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妃因急病去世 与吴家的荣耀、热闹相比,田畹府中显得分外阴沉、冷清。不久前,田妃因急 病去世,崇祯对田畹早已心生厌恶,田妃死后连面也不愿见他,世人多属势利眼, 田畹得势时终日宾客盈门,求拜者络绎不绝,田畹失势时立刻门可罗雀,加上他名 声恶劣,更无人搭理了。 田府热闹也好,冷清也好,对陈圆圆毫无关系,她只盼望有一天吴三桂能把她 救出这个弥漫着坟墓气味的田府,离开这个令她一见便感恶心的老朽木。可是,吴 三桂远在边关,他能救她吗?她无法出门,消息闭塞,只隐约听仆人们议论过明军 在松山大败,死人无数,将领们或被俘或被杀,吴三桂怎样了?他还平安吗?陈圆 圆忧心如焚,每晚都在观音像前烧香叩拜,默默祝祷吴三桂平安,祝祷吴三桂早日 把她救出火坑。 近日田府已很少歌舞,歌姬闲得无聊,无事生非,田畹也没有精神管她们了, 只要管家同意,她们也可以出府了。杨阿萍同管家关系很好,也有机会出府去探望 她舅父了。 这天杨阿萍出府回来,喜滋滋来到陈圆圆闺房,说:“圆圆姐,天大喜事!” “什么喜事?” “听我舅父说,吴三桂将军受到皇上平台接见,受封平西伯,指挥东线军队, 他当了大帅了,京城都传遍了,朝野重臣富商都争先恐后同他交结。他成了皇上的 大红人,国丈现在可比不上他了,你同他的事不就有希望了吗?” 这个消息有如天阴许久忽然出了太阳,陈圆圆觉得满室忽然明亮起来,她说: “田妃死了,他失去了靠山,他现在惶惶不可终日,确实是个机会……” “圆圆姐,那就快设法呀!” “让我想想,想想。” 杨阿萍退出之后,陈圆圆思谋了许久,打定了主意。 晚饭时陈圆圆走进餐室,见那田畹正在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酒,陈圆圆走过 去,按住酒杯说:“国丈,酒多伤身,你不能再喝了!” 田畹拨开陈圆圆的手说:“让我喝!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知哪一天人头搬家, 就喝不成了!” 陈圆圆坐到田畹身边,柔声问:“国丈,你一向兴致勃勃,近来怎么变得这个 样子?妾心中不安啊!” 田畹突然抱住陈圆圆,老泪纵横地说:“圆圆呀,自你进府,陪侍老夫,老夫 觉得日子越过越有味,精神也健旺起来,老夫把你当心肝一样宝爱啊!可现在,这 种好日子还能过几天呀?” “哎呀,国丈春秋正盛,体健神旺,以妾身看,国丈定有百年之寿,怎么说出 这种不吉利的话来?” “圆圆呀,你有所不知,自从我的女儿田妃病故,我连皇上的面也见不上了, 如今东虏虎视,流贼逼京,万一京城有变,谁来保护我这老头子和我的一大家子? 圆圆呀,将来你也不知有何下场,让我怎能不伤心呢?” 陈圆圆掏出绢子为田畹拭泪,说:“国丈不必伤心,俗语云天无绝人之路,我 们一起来想想办法嘛!” “唉,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妾身倒有个想法,不知对不对,国丈应该找一个上能通天、手握兵权的人做 靠山,危急时能得到他的保护。” “喔喔,上能通天、手握兵权的人?人倒是有一个……” “是谁?” “他叫吴三桂,最近受到皇上平台接见,受封平西伯,节制东线军事,是当今 大红人。” “既然有这么一个人,国丈何不与他拉上关系?” 田畹长叹一声:“唉,今非昔比,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呀!吴三桂正是春风得意 之时,达官豪富争着与他交结,门庭若市,他哪会瞧得起我这个失势的老头子?哪 能与他攀上交情?请也请不来啊!” 陈圆圆故作沉吟,问:“你是说他叫吴三桂?” “是呀。” “吴三桂,吴三桂,名字耳熟——哦,我想起来了,妾身同他有一面之识。” “啊,爱姬认识他?” “那还是妾身在姑苏唱卷梢戏的时候,有一次嘉定伯周奎请我到他家唱堂会, 座中有个夺魁的武举叫吴三桂……” “不错,他武举考试天下第一。” “他曾赞了我两句便匆匆而别,以后再也不知他的音讯了……” 田畹双眼发亮,拍着手说:“好,好,既然爱姬是他故人,不如我设家宴请他 一会,爱姬也附一封短简,也许能请得到他。” 圆圆故意推辞:“哎呀,事过多年,也许他早就把当年那个唱戏的小丫头忘了 ……” “俗话说:有枣没枣打一竿再说,为了老夫,爱姬就不必推辞了。” 陈圆圆装得勉为其难地说:“这……好吧,妾身遵命就是了。” “如果能请到吴将军,得到他的保护,爱姬就是我田家的大功臣啊!” 陈圆圆娇声说:“哎哟国丈,看你说哪里话来,我同国丈命运相连,一荣俱荣, 一枯俱枯,能得到吴将军保护,岂不也是我的福气?” 田畹高兴地说:“对对,还是爱姬通情达理。” 田畹的请柬送到吴三桂府上时,吴三桂刚刚赴宴归来,喝得满面赤红,这些日 子,赴宴已成了他一大负担,感到十分厌烦,能推就推,能挡就挡,今日是兵部同 仁宴请,无可推托,不得不去应付一下场面。回到府中,他刚喝完一杯醒酒茶,门 官又来禀报:“大人,又有人送了请柬来……” 吴三桂皱眉挥手说:“推掉!就说我没空!” 门官应了一声,刚欲退出,吴三桂问了一句:“什么人请我?” “是,是国丈田畹……” 吴三桂屁股像安了弹簧,忽然起身,问:“是谁?田畹?” “是,大人请看。”门官双手奉上套封。 吴三桂打开封套,抽出请柬,见上面写着:“恭请平西伯吴将军初三日午时至 舍下便宴,祈盼大驾光临。”下面写有田畹的官衔、名讳,请柬中还夹有一份短简, 上写:“姑苏旧人陈沅恭候尊驾,再聆清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