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错划“极右派” 从1957 年6 月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场大规模的反击右派分子的斗争。 许多优秀共产党员、著名爱国人士,大批驰名中外的学者、教授、作家、艺术家, 都遭到了批斗,被错划成为“右派分子”。 本来,反击极少数右派分子是必要的。但是,根本用不着人为地制造和发动这 一场大规模的群众运动。 这是多么惨痛的历史教训! 自从反右派斗争开始之后,来北京住在西山八大处修改长篇小说《捕虎记》的 姚雪垠,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他惊恐万分,坐卧不宁,根本不能集中思想 修改作品。他天天看报,密切地注视着反右派运动的进展情况,时时为他的命运担 心:自已会不会也被打成右派分子呢? 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8 月下旬的一天,武汉作家协会给他打来电报,要他回去参加运动。几天之后, 又有专人来京请他速回。 “这一定是不祥的预兆!”姚雪垠想,“为什么一道金牌、”又一道金牌地催 着回去呢?”离北京口武汉的那天晚上,首都的天气闷热难耐,即使是一向被称为 比较凉快的西山八大处,也同样暑热蒸人。室外根本没有一丝风,知了一直在不停 地鸣叫。夜已经很深了,但姚雪垠躺在床上仍毫无睡意,他觉得烦躁,思绪很乱。 一会儿他想:也许上级有规定,让每一个人都参加运动,所以才要我口去,不 是要回去批斗我,把我也打成右派。因为我对于党和国家的各项方针政策,在经济、 政治、外交等各方面的重要措施,从来都是完全拥护的,虽然在文艺问题上我提了 意见,但目的也是为了繁荣和发展党的文艺事业,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要企图推翻党 的领导或阴谋夺权,我更无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行。 一会儿他又想:也许已经把我确定为批斗的对象了。因为在我提意见的时候, 曾带有个人情绪,有的地方比较偏激,有的言词过于尖锐,伤害了作协的领导,他 们不会放过我的。但党在历次政治运动中的做法都是“思想批判从严,组织处理从 宽”,也许猛烈批判之后并不把我划成右派…… 总之,他一会想这儿,一会想那儿;一会想东,一会想西,一直躺在床上胡思 乱想,折磨自己,痛苦万分。 姚雪垠所抱有的种种幻想和侥幸心理,很快就被残酷无情的现实击得粉碎,就 象肥皂泡一样,一个一个地遭到破灭。他这棵文艺阵地上的小草,也同别的无数的 嫩芽、青草和鲜花一样,统统在劫难逃,一起遭到了急凤骤雨的无情的吹打和袭击。 事实上,姚雪垠早已被武汉作家协会确定为反右派运动中的重点批斗对象,而 且批倒批臭之后,还要给他戴上“极右派”的帽于,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使他永 世不得翻身! 所以,他由北京一回到武汉,很快就被押上了审判台,就被通知出席由武汉作 家协会主持召开的对他的批斗会。 对姚雪垠的批斗会,在9 月份就先后接连开过三、四次:与此同时,在作协机 关还贴出了许多批判他“右派罪行”的大字报和小字报。在对姚雪垠进行口诛笔伐 之后,便勒令他检查交待“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罪行,但他对“反党反社会主 义的罪行”怎么也检讨不深刻,认识上不去。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并不影响对 他作结论,给他划“极右派”,让他签字,呈报上级审批。所有这一切,几乎都是 用最快的速度完成的,先后仅仅用了一个月。 到1957 年10 月初,虽然上报的材料还没有批复,但姚雪垠实际上已戴上了 “极右派”的帽子,被彻底地孤立起来:不仅没有人敢同他来往、说话;甚至看见 他就象见了瘟疫一样,都要赶快躲避,怕的是丧失了阶级立场;实际上,这是对右 派进行的一种严厉的惩罚,叫做将“右派彻底孤立起来”。 为了把他彻底“批倒批臭”,武汉作协还在省、市及全国报刊上对姚雪垠进行 了公开揭露,点名批判。使姚雪垠无法理解和接受的是,当时《河南日报》有一篇 文章竟指名道姓说他是“国民党的文化特务”,真是岂有此理。 本来,在抗日战争时期,延安整风时,就有人无中生有,诬陷他是国民党特务, 当时重庆的地下组织,随即对他采取不应该的做法,对他进行了长时间的审查。后 来查明事实真相:姚雪垠根本无有此事。为此,地下党组织专门向姚雪垠作了赔礼 道歉。但不知,昔日的错误,如今为何又再一次重演? 姚雪垠对这样的造谣,诬陷,在心中愤怒无比,但他也只能权此而已。他是唯 物主义昔)从来就不宿上帝,但在那些苦难的日子里,却总是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托 尔斯泰一篇小说的题目: 《上帝知道,但须要等待》! 不到年底,他就被宣布是“极右派”,工资也被取消,改为每月只发90元生活 费,井开始进行监督劳动。 到1958 年秋天,中共湖北省委最后正式批准,将姚雪垠划为“极右派”,并 且给他戴上了这顶压死人的“帽子”。 其实,姚雪垠何罪之有,他怀着对党对社会主义祖国的无限忠诚,以满腔的激 情写下了不愧为我们时代的优秀作品:《惠泉吃茶记》和(卢沟桥礼赞》,这些作 品是真正的香花,根本不是什么毒草。他为了繁荣祖国的文学事业,以赤诚之心, 逆耳忠言,对文艺问题提出了批评和意见。这种可贵的精神,本来应该受到赞扬, 怎么能说是犯下了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滔天罪行! 但他为此确确实实受到了惩罚,而且为时长达22 年。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