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关鸿宾先生功不可没 “打出手”也一样,我只会半套。有人听到锣鼓声嫌吵,我却一听到“打出手” 的锣鼓点子就精神抖擞,觉得美妙无比。内行人管“打出手”叫“过家伙”,神怪 戏里常有这种场面:武生(或武旦)拿出各种兵器,在空中飞耍刀枪弓剑,或者杀 得难解难分。 锣鼓点子越快,他们打得越热闹起劲。我因为胆小,每次练双手扔鞭、推枪、 接鞭这些招式时,总是不敢放手去打;接下去的就没法再练啦。 我的武功没练好,一方面是胆小,一方面也是因为学校的先生们刻意要栽培我 唱青衣戏,怕我武功练得太激烈,把嗓子“练横”了,所以对我练功的要求就得过 且过。例如教我们“打出手”的穆盛楼先生,他就宽容地对我说:“你能来几下就 行,练不了我不勉强你。”虽然武功没练好,我还是喜欢演武戏。每逢学校里排武 戏,只要有武旦角色,我就自动跑去向先生要求一个角色;哪怕上了台只报一句名, 我也高兴,譬如排《丁甲山》,是梁山泊的故事,主角是黑旋风李逵。自动要求上 台的学生当然不止我一人,先生们就安排了一场“排山———宋江派将。 第一排坐十多人,第二排坐二十多个人,第三排摆长凳子,梁山好汉都站上面。 戏开演了,外层大幕一拉开,观众鼓掌叫好,梁山好汉们就一个个报名。 梁山泊只有三个女将:一丈青扈三娘,母夜叉孙二娘,我呢,是“母大虫顾大 嫂”———只喊这一句,我也高兴。有时甚至没有一句词儿,譬如武戏《收关胜》, 四个武旦拿武士刀上台晃一晃就下来,我也很兴奋。 上海戏剧学校一九三九年招生时,有六七百人报考,录取了一百六十多人。一 九四五年结业,只余四十多人领到毕业证书。这说明这个新创的学校不但入学考试 严格,淘汰率也很高。学校只办了一届,的确可惜。不过,领到毕业证书的四十多 个“正”字辈学生,后来在梨园界都能各展所长,交出成绩,不负剧校先生们的苦 心教导。剧校的师资好,搭配齐整,我觉得身兼戏剧科教务主任的关鸿宾先生功不 可没,最值得感念。他是个“戏包袱”,什么戏都懂;对于梨园界的人和事,不管 台上或台下,也都了如指掌。 剧校应该请哪些先生来教学,以及这位先生的功力、人品如何,他都能事先详 加规划,使我们这些学生受益无穷。 关先生据说是旗人,本姓“奎”;进入梨园界后才改姓“关”。他的身材高挑, 鼻梁英挺,双目炯炯有神,可说是一个美男子。更可贵的是,他思路清晰,反应灵 敏,心胸开阔,不仅脾气好,对学生更是有耐心。他的本行是小丑,在舞台上扮小 花脸非常讨人喜欢受欢迎。但不知为什么,四十岁不到,他就离开了舞台。 关先生离开舞台后,就专心致志于教学工作,在上海票友界教了不少得意门生。 上海戏剧学校的创办人许晓初先生动念创办剧校时,就是想借助关先生丰富的教学 经验,才请他负责筹备,当戏剧科的教务主任。 关先生不止会小花脸,还会老生和花旦。他的儿子关正良也在剧校,和我年龄 差不多,学的是武生,后来在香港做电影武术指导,也曾成立龙国电影公司做老板。 关先生教学非常认真,是真的满腔热血,希望学生成才。 譬如说,有的老师虽然也很负责,但只教我们唱腔、身段、手势;关先生呢, 他还教我们怎样做面部表情,怎样抛媚眼。他的示范动作惟妙惟肖,常常引得我们 哄堂大笑。 “哎哟,关先生,你好好笑哟!”他听到我们这么说就笑得更乐了。他是真的 喜爱教学工作的。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