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圆乃是国丈爱姬 “禀国丈,这是决不可能的事,学生不久前已经娶了秦淮名妓董小宛为妾,同 陈圆圆的一段缘已经断了!”田畹心中不由一喜,忙问:“哦,这可是真的?” “在国丈面前,学生怎敢说谎?” “好好好!这就更好了!我安排你同陈圆圆见一面,你把这件事亲口告诉她, 让她断了对你的念头!” 冒辟疆慌了,忙说:“这……这……陈圆圆乃是国丈爱姬,学生乃一介草民, 内外有别,学生不方便同她见面……” “不碍不碍,是老夫要你们见面,并非私通音讯。冒公子,只要你把圆圆劝转, 让她欢欢喜喜服侍老夫,你父亲的事就包在老夫身上了。” 冒辟疆心虚畏怯,实在不愿在这种场合与陈圆圆见面,为了救父亲他已经忍辱 迈出了第一步,没有退路了,他嗫嚅答应:“是,学生遵命……” 田畹拍了拍手,一名使女躬身问:“大人有何吩咐?” 田畹说:“你去告诉圆圆姑娘,让她到客厅来,有位客人要见她。” 使女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田畹又说:“老夫也回避了,让你们畅诉别后。”走出门他回头说:“哼,你 好自为之!” 陈圆圆听使女传话,说有客人要见她,便知是冒辟疆,立刻热血上涌,心跳得 像擂鼓一般。她想:难道田畹答应了他的要求?不然怎么会允许他们见面?她兴奋 得脚踩到裙裾,差点绊倒。她脚步匆匆来到客厅,使女掀起了珠帘,她一眼便看到 了呆立在厅中的冒辟疆,他面色青灰,眼神呆滞,她心中一酸,泪水潸然而下,哽 咽着叫了一声:“相公,是你……” 冒辟疆眼圈一红,说:“圆圆,我、我对不起你……” “相公,你怎么会来这里?” “为,为我父亲的事,请国丈帮助疏通……” 陈圆圆心往下一沉,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说:“哦,原来如此……” “圆圆,我对不起你,我,我……” “相公,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吧!” “圆圆,我,我对不起你,我已经娶董小宛为妾……” 骤然听到这句话,陈圆圆如同一下子被人扔进万丈冰窖之中,从头顶冷到脚下, 身子一阵摇晃,扶住门框才站稳了,她嘴唇颤抖,问:“你说的,这可是真的?” 冒辟疆不敢正视陈圆圆,低着头说:“圆圆,我对不起你……” 陈圆圆的一腔热望、长久的思念和幻想一霎那间全都破灭了,她突然发出一阵 狂笑:“哈哈哈!冒辟疆,你好呀!一声对不起就抹去了一切吗?你那些海誓山盟, 你那些甜言蜜语,都一风吹了?你走后,我回到苏州老家,为你守身,闭门谢客, 我天天依门而望,望穿秋水,实指望你能早点回来接我,谁知你却在南京娶了董小 宛,你说得好轻巧!你,你,你,你还有点天良吗?” “圆圆,你误会了,我从北京南回,第一站就是到苏州找你,你已经不在苏州 了,后来我才知道你来了田府,侯门深似海,我只好死了心,这才娶了董小宛……” “哼……你知道我是怎样来田府的吗?” 冒辟疆微微点头。 “我每天以泪洗面,所以没有寻死,怕的是国丈对你和你父亲不利,盼着能有 一天见你一面,剖我心迹。自古道,痴心女子负心汉,我好苦的命!” 冒辟疆不由长长叹息,说:“圆圆,我实在对不起你,事已至此,你,你也不 必再把我这个负心汉放在心上了……” 至此,陈圆圆已完全明白了冒辟疆告诉她娶董小宛的目的,冷笑连声,说: “哼,让我忘掉你,这也是为你父亲做的一笔交易吧?我在你心上算个什么呢?一 件衣服?一双袜子?一枚可以换糖吃的铜板?” “圆圆……” “不必叫我了!我成全你,从今日起,我把你从心上彻底抹掉了!” 陈圆圆决绝地转身离去,狠狠一摔湘帘。 三 那天,冒辟疆自己也说不清是怎样走回客栈的,他满腔的悲哀、愤怒、羞辱、 委屈,使他精神恍惚,脚下发飘,路人还以为这是个醉鬼,是个呆汉。 为了等兵部的消息,他不能离开京城,困在客栈中他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身 体很快瘦了一大圈,像个影子人。 十天之后兵部终于向襄阳左良玉发出了调令,调冒起忠回湖南复职养病,听到 这个消息冒辟疆丝毫也没感到高兴,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冒诚这天特意到饭店要了几样家乡菜,用提盒提进房间,说:“公子,老奴要 了几样对你口味的家乡菜,来,吃饭吧。” 冒辟疆挥挥手:“我心里堵得慌,吃不下,你拿下去吃吧。” “公子,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老奴看了心疼啊!你身子这个样子,咱们怎样 动身回南啊?公子,老爷的事终于有了结果,这一年来你没有白白奔波,你该高兴, 你该打起精神。” “唉,你不知道,为这件事我付出了多少代价?金钱、劳累我都不在乎,最令 我揪心的是我的尊严、我的人格再也找不回来了!复社的那些公子们已经对我冷眼 相看了,我奔走权门,我卑躬屈膝,我出卖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我良心有垢,我气 节有亏,我还不如一个烟花女子,让我还有什么面目见人啊!” 冒辟疆说着说着便流下泪来了。 冒诚劝他说:“公子呀,节孝不能两全,你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老爷吗……” 刚说到这里,忽见那冒辟疆面色惨白,冷汗直下,手捂胸口摇晃了一下,冒诚 一把将他扶住,连问:“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冒辟疆勉强说:“我,心口疼得厉害……” 冒诚赶紧扶他到床上躺下,派店伙去请医生。激怒、忧愤、劳碌夹攻,使冒辟 疆病倒了。 而在田畹府的陈圆圆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扫冷漠,走到哪里便把笑声传到 哪里。她想通了,彻底想通了,认为自己将感情押在冒辟疆身上是个大错,换来的 是一场交易,用自己换了冒起忠一条命,值得,自己再也不欠冒辟疆什么了。而冒 辟疆很快又有了新欢,他不会再思念自己了,自己又何苦为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折磨 自己呢?不如在田畹府得乐且乐,逢场作戏,过几天舒心日子为好。她在秦淮旧院 时间虽不很长,但耳濡目染,媚惑男人的手段以她这样冰雪聪明的人岂能不会?稍 稍施展,便把田畹迷得骨软筋酥。 她同田畹下棋,忽然说:“咦,你这马已经被我吃掉,怎么又出来了?你耍赖!” 抓起田畹的胳膊摇着:“不玩了!我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