤消这个机构为止。杨宪益至今仍怀念国立编译馆时期 的工作与生活,特别怀念它藏书丰富的图书馆。编译馆被撤消后大量人才流失,珍 贵的图书也流散了。一提起这些杨宪益总是止不住他的惋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