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靠的是座冰山 她正在忧愤不可排遣之时,杨阿萍脚步轻轻走到书房门外,从门缝张望一阵, 确信房中只有陈圆圆一个人,这才悄悄推开门走了进来,随手又将门关上。 门声惊动了陈圆圆,她回身子,吃惊地问:“阿萍,是你。干么这样鬼鬼祟祟?” 杨阿萍走到陈圆圆身后,小声说:“圆圆姐,我给你带了件东西来。” “什么东西?” 阿萍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绢包,递给陈圆圆。 陈圆圆打开绢包,见是块白绫,上面写着: 致陈沅姑娘妆次: 华筵回首记当时, 别后萧郎尚寄诗。 人说拈花宜并蒂, 我偏种树不连枝。 鸳衾好梦应怀旧, 鲛帕新题合赠谁? 料忆秋风寒塞外, 有人犹写断肠诗。 宁远总兵吴三桂敬书 陈圆圆只感到头一阵发晕,手指颤抖,嗓子发干,她问:“阿萍,这东西,你 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府中一个做针线活的仆妇叫我交给你的。她姓温,家住本城,每月十天到 府中做针线活,她认识我阿舅,她知道我同你是相好姊妹,千叮万嘱叫我把这东西 交给你,不要被别人知道。” 吴三桂的形象在陈圆圆心中已经模糊,那年她只有十五岁,只记得他雄壮、威 猛又有文气,她喃喃自语:“吴三桂,他还记得我……” “姓温的说,现在这个吴三桂可不得了,当上了将军,手下精兵十万,国家安 危全靠他了,连皇上也敬他。圆圆姐,你早就认识他?” “那还是我在苏州唱卷梢戏的时候,在一个大官家的堂会上与他见过一面,他 还写了一幅字给我,字写得很好,我一直舍不得丢。想不到他文武全才,还当上了 将军……” 杨阿萍坐到陈圆圆的身边,揽着她的肩说:“圆圆姐,冒公子的事你告诉过我, 以我看,这些酸秀才都是软骨头,危急时不但保护不了我们,还要拿我们做交易, 这种人怎么靠得住?你从心上抹掉他是对的!” 陈圆圆眼圈不由红了,说:“阿萍,你我身为女人,命运不得自主啊!我嫁给 冒公子是慕他才华,也是为了终身有靠,谁知靠的是座冰山!这些富家公子风流成 性,情无所专,见异思迁,找不到我立刻又娶了董小宛,知道我被田畹抢来,不但 不设法救我,反而用我作交易!他伤透了我的心,只怨我所托非人……” “圆圆姐,我看这吴将军对你倒是一往情深,这些年都没有忘记你,传送绢诗 进来其实是向你表达他的一片深情,你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我被抢进田府,陪着个老朽木,心中苦楚只有你知道,我时时都想跳出苦海, 可又谈何容易?吴将军远在关外,田畹势可遮天,背后有皇上,他能救我出去吗?” 阿萍年纪虽轻,却是个有主意的人,她想了想说:“圆圆姐,吴将军还在京城, 他既然传了绢诗进来,你也该回赠一物,让他知道你的心意,我想,他一定会设法 救你!圆圆姐,托你的福,也许我也能跳出苦海。” 陈圆圆不由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吴将军知道了我的心意也许有办法。我如 果能跳出苦海怎会忘了你?可是,让我回赠什么给他呢?” 阿萍一眼看到案上的绢像,问:“圆圆姐,这是你画的?” 陈圆圆点头。 阿萍说:“画得神似!圆圆姐,你真是多才多艺!有了,就赠他这幅绢像,你 再题上一首诗,不是极妙的回赠吗?” 陈圆圆微笑,拈笔略一思索,题诗道: 萧郎犹记琵琶弦, 小莲含泪读新词; 樊笼一觉姑苏梦, 鲛帕化作连理枝。 陈圆圆将绢像递给杨阿萍,阿萍赶紧折起揣入怀中。 田畹笑呵呵走进书房:“爱姬,老夫回来了!” 陈圆圆和杨阿萍施礼:“国丈万福!” 田畹看了看杨阿萍,说:“咦,你不是歌女阿萍吗?不在后庭练习歌舞,来这 里干什么?” 陈圆圆说:“阿萍是我的乡亲,国丈不在,妾身实在烦闷,便叫她过来唠唠家 常。” 田畹挥手说:“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