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个固执倔犟的彭大将军,还未从庐山会议上书的“万言书”中吸取教训,六 年的罢官生涯并未使他屈从权力,失去良知,他那双拿惯了枪的手,在这场“史无 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又要拿起笔来为国为民请命,这是一个何等正直刚烈的人啊! 那位负责同志一听彭德怀又要写信,连连摇头:“彭老总,你怎么又要写信, 现在是写信的时候吗?” 可是,彭德怀却拉开抽屉,从里面真的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了那位负责同志。 那位负责同志一看,真是写给毛泽东主席的信。 彭德怀来三线之前,毛泽东就曾让刘少奇在相关会议上讲过,希望西南局和四 川省委省人民委员会的同志们都支持彭德怀的工作:“他有什么意见,要给我写信, 你们不准阻拦,必须转给我。”那位负责同志拿着信,只好答应立即帮他送上去。 已经动员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位负责同志也没有办法了,临走一再地嘱咐彭德 怀要小心。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警卫人员找三线建委留守的同志。 此时,景希珍见说服不了彭德怀,就说:“作为警卫参谋,我现在是执行西南 局保卫部门的命令,为了你的安全,必须得在明天天黑以前,离开成都,我们一同 到内江去,那里有西南局的一个招待所,我们先在那里‘休息’。” 彭德怀见警卫参谋向自己下了“命令”,有些生气,冲着景希珍说:“小景呀, 你从朝鲜战场上就跟着我,有多少年了?你见过我从战场上向后退过吗?战斗中我 们朝前冲,子弹从前胸打进去,牺牲了是光荣的!要是朝后退,战斗中当逃兵,子 弹从后背穿进去,死了那是可耻的!我知道自己是姚文元文章里那个未点名的‘海 瑞’,在这场斗争中难免会受重伤,我也做了牺牲的准备。想想湘江突围的那一场 血战,牺牲的红军战士一个叠着一个,垒起来像小山岗一样,把一条江水都染红了, 面对他们,我还怕什么呢?你是要子弹从我的前胸穿过去呢,还是让子弹在我的后 背上打一个洞,留下千古的骂名?你说,我要怎样才好?” 彭德怀的一番话,说得景希珍无言对答。屋子里一下子沉入了一种凝重、悲壮 的气氛中。 就这样,彭德怀没有跟着“大逃亡”,他留在了成都三线建委,坚守着自己的 工作岗位。 到了晚上,他常戴上大口罩,带上警卫参谋景希珍,到大街上去看大字报…… 就这样,彭德怀在毛泽东让他到大三线工作了一年零25天之后,历史再次无情 地将这位正直刚强的共和国开国元帅,抛进了苦难的深渊,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成都永兴巷。 这是离闹市区不太远的一条小巷,里面有许多四合院,大都是明清时代的建筑。 院墙较高,将外面的世界与里面隔断。每个院子里都有很多住房,既各自相对独立, 总体上又相近相靠。院子里种着各种各样的树木,巨大的树冠覆盖着屋顶,冬天里 院子便显得有些阴冷。 小巷的第7 号院同样是一个大院,院子宽敞,洁净。与其他院子不同的是,在 这个大院的东头又有一个小院套在里面,形成了院中院。彭德怀到成都上任后,就 一直住在这个小院的一间平房里。小院的外面住的是随同他一起来到成都的警卫参 谋景希珍、秘书綦魁英、司机赵凤池和他们的家属。 为了保证彭德怀的安全,不但在大院的门口派了站岗的战士,同时在小院门前 也派了岗哨。 小巷的居民们只知道这里是一个中央的保密“机关”,很少有人知道这里住着 的就是家喻户晓的彭德怀元帅。 1966年年底,全国的大专院校和部分大中城市的中小学都不再上课了,“停课 闹革命”成了响当当的“革命口号”。随着毛泽东在天安门广场对红卫兵不厌其烦 的数次接见,红卫兵、红小兵运动在全国大中小学蓬勃兴起。被鼓动起来的青年学 生冲出校园,奔向社会,以“革命先驱”的面目出现在各种群众集会的场合,“文 化大革命”的烈火已在全国成为燎原之势。 彭德怀所在的永兴巷7 号,高高的院墙也无法阻挡这“时代的洪流”,很快就 成了红卫兵瞄准的目标。 远在北京的江青、康生、戚本禹没有放过彭德怀,他们在一些大小会议上一再 地点名,说彭德怀就是那个敢于骂皇帝的“现代海瑞”,是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 代表人物,吴晗写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就是在为彭德怀翻案,因为“我们” 也罢了彭德怀的官。现在他躲到大三线去了,逃避群众斗争,必须要将他押回北京 来批判。 江青当时是中央文化革命小组副组长,康生是中央文化革命小组顾问。戚本禹 是中央文化革命小组成员,在汪东兴陪同毛泽东到南方视察时,曾代理过中共中央 办公厅主任。他们都是当时显赫一时的人物。用江青后来在特别法庭审判时所说的 话来讲,中央文化革命小组就相当于中共中央政治局,由此可见他们当时的权力之 大。 既然这伙人不放过彭德怀,北京航空学院以韩爱晶为首的红旗战斗队和北京地 质学院王大宾为首的东方红战斗兵团,很快地成立了“揪彭(德怀)战斗队”,直 奔成都。 韩爱晶和王大宾与清华大学的蒯大富、北京师范大学的谭厚兰等一起,在当时 被称为是首都的“五大学生领袖”,他们在江青等人的支持下,四处“造反”,为 所欲为,彭德怀是他们“斗争”的一个重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