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新政权的忠实拥护者和代言人 一解放没几天," 上面" 派了一个叫赵卓的军代表来领导他们。赵卓做的第一 件事就是把杨宪益和南京图书馆、博物馆及其他高等院校的负责人召集起来" 训话 " 。杨宪益回忆起这个人的" 风采" : 他来了,穿草鞋,肥大的布裤子,一个不像样子的样子。来了就向我们训话。 很凶哇。因为那个时候觉得我们这边是国管区的人,虽然都算是投降了,还是觉得 你们这些人很不可靠的。他光着腿,还把草鞋脱下来,一边抠着脚丫子,一边训话。 后来我才听说赵卓原来还是大学生,是个知识分子呢。不过他那时候要时髦,土的 很。那时候新参加共产党的要装土八路要比真正的老土八路还要土的多。(杨宪益 访谈,1994年5 月9 日,北京) 所幸赵卓很快就从" 上面" 得知杨宪益是" 地下工作者" ,改变了对他的粗暴 态度。" 上面" 对杨宪益十分信任,委任他当编译馆" 接管工作组组长" 。他这个 组长的" 权利" 就是一切服从上级的" 指示" 。上级派了一个年轻人曾宪洛(曾国 藩的曾孙)做传达指示的联络员。赵卓一声令下,让全馆上下清理旧档案,把" 没 用" 的档案全部扔掉,全体员工忙碌了整整一个星期(此举后来受到中央政府指责 而停止)。后来,上级暂时把编译馆划归出版总署,实际学术工作处于完全停顿状 态。半年多之后,中央宣布" 撤消" 编译馆,全体人员另行分配工作,编译馆的办 公楼后来也当成了工厂厂房。杨宪益尽管对编译馆被撤十分心疼,但他无条件地服 从了这一命令。那时的杨宪益全心全意地拥护共产党新政权做的一切决定。 解放初期,共产党在老百姓中的威望如日中天。而杨宪益的观察视角则另有重 点:他看到一些共产党高级干部在取得胜利之后仍然保持谦虚俭朴的作风,从而加 深了对他们的钦佩。在自传中杨宪益谈到了对共产党第一任南京市市长柯庆施的印 象: 解放后没几天,南京来了个共产党的新市长。他是个中年老革命,叫柯庆施。 他几次请我去他那儿,吃顿饭,聊聊天。那些日子里共产党的官员非常俭朴,从不 象今天这样把时间和金钱花费在豪华宴会上。我们每次只吃四小碟普通菜和一碗汤。 柯市长非常和气,我们相处得很好,不拘礼节。他是安徽人,我祖籍也在安徽,所 以他认我为老乡。这个新市长没有汽车。来往或骑车或步行,像其他干部一样。这 些事给我非常好的印象。(杨宪益:《白虎星照命》P170, 雷音译) 后来,杨宪益又接触了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人董必武和陈毅,这些人的丰功 伟绩和他们的朴实无华恰成正比。杨宪益对他们充满了崇敬,他在自传中说: 我喜欢和尊敬他们每一个人。这些共产主义老战士从不摆官架子,就像普通老 百姓一样。很遗憾,后来的中国共产党官员没有保持这个好传统。(杨宪益:《白 虎星照命》P170-171, 雷音译) 杨宪益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为新政权服务中去了。他参加了南京市政协和南京 市民革的组建工作。他怀着真诚的愿望,认为新生的政权会建成一个真正民主的、 各党通力合作的" 联合政府" 。他在自传中说: 我所在的地下组织合并到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它是与中国共产党合作的被称 为" 民主党派" 的几个组织之一。当时的思想是建立一个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各党 派的统一战线,通力合作组成一个中国的新政体。这个政体有一个人民代表大会, 一个包括所有政党的人民政治协商委员会和一个政务院。政务院是这个政体及各个 政府部门的执行机构。(杨宪益:《白虎星照命》P171, 雷音译) 杨宪益完全抛开了自己喜爱的学术研究和文学翻译,成了一名" 政治活动家" 和" 开会专业户" 。他在大大小小的会议上发言,以" 民主党派" 的名义表态拥护 中国共产党的各项政策和措施,他代表南京市民革草拟了" 所有支持中国共产党的 宣言和讲话" ,发表在中共南京市委机关报《新华日报》上。他还写了一系列文章, 宣传和" 解释" 中共的经济政策、土地政策、文化教育政策文艺政策乃至宗教政策。 《新华日报》全部登载了他这些文章。在那些日子里,杨宪益简直成了中共的" 代 言人" 。他虽然不是共产党员,却早已把自己当成" 党的一员" 。远在1948年底, 杨宪益就向地下工作时的朋友孙祥麟正式提出加入共产党的要求。这个愿望虽然没 实现(孙在南京刚解放就被调离南京),他仍一如既往努力工作。在那段" 军事共 产主义" 时期,他与共产党人一起没白天没夜晚没星期日地进行草创新政权的工作, 他疏忽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连乃迭生他们的老三、小女儿杨炽他都不在身边。那 时他有一大堆头衔,除了编译馆" 接管工作组组长" 以外,他还是南京市民革筹委 会负责人,中苏友好协会理事,世界保卫和平委员会理事,最后他被任命为南京市 政协" 副秘书长" 。尽管忙的昏天黑地,杨宪益的心情却很愉快。他回忆说: 我们那时候气氛非常好啦,我也很积极,跟他们(共产党人)打成一片。那个 时候我们真的是非常拥护共产党。到了五一节一块儿唱国际歌。……我尤其更顺, 整天忙,等于统战部的一员。早上也忙晚上也忙,那个时候也不讲究钟点。(杨宪 益访谈,1994年5 月14日,北京) 杨宪益多次说过一句话:在南京我跟党的关系是很好的。然而,就是在解放初 期短暂的" 蜜月" 期中,杨宪益还是经历了几件他终生难忘的不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