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凄凄切切离白宫 政府道德办公室要求总统在4月份公开他收到的所有礼物,但那项法律对于第一 夫人收到的礼物却没有明确规定。因此,南希在她丈夫当政的8年期间收到的大部分 贵重礼物从来没有公开过。但她已积攒了许多礼物,用了两个月时间才将它们全部 包装起来,并用了9架空军运输机才将她的所有礼物、文件及值得纪念的东西运出白 宫。 在她未曾公开的珠宝里有:一副来自一名以色列外交官夫人的大钻石耳坠;来 自她的朋友、彭佐尔石油公司继承人贝蒂·威尔逊的一副不同寻常的项链及耳环; 一条由马科斯夫人伊梅尔达送的价值6万美元的祖母绿项链;一个华美的、镌刻着她 姓名的起首字母“N.R.”的纯银梳妆盒,这是原白宫助理乔·坎泽里送的;肯塔 基养马人玛丽·卢·惠特尼送的一听价值1500美元的鱼子酱,一幅价值1500美元的 芝加哥艺术家维克多·英格画的水彩画;一幅由艺术家玛丽安·派克给她画的她在 白宫里的肖像,价值1万美元。 但是,在她离开白宫前才公开的有价值100多万美元的套服、礼服及长裙。这些 衣服都是她从1982年以来违背了她自己不受礼物的诺言免费收受的。《时代》杂志 于1988年秋天刊登文章,揭露里根夫人违反了政府道德法,并说她在一些服装上逃 税,她由于收下这些服装应向国内收入署交纳几十万美元的税款。并说由于总统先 生在所得税及资产公开表上签了名(这些表把违反的情况隐瞒了起来),在技术上 也同样违反了规定。 在《时代》杂志的一篇文章里,加拉诺斯服装公司的一位前高级主管人员克里 斯·布拉扎基斯说,第一夫人很贪婪。他说,加拉诺斯公司曾让她从两件裘皮短外 衣中挑出一件,用来搭配他正在为她设计的第二任就职仪式中穿的长裙。一件是价 值1.05万美元的白貂皮,另一件是俄国黑貂皮,价值3.5万美元。据布拉扎基斯说, 南希两件都想要。但加拉诺斯劝她说,美国白貂皮更合适,而没有给她黑貂皮。 起初,南希否认《时代》杂志文章的说法。她说,她在过去6年里所得到的每件 物品都付了钱。而洛杉矶时装设计师戴维·海斯说,她在过去8年里从他那里借了6 0套至80套定制的服装。他说她已归还一半以上。第一夫人在遭到反驳后换了说法。 她说,她的确借了一些衣服,但声称都已归还。其他衣服是由“老朋友”送的,没 有必要公开。她在总统的任期届满之后,将要就其他服装做出决定。她说她留下的 衣服将作为礼物申报。她归还给设计者的那些衣服将作为借用,而不归入礼物之列。 她的新闻秘书想把这一尴尬局面轻轻打发掉。伊莱恩·克里斯彭在谈到里根夫 人违背她自已6年前许下的不再无偿接受衣服的诺言时说:“她制定了她自己的小规 章,但自己又违反了。改变主意是女人的特权。” 《时代》杂志上的文章一时引起了轰动。对第一夫人来说,最糟糕的是威廉· 萨菲尔在《纽约时报》上的专栏文章:“对一名公职官员的夫人来讲,‘对礼物来 者不拒’是错误的,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南希·里根知道这一点,但隐瞒了几年, 被抓住时就撒谎,现在却想让一批由纳税人出钱雇用的新闻秘书替她把道德错误掩 饰过去。” 自里根当政后的7年里,曾有200多位高级政府官员因为非法或不符合道德的行 为而受到指控。他的政府是美国历史上最腐败的政府。罗纳德·里根任命的许多高 级官员曾被起诉或囚禁。因此,如果说,在华盛顿每走20英尺就会看到一起犯罪现 象,那绝对不仅仅是一个笑话。《美国政治》杂志曾在一期里刊载这样的祈祷t“上 帝啊,给一星期时间吧。就希望在这5天工作日里,不会有什么国会议员、内阁成员 或社会渣滓出现在另一起丑闻的大字标题里。”一位漫画家画了一幅白宫前门的画, 解说词是:“最后一位被起诉的,走时请随手熄灯,好吗?” 现在第一夫人也卷入这谭污泥浊水之中。一年之后,当里根离任时,国内收人 署即开始调查里根夫人接受服装的情况。鼓动国内收入署搞这次调查的布拉扎基斯 说,南希·里根当第一夫人时,在她与她的服装设计师之间有“一种互惠默契—— 即对提供的服务进行直接补偿”。 加里·特鲁多在他名为《多恩斯伯里》的每日漫画中,为这次调查专门画了画, 画上是两名国内收入署人员会见里根夫人的场景。 “你是否知道哪一位服装设计师借给你这件缀有珠子的薄绸长袍?里根夫人。” 一个人问道。 “那又能有什么意义呢?我已承认我违反了自己的小规章!” “是的,夫人,但在国内收入署里,我们管它们叫法律。你知道,夫人,你所 ‘借’的价值100万美元的衣服,经你一穿就一文不值了。你已充分享受了这些衣服 的价值。在高档女服行业里就是如此看问题的。” “对不起,但我不需要什么下等的税务查帐人来告诉我有关高档女服行业的事! 这些都已写在我的书里了!惟一对我借衣服感兴趣的,是那些穿10号衣服的身材粗 短的娘儿们!她们不能容忍一名穿4号衣服的妇女。” “嗯。实际上,夫人,我们俩都穿42号衣服,”一名税务人员说道。 “我穿身长42号的衣服。我们是否还是回来谈谈缀珠子的长袍吧?”另一位说 道。 南希·里根永远无法理解这种嘲弄。她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在欧洲,第一 夫人们总是不断地借衣服。比如在法国,总统及总理的夫人们经常穿伊韦斯·圣劳 伦特、皮尔·卡丹及克里斯蒂昂·迪奥尔等设计师们借给她们的衣服。法国政府不 仅宽容这种作法,而且还支持它,认为它有助于本国的一种最重要的行业。” 她似乎掌握不了借与留下不还的区别——直到最后面临不利的舆论时才有所理 解。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开始归还一部分她所“借”的、巳保留了6年的由设计 师设计的衣服。 在她的白宫岁月里,她感到受了她和总统不得不遵守的法律的压制,用她的话 来说,就是那些“愚蠢的小法律”。她对掏钱买食品和日用杂货感到恼怒。她抱怨 说:“我们连手纸也得自己掏钱买!” 她的恼怒在1983年曾因控制不住而爆发了。当时白宫律师告诉里根夫妇说,他 们不能把伊丽莎白女王及菲利普亲王送给他们的纪念礼物归自己所有。法律规定, 总统从外国官员手里所收到的任何礼物,如果估价在180美元以上,就是政府的财产。 她说道:“那是一个雕花的银盒子,我们必须从美国政府手里把它购买回来。你能 相信吗?我们得出钱买我们自己的纪念礼物!” 礼物的事被揭露后,她焦躁不安。她说:“这是白宫里的一件不值得我怀念的 事,还有那些每年4月在报纸上刊登我们纳税情况的事。我讨厌这些东西。” 每年,报纸都要刊登里根夫妇纳税情况的文章,并注意到自从他们入主白宫以 来,他们的收入翻了一番。然而他们的慈善捐款却从未超过他们收入的5%。 年份 收入 收到的礼物 慈善捐赠 1980 227968 不详 3085 1981 418826 31534 11895 1982 741253 18590 15563 1983 422834 8856 15307 1984 440657 7156 20616 1985 394492 7104 23298 1986 336640 13806 30487 1987 345359 3977 25407 1988 不详 25083 不详 里根夫妇借钱给莫林·里根而收取426美元利息的做法,在报纸上刊出后,显出 他们太小气了,尤其是因为他们拥有440万美元的纯资产。对他们的资产情况提出的 各种问题使里根夫妇异常愤怒,因此在第一夫人将因撰写回忆录而收到300万美元预 付款以及总统将因撰写他的两本书收到800万美元时,第一夫人设法将收款推迟到他 们离开白宫以后。这样,这些款项将不必公开了。 一位亲密的私人朋友说道:“南希总是抱怨自己穷,总谈起她和罗尼为公众服 务后在经济上做出的牺牲。总统从不谈钱,而夫人总是谈钱。她说他们在政府里待 了这么多年,却仍然什么也没有,因而感到心境不好。因此,她的朋友们就送给她 珠宝、首饰。这是因为他们有很多,而她一点儿也没有。他们觉得这是他们对为公 众服务多年的人所应做的起码的事情。霍姆斯·塔特尔、厄尔·乔根森以及那(一 伙人)常常接济里根夫妇。这也是他们在贝莱尔给里根夫妇买了一所房子的原因。” 南希不想公开那所房子的来龙去脉。她说别人无权过问这件事。她甚至不想让 人知道那“一伙人”的身份。在总统离任前两年半,这件事终于泄露了出去,18位 自称“独立的富人”起码每人捐出15.6万美元,购买了一所价值250万美元的房子。 房子的建筑面积为7192平方英尺,建立在女明星恰·恰·加博尔及伊丽莎白·泰勒 住所同一街区1.25英亩的土地上。那些朋友们在合资登记文件中没有说明他们的身 份,他们同意把那所房子,连同有温度调节的游泳池及可容3辆汽车的车库,租给里 根夫妇3年,每月租金1250美元。而在贝莱尔相同的房子,月租金为1.5万美元。 里根夫妇在离开白宫一年之后,从他们朋友的手里买下了那所房子。亨利·萨 瓦托里说:“我们以300万美元把这所房子卖给他们。我们买时花了250万美元,再 加上49万美元的装修费和大量律师费用。这样我们把钱赚回来了,还赚了几块钱。” 当南希第一次看到位于圣克劳德路666号的那所3居室房子时,她感到很沮丧。 她叹道:“这同白宫相比可真是天壤之别。”朋友们都努力劝她说,只要稍微翻新 一下,再加上特德·格雷伯的装饰手法,这所小房子住起来还是很不错的。在找房 找了一年之后,她最终同意了圣克劳德路上的这所房子。她的第一条指示就是把门 牌号码改了。她说在《新约全书》中的《启示录》里,666这一数字与撒旦有联系。 因此,门牌号码改为668。 对于贝莱尔房子的报道已盖过了对免费高级服装的报道,第一夫人感到这使得 她看起来很贪婪。她说:“这很不公平”。她告诉朋友说,她对“生活在金鱼缸里” 感到厌倦,迫不及待地等着回家。而总统在思想上似乎已回到了加利福尼亚,正在 他的牧场里砍木头。他在白宫剩下的惟一任务就是帮助副总统乔治·布什当选为他 的接班人。 他本来准备等副总统布什一宣布准备争取当候选人就公开加以支持,但第一夫 人要他等着。她告诉他:“这仍然是你的总统任期,你的白宫。”她一直秘密地支 持保罗·拉克泽尔特竞选总统的愿望,并鼓励朋友们为他的竞选活动捐款。即使在 拉克泽尔特退出竞选之后,南希也不肯支持布什,她不希望他的竞选活动主宰他丈 夫在位的最后几个月时间。 第一夫人从来没有原谅布什,因为他在1980年曾与总统对着干,争当候选人; 1987年,他拒绝向总统提出解雇唐·里甘的问题。她觉得副总统使她自己一个人承 担了解雇里计的重担。布什曾在白宫总统居住区拜会她,告诉她说,白宫办公厅主 任应被解雇。南希同意了,并让布什把这种想法告诉总统。她后来引用副总统的话 说:“唉,南希,这不是我该扮演的角色。” “这正是你的角色,”她说她当时告诉他,但知道他决不会向总统提起这个问 题。 但即使在此之前,第一夫人巳经给布什起了一个“哼哼叽叽”的绰号,在背后 说他软弱、没有骨气。她与她的朋友乔治·威尔一起吃饭时最爱谈这个话题。1986 年1月27日,第一夫人与威尔自华盛顿驾车一个半小时到西弗吉尼亚州的谢普德镇吃 午饭。3天之后,威尔写了一篇专栏文章中伤副总统,说他“酸臭”,在思想上“不 老实”,“爱管闲事”。但他把最伤人的污辱话留到了最后。威尔写道:“布什从 一个保守派集会遛达到另一个保守派集会时所发出的令人不愉快的声音,是一种单 薄无力的‘汪汪’声——一种叭儿狗发出的声音。” 对某些朋友,南希经常兜售“乔治与他的女朋友”的故事。这个故事是她与那 “一伙人”中的一些人于1981年3月18日晚在华盛顿的金狮子饭店吃饭时听来的。 参加晚宴的5名客人中的一位后来讲道:“突然,一阵骚动,陪同国务卿(亚历 山大·黑格)及司法部长(威廉·弗伦奇·史密斯)的安全人员向我们的桌子围过 来。他们对着步话机叽叽呱呱地讲了些什么,然后对黑格与史密斯低语了几句,两 个人都跳起来离开了饭店。约45分钟后,两个人回来时都大笑不止。他们说,他们 不得不去把乔治·布什保出来,他在与女朋友一起开车时出了交通事故。布什不想 让这件事出现在首都的警察记事簿上,”因此,他让他的安全人员同黑格与史密斯 联系。他们为他处理好了这件事情,然后又回来吃饭。” 1988年春天,总统受到很大压力,要正式支持布什,但第一夫人仍在拖延。她 已经迫使总统取消了在支持布什竞选的大会上露面,这个大会离白宫其实只有几步 之遥。 里根一直提倡废除限制总统只得在任两期的宪法第二十二条修正案,因此他说, 为布什进行活动,就是在为他自己在历史上的地位活动。第一夫人终于同意了,她 知道为布什进行竞选活动将使他精神饱满,并使他有机会走出华盛顿,在群情激昂 的公众面前表表他政府的功绩。然而,她仍然把总统的正式表态支持推迟到了1988 年5月11日。此时,里根准备在华盛顿举行的每年一度的共和党国会集资宴会上对3 000人发表讲话。她建议他不要过份夸大其辞,并建议他在演讲结束时做一简短声明。 总统事先与布什讨论了这一声明,并于那天晚上表态,对布什给予支持。第二天, 报界就对里根的谨慎态度做了报道。《华盛顿邮报》刊登头版文章,题为“里根简 短表示支持布什”,下面副标题为“在集资宴会上讲话简短,使共和党活动家困惑 不解”。 南希说得对。为布什进行竞选活动确实使总统精神昂奋。白宫新闻秘书马林· 菲茨沃特说:“这使他恢复了青春。”总统每周起码要为布什的事做一次旅行。但 第一夫人不陪伴他。8月份于洛杉矶的世纪广场饭店举行的有里根和布什出席的大会 上,她的缺席却最引人注目。总统与夫人要在那里待几天,但南希说她不能参加集 会,因为有关贝莱尔的房子翻新问题她早就定好了一个约会。事实上,在大会期间, 她就待在饭店楼上的房间里。 参加布什竞选活动的人,担心第一夫人对总统的影响也许会减少他对副总统的 热情。因此,他们让斯图尔特·斯潘塞去与她谈谈。斯潘塞告诉她说,保持她丈夫 一套做法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副总统当选。她说她不会进行阻挠,但她拒绝为布什活 动。她的儿子也是如此。罗恩·里根说道:“布什不会请我,我也不会那样做。” 在选举的那天晚上,南希无可奈何地在她丈夫的办公室里会见了乔治·布什,但她 总是不肯称他为“总统先生”。 离开白宫是另一个难题。 罗恩·里根开玩笑说:“妈妈正在买沙袋。她把这些沙袋都堆在杜鲁门阳台外 边。他们必须经过一场战斗才能让她离开那里。” 在几个星期的告别宴请活动之后,里根夫妇觉得他们在思想上做好了离开首都 的准备。但新总统就职前的一个星期对他们,尤其是对第一夫人来说,却是一种折 磨。他们遵守礼节地在各种庆祝活动中让出位置,让有什占领舞台中心。在就职典 礼前夕,首都到处都亮着灯光,飘着各种旗帜、彩旗,准备着美国历史上最铺张的 一次就职仪式。城市里到处都在举办晚会,庆祝新的政府上任,而里根夫妇却坐在 白宫里,就着托盘进晚餐——他们真正意识到了最后的一天多么难熬。 南希·里根一直为失眠所困扰,她说,她作为第一夫人的最后一个晚上睡得很 不踏实。晚上睡觉时,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总在想刚看到的电视报道——巴巴 拉·布什仅仅由于自己取笑了自己的家庭主妇形象,就得到群众的热烈喝彩。 布什夫人在肯尼迪中心参加晚宴时,对客人开玩笑道:“我要你们整星期都看 着我,并且记住我的样子,因为以后你们也许再也看不到了。注意我的头发,我的 装扮,以及设计师设计的衣服。”她像一个在时装展台上走着的模特儿,飞快地打 开衣服又掩上,观众一片欢呼声,为她喝彩,也为她对南希·里根浓妆艳抹的形象 进行间接侮辱而喝彩。 然后就是其他人的公开评论。 原民主党马萨诸塞州州长恩迪科·“宣布”·皮博迪的嫂子帕梅拉·皮博迪是 个共和党人,她说道:“我们终于可以在白宫里有一个真正的第一夫人了——一个 你觉得能够洗盘子的第一夫人。” 参加晚宴的美国司法部原部长艾利奥特·理查森把布什夫人描述为“当选总统 的一份珍贵财富。她的面具不会滑落,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面具。” 里根夫人抓起卧室的电话,开始对一位朋友抱怨当选总统的夫人:“真是岂有 此理。如果没有我们,他们甚至都不会在这儿。” 南希·里根对把白宫交给布什夫妇甚为不愿。她与这些名门望族从来都不能融 洽相处,这些东部人的根子同旧门阀的金钱与社会地位的传统是牢牢拴在一起的。 她嫉妒他们一切发乎自然的天性以及踏实稳健的作风。她觉得受到了威胁,因为他 们在社会的精英阶层里应付自如,而她却是孜孜以求地想挤进这个社交圈。但目前 最使她烦恼的是,人们在她与她的继任者之间所做的那种不怀好意的对比。后者是 一个快乐的女人,打趣自己说,“那些胖胖的、白发苍苍的、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们” 衷心祈祷的奇迹由于她的到来就应验了。 使第一夫人受到刺激的是,《新闻周刊》说什么巴巴拉·布什将是“在南希走 了之后令人耳目一新的、真正的第一夫人”。《时代》周刊的封面报道说,布什夫 人将给“白宫带来令人振奋的新风尚”。每当里根夫人读到有关布什家庭的亲密关 系,他们的5个爱慕父母的子女以及10个小孙子、孙女和外孙子女的报道时,她都感 到周身发热。这些活蹦乱跳的孩子们兴高采烈,使摄影师们为她们的情绪着了迷。 布什家族的每张喜气洋洋的照片看起来都好像是对南希个人的侮辱,进一步突出了 她和自己孩子之间的紧张关系。只有她丈夫和前妻生的女儿莫林·里根与他们一道 在华盛顿向白宫作最后的告别。 1989年1月20日,南希7点钟起床。她只能再当5个小时的第一夫人了。她品着不 放糖和奶的咖啡,打开电视看早上的新闻节目。同时她又浏览着5份报纸的时装版, 这是她在白宫保持了8年的生活规律。她又一次看到了巴巴拉·布什的那场表演。 南希·里根两眼含泪地召来了她的理发师及秘书,她的贴身侍女安尼塔·科斯 特洛给她拿出了在就职仪式上穿的全套衣服——一件红礼服及一件红大衣,放在床 上,这是里根夫人早就选定作为自己专用的颜色。她已清楚地表明,任何官员的夫 人当与她站在同一个台上时,都不得穿红衣服。 她很不情愿地对白宫花房作了安排,为布什夫人留下了一小朵白兰花。只是当 总统说他要在更衣室为布什先生留下一封诙谐的信时(这封信的内容是:“别让那 些庸才把你拖垮!”),她才决定在卧室的空抽屉里塞进一张短纸条,欢迎新的第 一夫人进驻白宫。 总统走向椭圆形办公室,再伤感地看最后一眼。他想再触摸一下那张用英国战 船“坚定”号上拆下的木料雕成的写字台,再瞅一眼玫瑰花园。在这个花园里,他 曾喂过小松鼠,它们每年秋天都要匆匆奔过他的窗口,去搜集食物准备过冬。 他从他的私人秘书凯思琳·奥斯本那里收到了他最后一天的日程安排。当他的 国家安全顾问进来向他做最后一次的每日汇报时,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科林·鲍威 尔说:“今天世界很平静,总统先生。” 总统素有写信的习惯。他坐下来又给有什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要“继续下去, 与上帝并肩前进”。里根作为总统的最后一次官方行动,就是签署一封给他最忠诚 的盟友、英国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的感谢信。他作为总统,给他前新闻秘书林· 诺夫齐格的女儿苏珊·诺夫齐格·皮兰德打了最后一次电话。她正在医院里与癌症 作斗争,4个月后癌症夺去了她的生命。 在白宫楼上,仆人们悄悄地在总统的卧室里走出走进,而第一夫人却开始拉抽 屉,关抽屉,看看是不是一切都收进了包里。最后,她的新闻秘书告诉她不必这样 做,她说:“万一你真忘下什么东西的话,他们也会给你送去的。他们有你的地址。” 侍奉第一家庭的侍女们知道里根夫人是多么不愿离开她的皇家住宅。尽管她几 个月以来一直在打包裹,并说她想离开,但现在看起来她在尽可能地拖延,以推迟 她离开的时间。 一名侍女说里根夫人“在最后的一年里,变得稍微和气了点”,但大部分侍女 是不会怀念这位专横的第一夫人的。她一开始就对她们很冷淡,与她们保持距离, 对待她们就像大沙皇对待农奴一样。吉米·卡特与罗莎琳·卡特对任何人都很热情; 杰里·福特与贝蒂·福特既随便,又不拘礼;而换上里根夫妇后,变化实在太突然 了。马蒂·梅菲尔德说:“这个政府对我们这些人不感兴趣。他们只想让我们把房 子打扫干净。” 有几位侍女还记得,在一次国宴的晚上,她们不得不放下所有的事情,仅仅是 为了把南希·里根礼服上的最后一个皱褶熨平。她们向这位苛刻的完美主义者告别 是不会感到难过的。当南希的朋友格洛里亚·范德比尔特到白宫小住时,南希让侍 女们昼夜随时伺候,尽管范德比尔特小姐带了自己的侍女。南希在搬进白宫时,在 每个楼上的房间里都安了蜂音器,以便随时呼唤侍女。一位侍女说:“如果现在还 是奴隶时代的话,她倒是一个不错的女主人。”侍女们洗衣时可得到的惟一娱乐是 在洗衣室内看电视,但后来看不成了;她对此感到愤愤不平。她说:“南希让人把 电视机拿走了,因为她不想让我们看那些电视连续剧。” 里根夫妇没有像卡特夫妇及约翰逊夫妇那样给白宫仆人们留下一些小纪念品; 也没有给白宫留下什么更珍贵的东西,而肯尼迪家族却留下了克劳德·莫奈的印象 派油画《百合花》,以纪念遇刺身亡的总统。里根夫妇对在白宫度过的8年生活非常 感激,这是他们生活中最心满意足的时期,但他们却没有留下任何纪念品来表达他 们的感激之情。 在白宫的最后一天早上,他们一起察看了家庭居住区所有的房间,之后,沿着 中央大厅走到黄色的椭圆形办公室,在杜鲁门阳台逗留了一会儿,遥遥俯视着宫外 的椭圆形草坪以及杰斐逊纪念堂。他们含泪相视,白宫摄影师给他们照了相。后来, 总统向别人私下说道:“我遥望着老汤姆[注],老汤姆也望着我。” 上午10点半,里根夫妇巳心平气和,准备来会见当选总统及夫人、当选副总统 及夫人,以及国会派来把他们护送到国会山的代表团。里根夫人在“蓝厅”用咖啡 与糕点招待他们,履行她作为第一夫人的最后一次社交职责。在仅仅不失礼貌地对 乔治·布什及巴巴拉·布什表示友情之后,她拥抱了她一直最喜欢的人之一、众议 院多数党领袖英俊的托马斯·弗利,并亲热地同丹·奎尔和玛里琳·奎尔打招呼, 把他们带到一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在整个竞选活动中我的心一直同情你们俩,”她说道。当谈到报界从反面报 道这位前任印第安纳州参议员逃避兵役及经常用错字时,她说:“他们对你的所作 所为是错误的。我为你祈祷。我冲着电视叫嚷……现在是你向人们显示你能为这个 国家做些什么的时候了。我和罗尼一直在支持你。我知道他对丹多么器重。” 第一夫人的话感动了当选副总统及夫人,把他们说得都高兴起来。玛里琳说道: “她真可爱。” 在房间的另一头,有人对总统左手上的绷带及夹板提出了问题。里根说,由于 两个星期以前在无名捐上做了矫形外科手术,现在仍有点不舒服。他开玩笑说: “但我不认为他们非得枪毙我不可。” 一位军事助理告诉总统说,用于里根时代最后一次车队出巡的大轿车都准备好 了。白宫摄影师再一次跨进来摄下了这一场景:别人帮助77岁的总统穿上黑色大衣, 围上飘洒的白绸围巾。他挽着妻子的手,走向白宫的门前,后面跟着布什夫妇、奎 尔夫妇,以及国会议员们,开始那沿宾夕法尼亚大街一英里半的行程。 玛里琳说:“这事对他们多么悲惨……说起来就让人伤心。每个人都在悲叹。” 上午11点34分,美国第40任总统那高大健壮的身躯笔直地站在国会的西门廊下。 在他的鬓角终于出现了一缕白发,除了两个耳朵里的助听器之外,这是他对年龄作 出的惟一的让步。这一场景在冷峻的阳光下颇为感人。突然人群安静下来,而后, 美国海军陆战队乐队奏起了《向元首欢呼》的乐曲,向总司令表示最后的敬意。罗 纳德·里根停了一会儿,然后搀着妻子的手,迈下台阶,走向他在礼台上的座位。 电视摄像机紧跟着总统的一举一动,并显示出总统着意热情对待布什夫妇。他 看起来颇为自豪:60年来,只有他首次把职位转交给同一政党的继承者。第一夫人 走在后边一些,与里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偶尔冲几个人稍微笑一下,但大部分 时间都向正前方看着,从来没有松开抓住丈夫的手。 下午12时03分,美国大法官主持了乔治·赫伯特·沃克·布什35个英文字的宣 誓仪式。他举起右手,左手放在他妻子托着的两本《圣经》上——一本是布什的家 庭《圣经》,另一本是乔治·华盛顿在1789年第一次就职时用的《圣经》。 军队鸣礼炮21响,标志着刚才完成了宪法权力的正常移交。 新总统走上讲台,开始发表就职演说。他转向8年来他一直忠心耿耿为之服务的 人,说:“有这样一个人,他在我们的心中及我国历史上赢得了持久的地位。里根 总统,我代表我们国家,对你为美国作出的杰出贡献表示感谢。”人群为这娴雅的 颂词欢声雷动。罗纳德·里根微笑着表示感谢,而南希也强忍着眼泪,哽咽着。当 她听到布什呼吁一个“更加和善、更加仁爱的国家”时,她为之一惊。后来她说, 那是对她丈夫总统地位的侮辱。 下午12时50分,新总统及其夫人陪同里根夫妇走到国会东门外停着的直升机前, 两个要人相互行了告别礼。海军陆战队一号直升机是专门用来运送美国总统的。因 此,在宣誓之后,此机暂改名为“夜鹰号”,把前总统及夫人送到安德鲁斯空军基 地,开始他们返还故里的最后一程。在那里,里根夫妇将登上他们一直使用的座机, 但“空军一号”电讯密码已经改变,表示总统已不在座机上。 直升机起飞了,沿国会西侧上空驶去,盘旋了两圈,然后飞越白宫,飞向马里 兰。当他们飞过宾夕法尼亚大街1600号时,里根说道:“那儿是我们的小别墅。” 直升机一出现在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早已等在那里的2000人就挥舞标语欢呼起 来。里根一直坚持要在那里最后一次检阅部队。几年以来,南希一直控制着他对军 队的热情,不让他与B-1轰炸机合影,也不让他给军舰命名,深怕他在人们的心中 牢固地留下好战者形象,并抵消她为奠定他在历史上的地位所作的一切努力。她未 能使他获得她梦寐以求的诺贝尔和平奖,但使她自豪的是,他离任时是战后美国最 受欢迎的一位总统,也是第一个在任期内没有战败记录的总统。即使是苏联官方报 纸《真理报》,也称赞他是“首屈一指的美国人。” 乐队奏完军乐《鼓号齐鸣》之后,南希离开直升机,站在讲台上,双脚放在胶 带标明她该站的地方。在那里,她看到她丈夫走走停停地检阅着由5个军种各派一排 人组成的仪仗队。礼炮鸣21响。电视摄像机停留在一个小孩子举着的标语上,上面 写道:“再见,吉帕尔。”[注] 等到她丈夫结束这一仪式时,体重不足105磅的南希·里根,在寒风中已经被冻 得瑟缩发抖。里根然后走向讲台,挽起她的胳膊,领着她走向正在等着的飞机。突 然,她向左转过身,冲上去拥抱了一下她最宠爱的特工人员乔治·奥普弗尔。1981 年3月,就是他,向她透露了有人企图刺杀她丈夫的消息,自此便一直负责她的安全。 “我会很想念你的,”她向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又走向她丈夫。在登上飞机的舷 梯顶部时,里根夫妇转过脸来,面对着欢呼的人群。他们鼓足勇气笑了笑,挥手告 别,然后钻进机舱。 下午1时10分,飞机起飞了。飞机上的扩音器播放着乡村歌曲男高音歌唱家李· 格林伍德演唱的里根竞选活动的主题歌《上帝保佑美利坚合众国》。在飞机上的是 几位亲密的朋友——斯图尔特·斯潘塞、里根的最后一位白宫办公厅主任肯尼思· 杜伯斯坦、伊莱恩·克里斯彭,以及美发师朱利叶斯——他们陪里根夫妇一道飞往 加利福尼亚,是为了减轻里根夫妇还乡的痛苦。 里根夫妇经过他们自己与各国元首合影的照片前,走进他们自己的机舱去更换 衣服。几小时后,他们出来时,都穿着长运动裤及缀有总统印章的海军蓝空军防风 服。他们走向后舱时都显得很悲伤,很疲倦。令记者们吃惊的是,里根夫妇用糕饼 和加利福尼亚香槟招待了他们。过去里根夫妇在飞机上总是避免会见随行记者,而 现在却想谈谈他们离开华盛顿及白宫时的感觉。 前总统说道:“说再见是很困难的。对许多人来说,那是令人伤心流泪的时刻, 对我们肯定也是如此。但回到加利福尼亚意味着回到了我们非常热爱的生活。加利 福尼亚,在我心中,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种生活方式,因此这是这次苦甜参半的 经历中甜的一部分。” 一向看起来很年轻的人突然间显得苍老了。他勇气十足地说,他拒绝考虑“退 休”这个词。他发誓要保持活跃,在一些问题上还要发表自己的看法,但他似乎是 在力图使自己相信,他还会在政治舞台上继续发挥作用。 南希插嘴道:“8年以来,他一次午觉都没睡过。”南希直到最后还对记者关于 里根睡午觉的新闻报道(及笑话)很敏感。 “她有时很急躁,因为她觉得我应该能够睡个午觉。”里根带着歉意说道。 记者问他是否考虑重返演员生涯。他说:“啊,我总觉得那样会使我好像在利 用我干过的工作赚大钱。” “不,”南希又一次打断他。“重操旧业是不可能的。” 前第一夫人在整个行程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显得泪汪汪的,但当飞机准备在洛杉 矶降落时,她又换了一次衣服,想使自己高兴起来。 随着飞机开始降落,身着制服的救世军乐队和南加利福尼亚大学乐队奏起了。 我来了,加利福尼亚。乐曲。过节一般的人群簇拥在机场上,欢呼着,喧闹着。机 门打开了,外面是加州特有的阳光灿烂的景色。罗纳德·里根出现在舷梯顶部,嘴 角略歪面带笑容使他显得迷人可爱,双眼饱含感激之情。 “我们真的没有料到你们会这样欢迎我们,”他说道。 “再干四年,再干四年,”聚集在机场上的崇拜者叫道,挥舞着他们“欢迎回 家”的标语牌,乐队继续演奏着。 当南希看到那一群金发碧眼的“姑娘们”挥舞着标语,等着欢迎她回家时,她 那天第一次开心地笑了。她们站在一块特殊的、用绳子隔开的地方,旁边有一块牌 子,上面写着:“国王与王后回来了。” 洛杉矶市长汤姆·布雷德利献给里根夫妇一幅荣誉奖状,喜剧演员里奇·利特 尔献给他们一对特制的汽车执照牌:“总统”及“第一夫人南希”。演员罗勃特· 斯塔克感谢里根“使我们所有人再次因作为美国人而感到自豪,”并赞美南希把 “婚姻一词带回到美国语言中来”。 斯塔克后来说:“当他回家时,我在机场向群众介绍他。如果不经过南希的同 意,我是不可能这样做的。我感到非常荣幸。” 前总统拿过扩音器,说道:“实在没有足够的言辞来表达我们的真正感情。如 果你不得不离开加利福尼亚达8年之久,而只能偶尔访问它一次的话,你会永远乡思 绵绵不断。”他说,他为曾有机会“暂时管理美国”而非常感激。他承认他在总统 任内管理有方,他转向他的妻子,说道:“她比我工作努力。”没有几个人会不同 意他的话。 几分钟之后,里根夫妇由一小队特工人员护送,坐上了没有总统旗帜的大轿车, 随着没有警报器的车队,驶向他们的新家。作为平民百姓,里根夫妇不必再忍受那 些讨厌的随行记者了,因为,为报道他们的最后一次总统飞行而伴随他们的记者都 回到了飞机上。在飞机上,总统机组人员正把舱壁上和机舱内所有里根的照片都扯 下来,与废弃的旧杂志及报纸一起,扔进垃圾袋里,换上了乔治。布什与巴巴拉· 布什的照片。 在南加利福尼亚的一个最高级住宅区——贝莱尔的里根夫妇新家里,邻居们在 一棵橡树上捆上了红色、白色及蓝色汽球。甚至贝莱尔的民主党人也出来欢迎里根 夫妇。杰里·圣森与沃尔特·圣森说:“他们在这里住哪座房子,我们不在乎,只 要他们不住在白宫就行。”但在这里没有乐队,也没有人群与标语。 “箱子堆得到处都是。”南希的头几个电话中,有一个是给她朋友哈里特·多 伊奇打的,她在电话里这样说道。 在此等待里根夫妇的还有从纽约来的两位客人:文学代理商莫顿·简克洛、西 蒙和舒斯特出版社董事会主席理查德·斯奈德。他们飞到此地是为了交给里根夫妇 一份出版两本书的合同,合同的大部分内容,当里根夫妇还在白宫时,就已敲定。 这份合同中规定:一本书是里根历年的主要讲话集;另一本是回忆录。里根将得到 800万美元稿酬。他一生中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但他仍然不急着处理手头的这笔 生意。他说:“在我目前想考虑的事情中,出书是排在最后的。” 但他妻子说:“我不管这些。反正我们顺都得干。”她递给他一支笔,说: “你把这个签了。”里根然后问屋子里每一个人,这是不是他能得到的最好报价。 别人向他保证说,是最好的交易。 因此,美国前总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从妻子手里接过笔,走向桌子,按妻 子所说的签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