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只让我向他和师母行了跪拜礼 不过梅先生倒是含笑地夸奖了我几句。他说:很难得啦,小小年纪,在台上不 慌不忙,很有个角儿的气度,以后多用功,好好地利用你这条好嗓子,一定唱得出 来的。 梅先生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对我是很大的鼓励,让我由衷地感激,对他更为 尊敬了。 梅师母那天也在座,她比梅先生富泰些,穿着讲究,脸孔明媚。 夫妻同命,本就患难与共,梅先生对师母,也就更为尊敬和体贴了。 梅先生复出之后,生活宽裕,为免师母操劳,总叫她不必跟去戏园子,留在家 和亲友打打小牌,松懈身心。梅先生如果在天蟾舞台演出,梅师母就常跟着去。她 和天蟾的老板顾竹轩的二太太相熟,梅先生在楼下演出,她就在前台的四楼和顾太 太等闺友打牌,等梅先生下戏后一起回家。 正式拜梅先生那天,已是夏末初秋的时节。二阿姨和“姆妈”知道我要去拜梅 先生,事前都热心地替我出主意:该穿什么衣服啦,该买什么礼物啦……不过最后 我还是自己做主:穿了一件半袖的碎花旗袍;礼物呢,我给梅先生买了两块西装料, 梅师母两块旗袍料。后来我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有点好笑;毕竟自己还太稚嫩了。记 得到绸缎庄给梅师母买衣料时,我看中了一块黑底上面有许多五颜六色小圆点的缎 料,觉得很抢眼,就给梅师母买了一块,自己也买了一块,后来做了一件衬绒的袍 子冬天穿。但是好像不曾见梅师母穿过,我也不敢穿这件袍子到梅府去。以我的年 龄和辈分,怎能穿和师母一样花色的衣料呢? 除了四块衣料,学校还送了一桌燕翅席。黄昏时分,陈校长、关先生、倪慰明 先生领着我去梅府,行了拜师之礼,拍完纪念照才用餐。那天姚玉芙先生和朱琴心 先生都在座。朱先生那时常至梅府教葆玖花旦戏。 梅先生人很随和,不拘泥繁文缛节,只让我向他和师母行个跪拜礼。 在校学戏之时,曲膝下跪很平常;但穿着旗袍下跪,动作毕竟有些拘谨,梅师 母就慈祥地笑着说: “这也难为人家孩子啦,现在的小姑娘,还能有多少人会磕头呢?”梅先生跟 着说:“其实鞠个躬也就可以了,拜师不过是立个名分,有这么一点意思也就够了。” 关先生一旁听了,赶紧严肃地说道: “那怎么可以?当然是要行跪拜大礼!咱们可不能教她们年轻一辈的忘了规矩!” 倒是“摄影留念”这个规矩,梅先生是每收一徒必有的。拜过梅先生的名角可不少 呀:程砚秋先生、魏莲芳先生、李世芳先生、王熙春小姐、言慧珠小姐;还有北平 李丽等等,梅府有一本相簿专贴着这些拜师的纪念照。 我坐在梅先生的身侧,与梅师母、梅葆 、梅葆玖及陈校长、关先生等人合拍 纪念照时,一方面很兴奋,一方面又自私地想:希望我是梅先生收的最后一个徒弟, 如此梅先生就能多教我一些功夫了。我后来常想,这个念头也和买那块衣料一样幼 稚;梅先生的艺术造诣恢宏精深,该有更多后辈学习和发扬,我一个人怎能承此大 任呢?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