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带我们到二楼一间较为精致的小会客室 梅兰芳先生原名梅畹华,说起“梅华诗屋”,爱戏的朋友大多知道是梅先生的 寓所。 九一八事变之前,梅先生长住北京;之后为了避开伪满纠缠才移居上海;“梅 华诗屋”就在上海马斯南路一二一号。我有幸向梅先生行拜师之礼,就是在马斯南 路那幢幽静雅致的洋房里。 数十年来,我时常想起梅先生和“梅华诗屋”。一九四八年上海一别,迄今已 有五十年。虽然后来辗转得知他老人家因心脏病发,不幸于一九六一年八月八日在 北京辞世,但他温厚儒雅的音容笑貌和“梅华诗屋”那种诗艺兼和的气氛,永远也 不会在我的记忆里消失。 一九四四年到一九四八年,短短不到四年之中,我常去“梅华诗屋”向梅先生 请益,受到他宝贵的艺术指导和人格的熏陶,也结识了更多可敬的前辈和同行,不 但使我的艺术生命更为丰富,也使我的待人处事、言谈举止渐有进境。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我又从小失父,那四年之中,我真诚地视梅先生如父,对他的教诲无不 谨记在心。一九四五年胜利后,梅先生“明志”已毕,复出舞台,戏迷莫不欢喜万 分,他的每一场演出,我也从不错过。梅先生的艺术,我是在他复出的表演中真正 领受其精髓的。 一九四四年中,上海戏剧学校举办例行公演。因为剧校没有演出场地,大多向 黄金戏院、中国戏院、皇后戏院轮流租借。只因我们还是学生,只能租借白天的场 ;通常都是星期四、五、六连演三天。那次我们是在中国戏院演全本《金山寺》, 我饰白素贞,张正芳饰小青。 梅先生自香港返沪后,为免是非,一向深居简出,但他为人豁达,乐于提携后 进,剧校请他来看我演出,他欣然应允,由董事长许晓初先生和副校长黄宪中先生 (大世界游乐场创办人黄楚九之子)陪同前来。后来我才知道,剧校作此安排,是 希望我有机会拜梅先生为师。 公演之后的第三天,校长陈承荫先生和关鸿宾先生就带着我到马斯南路造访 “梅华诗屋”。那幢洋楼很漂亮,宽敞的院子里花木扶疏,石墩上还坐着一只猴子 呢。听说以前梅先生为了锻炼眼神更灵活明亮,养过鸽子;养猴子是不是也有特殊 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先在楼下大客厅见到姚玉芙先生。姚先生原本陪梅先生唱二旦,梅先生息 唱期间,他就留在梅府做总管,帮忙处理大小杂务。姚先生的女婿李世芳先生也曾 拜梅为师,是梅先生的得意弟子;有“小梅兰芳”之称。 在楼下坐了几分钟,寒暄之后姚先生就带我们到二楼一间较为精致的小会客室, 梅先生这才出来见我们。他那年五十一岁,穿着笔挺西装和发亮的皮鞋,身材适中, 皮肤细白,一派绅士风范,并无唱旦角的人常有的那种女人气息的样子。尤其让我 感动的是,梅先生贵为“伶王”,海内外驰名已久,但言谈轻柔有度,待人非常可 亲,一点架子也没有。 关先生和梅先生很熟,向梅先生夸我是戏校的“高材生”,希望能有机会拜在 梅先生门下多学一点功夫……关先生爱徒心切,能言善道,梅先生真的答应收我这 个徒弟啦。 那天梅先生问了我三个问题:你几岁啦?对于学戏觉得苦不苦哇?已经学会哪 几出戏啦?我坐在一旁,恭谨地照实回答。那年我十四岁,进剧校四年多,已学了 《四郎探母》、《武家坡》、《三娘教子》等十多出戏……但回答这些问题时觉得 很难为情;只会这十几出戏,算什么“高材生”哟!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