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圆和沈天鸿去探监 周奎又在屋中踱起步子,良久才说:“白德义依仗的是田畹的势力,田妃得到 当今皇上宠幸,田畹势焰熏天,苏州府惧怕这个花花太岁毫不奇怪,但要他枉法斩 人他也会顾虑朝廷法度,这件事我会去同苏州知府商议一个善策,让他尽量拖延上 报时间,我再写封信给刑部好友,让他们驳回死罪……”陈圆圆心中放松了一点, 起身对周奎万福说:“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周奎又说:“不过,你那位师兄还得在牢中受苦,这就要靠你们自己打点了。” 周奎肯为这事屈尊去找苏州知府,沈天鸿也十分感动,他说:“周大人,只要 于亚然不判死罪,小老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护住他!大人的大恩大德小老永世不忘!” 陈圆圆和沈天鸿去探监,被牢头拒绝,二人明白无钱打点不行,次日中午,沈 天鸿推着一辆独轮鸡公车,车上装着被盖行李和几件日用家什进了戏班子大门,梁 志和陈圆圆见了都吃了一惊,梁志问他:“沈哥,你这是怎么回事?” 沈天鸿说:“我把房产抵押出去了,以后就同你住在一起了。” “沈哥,这是为什么?” “唉,亚然被打进了死囚牢,那是个今日不知明日的地方,牢头狱卒在他身上 做手脚太容易了,事后向上报个狱中病毙,朝廷刑部也抓不到把柄。要保住他性命 没有银子不成啊!” 陈圆圆一阵心酸难忍,眼泪“刷刷”流下来。那个四处花草繁茂的小院,是那 般幽静,是那般雅致,她是在那里长大的,那是义父一生的心血,是他安享晚年的 地方,如今却狠心抵押出去了。 沈天鸿明白陈圆圆的心思,故作轻松地说:“哭什么嘛!我一个孤老头子,一 个人住在那边实在烦闷,同梁兄弟,同你在一起蛮热闹嘛。” “义父,都是我害了你!” “圆圆,这是什么话?是这个暗无天日的世道害人嘛!唉,你义父老了,可亚 然还年轻,不救下他,我死难暝目!” 梁志也眼眶潮湿了,说:“义薄云天!沈哥,你当得起这句话!” 二 在望江酒楼雅座小套间里,沈天鸿将苏州府牢牢头张显鹏请了来吃饭,当沈天 鸿打开包袱露出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时,张显鹏脸上的表情像六月的天气一般迅速变 了,由阴冷、倨傲变得笑容满面、热情如火。 沈天鸿说:“张头,这点小意思给弟兄们打酒喝。飞天猿于亚然的一条命就托 付给张头了!” 张显鹏双眼放光,手脚伶俐收好银子,说:“沈师父,牢里的弟兄们都知道飞 天猿是条好汉,为搭救师妹受了连累,连知府心里也明镜一般,可花花太岁是通天 人物,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知府、刑部怎么判,我这个小人物想管也管不上,他 在牢里的事就交给我了,回去就把他的枷铐卸了,放心!” “张头,您行好积德,佛祖菩萨也会记着您,我们能去牢里看看他吗?” “行行,哪天去招呼一声。” 这就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第二日,沈天鸿与陈圆圆去探监,陈圆圆提着包袱,里面是于亚然的换洗衣服, 还有一瓶药水,那是于亚然从嵩山少林寺带回治伤的秘方神药,沈天鸿提着个食篮, 里面盛着酒菜。二人进了大牢门房,张牢头已经在等着,亲自领他们向关押于亚然 的死囚牢走去。 这种地方别说陈圆圆从没来过,沈天鸿也是头一遭进门。进牢房那长长的甬路 阴沉沉的,砖地又滑又腻,像抹了一层黑油,飘荡着一股刺鼻的怪味,是血腥味、 尿骚味、汗臭味的混合,令人发呕。只走了十几步,陈圆圆便感到头晕胸闷,脚下 一滑,要不是沈天鸿拉了她一把,她差点跌倒。 甬路两边是一间间关押犯人的“号子”,用胳膊粗的铁木为栅,每号关押的人 数不等,多则十几人,少则五六人,个个蓬头垢面,形同鬼魅,见陈圆圆等人走过, 有的抓住栅杠,大声呼冤,有的伏地哭泣,也有的瞪着空洞漠然的眼睛,目送他们 走过。陈圆圆恍恍惚惚,真如梦游地狱,心惊胆战,脚下发飘。 终于走到关押于亚然的死囚牢房了。那间牢房在甬道尽头的拐角处,走下一段 台阶,看到两层木栅门,门口站着个腰挎钢刀的狱卒,裤带上挂着一串锁匙,牢头 对他摆头示意,他摘下钥匙,“咣啷”打开了大铁锁,推开木栅门。 牢头说:“你们进去吧,有话快说!” 牢中光线昏暗,比甬路还黑,陈圆圆小心翼翼迈进牢门,许久才看清屋角一堆 乱稻草上蜷缩着一个人,满身血迹,满面青肿,双眼像烂桃般流着脓水。这是于亚 然,他被捕的当天就受了重刑,白德义为报削耳之仇,命知府没有审问便将他毒打 一顿。 陈圆圆扑过去,抚着于亚然红肿的脸颊,哭着说:“于大哥,于大哥,我害得 你好惨啊!” 于亚然艰难地睁开眼睛,看清了蹲在他面前的是陈圆圆和沈天鸿,似乎想笑一 笑,嘴角一扯,露出的却是痛苦的表情,他喘着气说:“沈师父,你不该带圆圆到 这种地方来。狱卒告诉我了,沈师父为我花了大钱,不然我身上还带着木枷铁铐。 沈师父,你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记……” 沈天鸿说:“亚然,你受这个罪还不是为了圆圆吗?我是圆圆的义父,花几个 钱不该吗?” 陈圆圆说:“于大哥,你别说话了。”她从包袱中拿出药瓶,“你这瓶药我带 来了,给你擦擦伤。”她用棉花蘸药,小心地擦着,边擦边落泪,泪水落到于亚然 的面颊上、手臂上,于亚然的心一阵阵发热,竟然忘记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