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御用之物 冒辟疆以扇击掌,闭目晃脑,如醉如痴。 陈圆圆收音许久,他才睁开眼睛,赞叹说:“真正是幽柔婉转,可绕梁三日, 如饮美酒,心醉神迷啊!” “公子过奖。公子,小女子听说公子善笛,不知我可有福气一聆仙音?” “哎哟,你的耳朵好长。只是我的笛子今日没有带来,改日吧!” 陈圆圆立刻起身,从柜中拿出一个锦套,抽出一支玉笛,闪烁着如水的清光。 她说:“这是我义父沈天鸿留给我的遗物,公子看看能用吗?” 冒辟疆接过玉笛,仔细审视,惊讶说:“啊,紫纹金箍,此乃宋朝之物!” “公子好眼力!听我义父说这是宋徽宗御用之物。” 冒辟疆惊喜异常,说:“难得难得!宋徽宗是风流天子,吹笛圣手。好好,我 来试试。” 冒辟疆将笛上的竹膜重新粘了粘,举在唇边,试了试音,音色清亮异常。冒辟 疆赞一声:“好笛!” 冒辟疆吹了一首《飞云曲》,陈圆圆只感到满室云腾雾涌,浩浩无际,好似处 身于千山万壑之中,风雨声中,万千支白色的云箭,从相对的山崖石隙中飞涌而出, 彼此相射,四山摇荡,峰峦浮动,岩岫漂流,惊魂夺魄。 笛声消歇,陈圆圆似从梦境中苏醒,赞叹说:“声可裂金石,曲可夺魂魄,小 女子原以为义父沈天鸿已是笛中高手,听了公子吹笛才知什么是仙音!公子,这支 笛就送给公子吧。” “不不,这支笛乃是御用古物,价值难估,君子不夺人之所爱,学生不敢受。” 陈圆圆诚恳地说:“红粉赠佳人,宝剑赠壮士,这支笛能为公子所得乃是它的 幸运,小女子不会吹笛,留着它,神物蒙尘,实乃人间憾事。公子不要推辞,辜负 小女子一片心意。” 冒辟疆拿到玉笛后已经爱不释手,但他没想到陈圆圆会这样慷慨,提出要送给 他,而且理由又这样正当,他不由深情注视陈圆圆,心想:这个青楼女子心胸实在 非同一般。心中又感激又赞佩又爱怜,轻轻揽住陈圆圆肩头,在她秀发上亲了亲, 说:“圆圆,知吾心者卿也!好吧,我就留下这支玉笛,有如与卿长伴。” 陈圆圆头依在冒辟疆胸前,手抚弄着他的一根飘带,心中流淌着甜甜的暖流, 她希望冒辟疆能提出留宿,她愿把自己的一切,包括处子之宝,都献给这个她认为 是最出色的男人。冒辟疆并没有提出留宿要求,却说:“今日复社有个集会,我要 赶过去。” 陈圆圆有些失望,说:“林姆姆已经备酒,公子吃完再去嘛。” “来不及了。春香阁客人很多,林姆姆的酒菜自有人用。我走了。” 四 冒辟疆成了春香阁的常客,他将一大笔银子存在林二娘处,随时取用,实际上 将陈圆圆包了起来。 陈圆圆与冒辟疆时而对弈,时而投壶,时而弹琴,时而陈圆圆唱曲,冒辟疆吹 笛伴奏,时而二人头并头读阅唐诗宋词,冒辟疆给她详细讲解。 陈圆圆时而如小女儿般娇羞,时而使出令男人心痒难挠的媚惑手段,但她掌握 一定的度,媚而不妖,使冒辟疆生出浓浓的怜爱之情,却不感油腻,如面对一朵雨 后玫瑰,娇艳欲滴,水珠晶莹,香味清新,枝上又有小刺,使人轻易不敢亵渎。 冒辟疆也常邀一些复社公子来陈圆圆闺房打茶围。这天,他又邀吴应箕等五名 公子来了。 吴应箕为人豪爽,走进小院,人未至而声先闻:“辟疆!好呀,你从如皋回来 也不知会一声,该当何罪?” 冒辟疆笑嘻嘻出迎,抱拳说:“得罪得罪,我今日摆酒请罪!” 陈圆圆也随后出来见礼:“公子万福!” 冒辟疆介绍:“这是陈圆圆。” 吴应箕双眼一亮:“久闻艳名,将我的耳油都吸出来了!闻名不如见面,果然 是‘独旷世而秀群’!” 陈圆圆说:“公子过奖,奴家可不敢当。” 吴应箕擂了冒辟疆一拳,说:“我说嘛,你从如皋回来竟如蛟龙遁形,原来是 叼住一颗明珠不肯松口,把朋友都忘了!” 冒辟疆哈哈笑着将吴应箕拉进屋子。 不久,陈贞慧等复社诸公子都陆续到了。 公子们围桌坐下,陈圆圆奉上茶来,他们边品茶边说笑,颇为热闹,只有陈贞 慧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疾走的乌云,显得心事重重。 冒辟疆走到陈贞慧身边,问:“贞慧兄,什么事不开心?” 陈贞慧说:“国事堪忧,你没听说吗?流寇张献忠与革里眼、左金王联合起来, 在凤阳府境内横冲直撞,不久前攻下盱眙,离南京没有多远了,不知哪一天早上醒 来,你我都会成为流寇的砧上之肉呢!” 冒辟疆叹了口气,说:“是呀,这种危险是存在的。但目前,南京兵部尚书熊 明遇对南京防守做了妥善安排,我去看过,可说是固若金汤,流寇要攻下南京不易, 目前尚可无虑。” 他们谈的话题吸引了诸公子,大家停止了说笑,也参加了讨论。 吴应箕问:“辟疆兄,你消息灵通,又最关心天下大势,你看将来会有什么样 的结果?难道天下真的会有翻覆?” 冒辟疆脸孔阴沉下来,缓缓说:“不容乐观。” “请道其详。” “大患自然是关外建州满虏和流寇。天启以来,满虏以沈阳为中心,十余年间 已据有辽东以北广袤之地,且东降朝鲜,西收蒙古,羽毛已丰,对我朝虎视耽耽, 天启七年至今,已三度入寇,蹂躏燕赵齐鲁等地,杀掠极惨,如今以倾国之兵逼近 山海关,威胁北京。流寇以李自成、张献忠二贼最为强悍,日渐坐大,竟成今日难 制之局面,时至今日,国势之危,为历朝所罕见。更令人忧心的是……” “是什么?”众人齐问。 “当今皇上英明勤政,有中兴之志,可惜积重难返,且举棋不定,任用非人, 朝政日益靡烂,内不修而能御外者,古来没有!” 众人都有同感,不由得心情沉重。 忽然传来一阵燕语莺声,陈圆圆说:“各位相公,今日来这里打茶围为的是痛 快玩一玩,国家大事且放一放可好?” 冒辟疆也觉得气氛太压抑了,忙说:“好好,圆圆说得对,虽说天下兴亡匹夫 有责,但我等毕竟只是一介书生,手上无权,谈多了徒然坏了心境。听圆圆给我们 唱个曲吧!” 众位公子都知道陈圆圆是苏州名旦,都没亲耳听过,冒辟疆一提,大家都鼓起 掌来。 陈圆圆笑着说:“各位相公忧心国事,奴家也凑个趣儿,就唱一段《南商调· 骂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