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从哈佛回家 你走出得克萨斯之后,视野一下子放宽了。天空无边无际,大地平平坦坦,视 野中连一座山丘也没有,空气清新透明。天空仿佛是一个大盖子,向四周无尽无休 地伸展开去。前一年夏天,我在阿拉斯加工作过,寻找就业机会,那里美丽无比, 令人心醉,但西得克萨斯仿佛注入了我的血液地。1975年6 月毕业后,我用六个星 期到中国看望妈妈和爸爸,爸爸在那做美国大使。回来后我就把自己在这个世界上 所有的东西都装上1970年产的蓝色卡特拉斯汽车,一路向西,奔向米德兰。 那一年不知不觉中,有几个后来成为我好朋友的人也来到了米德兰。唐。伊万 斯和他的妻子苏西亚和我在一起读的小学,他们2 月来到米德兰,唐接受了汤姆。 布朗公司的邀请,到那负责培训工作。他先做工人,这样他就能从最基层学起,然 后再一步步进入领导层。五年以后,唐当了总裁,现在他是这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查里。扬格完成医学实习之后在东得克萨斯做了二年医生,1975年他也回到了米德 兰,约。奥纳尔1975年也回来了,之前他在加利福尼亚为一家石油公司于了五年。 他爸爸始终认为应该先到别人的企业锻炼然后再管理自己家的公司。约的爸爸对他 说过:“用别人的钱犯错误去吧,花别人的钱学石油买卖。”约也是这么做的,我 到米德兰后他也让我这么做,当时我正准备把哈佛商学知识用到实践当中。约对我 说,“先给别人打工,花别人的钱学生意。” 我听了他的建议,但并没接受。我读商学院不是想到大公司去往上爬。如果那 是我的志向,当初我就呆在东部了,去华尔街或是进《财富》500 强。我想当自己 的老板,哈佛给了我当老板的工具和信心。 我申请读哈佛商学院,是耶鲁的一个朋友鼓励的。他在哈佛有过丰富的体验, 觉得我也能够从中获益。我当时服役期快要结束,而且也不飞行了,因为另一种型 号的战斗机正在替换我驾驶的F -102.我看到哈佛申请表的时候就动心了。填表之 前我需要估计一下自己的生活。我不得不考虑我做过什么,需要得到什么,我学过 开飞机,受过良好教育,但我还没有真正走上生活道路。 那个时候我整天都为城里的扶贫计划忙个不停,我的朋友约翰。怀特请我帮他 实施这项“救助计划”。我是在爸爸1970后竞选参议员的时候认识约翰。怀特,约 翰从前是休斯敦石油人队的强侧边峰。他劝说那些体季的职业运动员,帮他辅导城 里的孩子,因为这些孩子需要照看,需要别人做他们的榜样。当时我刚从阿拉巴马 州美国参议员竞选活动中回来,约翰的建议吸引了我。我以前在政界、商界做过事, 现在我有机会帮助人民了。 “救助计划”总部设在休斯敦第三区,这个工作让我看到了以前从未看过的世 界。悲哀、伤心、崇高,就是这样一个世界。我看到了许许多多贫困现象。我也看 到了许多错误的选择,吸毒、酗酒、养了孩子一走了之的男人,这些人把孩子留给 单身母亲,让她们拼死拼活靠自己的力量抚养孩子。我看到不识字的孩子,他们在 学校都是后进生。我也看到善良体面的人们千方百计要把这些孩子从恶劣的环境中 拯救出来。 我记得有一天石油人队的后卫杰克。摩尔和我一起在室内跟孩子打篮球。一个 十一二岁的小家伙跳起来投篮,从兜里掉出来一把手枪,杰克大喊一声,我也吓了 一跳。我们把这个男孩带到约翰卜怀特那里,他把这个携带武器的少年送到少年法 庭。打球的孩子似乎觉得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就是他们家附近大街上的生活。 我交了一个年青的朋友,名字叫吉米。他像个小弟弟,整天跟着我,每天早晨 都等我来。有一天他没穿鞋,我给他买了几双。我忘不了有一天带他回家时见到的 情景。玻璃门脏兮兮的,前廊破旧不堪,房间里烟雾弥漫,音乐刺耳。我带吉米走 到门前,开门的女人一副本然的表情。我不知道她服了什么药,反正她没活在现实 里。吉米回家很高兴,但我把他留在这样的家庭里,沉重的心情用语言都难以表达。 我接到哈佛的通知书后,问约翰。怀特有什么想法。约翰鼓励我去读书。他说 :“如果你真像我想的那样关心这些孩子,那就去多学点知识,然后才真能帮上他 们。”约翰不仅是孩子们的辅导老师,也是我的辅导老师。他为人聪明,是个不多 见的人,60年代初期,他打橄榄球的时候,忍受了可怕的种族隔离。他一生本来可 以做很多事情,但他偏偏选择要帮助那些孩子,因为他想让大家生活在更美好的世 界里。我们帮助的孩子里有一些脱离了他们的环境,另一些却没有。多年以后我回 来向约翰。怀特致悼辞的时候,听说吉米被枪打死了。 我有时候问自己为什么参加“救助计划”。其中有很多原因,约翰助人为乐的 精神感染过我。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妈妈和爸爸教给我同情的美德。我曾经非常担 心种族骚乱,因为种族问题在向美国的灵魂挑战。我想改变这一切。我“一个孩子 也不想放弃”,我要让所有的孩子都有机会追求自己的梦想。我的这种情感来自父 母的教诲和个人的信念:在仁慈的上帝眼里,在我参与救助计划的时候,大家都是 平等的。那些探寻我的同情心的人,可以从中找到答案。 约翰有关哈佛的建议很有远见。商学院是我的转折点。我上学的时候已经尝试 许多工作,但好像没有一样适合我的。我先前在休斯敦为一家农产品公司学做管理 工作,也在几次政治选举中打过工,有一年夏天,我在一家律师事务所替人家传递 信函。还有一年夏天,我替客户服务,做证券经济人。有一年夏天,我在牧场工作。 又一年夏天,我在油井当过力工。钻井工作又热又累。我卸下了那么多沉重的泥袋 子,才知道那不是我一辈子要做的工作。 我最喜欢的夏季工作是在希尔斯一洛巴克公司推销体育用品,那是我读大三、 大四之间的那个夏天。公司位于休斯敦城里缅因大街,那份工作让我兴奋,第二天 我在店里的销售额达到最高水平。我确实挤了别人的生意。店里有两个推销员靠提 成过日子,其中一个把我带到后面的库房,对我说,他不介意我努力工作,但对我 来说这份工作干一夏天就完事了,而他们要靠推销养家糊口。“没有佣金,我餐桌 上就没饭吃。”他说。“如果你能负责小商品,把大订单让我来做,我会感激你的。” 我理解他。之后我开始推销乒乓球,销量还是在前边。我同这位靠佣金生活的推销 员成了朋友。 我做过不少工作,都是浅尝辄止,我进哈佛商学院的时候,以后要做什么工作, 自己心里也没主意。我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司机对我说:“你到了资本主义的西 点军校。”他的话没错。哈佛给了我商业世界的工具与词汇。它教会我资本运行的 原则、积累。风险、支出、管理。哈佛教授的个案分析法也让我着迷,丰富多彩的 案例与课程涉及国际金融、市场与资本运作,这一切深深吸引着我,这次在马萨诸 塞州我学的比多年前在安多弗稍稍容易一些。 有些学生直接从本科上来,我比他们年龄大了一点。我一个人住在剑桥中心广 场的小公寓里。整天学习,跑步,骑自行车。我来哈佛是求学的,我也是这么做的。 那年夏天我到中国看望父母,加深了我对所学课程的印象。我忘不了在哈佛学 到的自由市场与我在中国看到的封闭市场之间的反差,每辆自行车看上去都是一样 的。人们的衣着也是千篇一律——分不出你我。制定计划的人限制了选择。但自由 市场能解放个人,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选择,做决定。市场给个人提供要求 与决定的机会,给企业家提供供应的机会。很清楚,当时中国限制市场,也限制了 个性与竞争,这样一来,变化必然是缓慢的。这次北京之行让我对市场的力量与前 景深信不疑,也加深了我对引人资本与市场经济的信念。中国人民必将摆脱束缚, 去梦想,去冒险。我同时也觉得作为美国人很幸运。我渴望回到米德兰,渴望拥有 那里的机会。 我从哈佛回家以后直奔米德兰,在卢特斯先生太太家后面的街上租了一套小公 寓一,着手做买卖。创业之初,我在石油生意里做租地人,这个切人点对历史专业 的学生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租地人的工作简单但又不可缺少。它需要阅读法院的土 地文件,决定谁拥有这片财产下面矿藏带来的利益。它还要决定矿藏是否可以租赁 (在许多情况下还要谈判租赁事宜)。一些有经验的租赁人让我跟他们一起去西得 克萨斯法院,由于他们的帮助,我很快就赶了上来。我翻阅了大量文件,在他们记 录矿物史的时候我也在一旁观看。 70年代初,米德兰经济一片繁荣,1973年石油价格直线上升,油价上涨引起了 一系列行为。商业活动频繁,租赁人很容易找到白天的工作,许多公司需要核对记 录,核查档案,我从他们那接到各种各样的委托。 矿物权和土地使用权能带来利益,我后来也学会了在这方面做生意。我父母给 我的教育经费剩下大约15000 美元,我就用这笔钱在油井上做小额投资。我投资的 第一口油井,没钻出油来。这很让人失望,但我也知道这里的风险,所以没有赌多 少钱。我们从第一口井汲取教训,挨着那口井又钻了第二口井,结果钻到了一块丰 富的气田。从井里流出的现金足够我1978年竞选国会议员的,也为我竞选后成立的 公司打下良好的基础。 石油业和在这一行业工作的许多人深深地吸引着我。一个绰号叫“漏洞”的米 德兰老派律师介绍我认识了巴兹。米尔斯,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独立采油人。我的 朋友罗伯特。迈克米斯基会计师后来开玩笑说,与巴兹。米尔斯在一个办公室工作, 学的东西比哈佛都多。说到石油生意,这话一点不假,迈克米斯基还记得来过我的 办公室。那间屋子太小,他只好坐在饮料箱上。我的朋友都在石油业,做的不是这 行就是那行,一说话总是谈论某某在钻井,某某在哪钻井。我意识到我的选择是正 确的。只要努力工作,我就能活下去。 我成立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阿伯斯托(西班牙语:布什)能源公司,巩固我 先前经营的矿物权和土地使用权。后来阿伯斯托公司发展成有限股权制的普通合伙 人公司,我发起的有限股权制是一种投资形式,鼓励人们投资石油业。我参加国会 议员竞选之后马上回到了石油业,一心想建立这个公司。我的目标是稳定积累资产。 当时石油业很热。1979年阿拉伯石油禁运,油价再次跟着上涨。投资人受高价格、 低税收的诱惑,纷纷转入石油业。在那以后的三年里,我在低风险油井上吸收并投 入了300 多万美元。我的投资人好像也很高兴。他们没有被欺骗,每个合伙人得到 的回报都是现金。 那几年真让人兴奋。银行指望油价上涨,主动把大笔款子贷给你,许多人头脑 发热。我这个人很保守,还不至于犯那样的错误,但是我犯了别的错误。1982年我 想扩大公司,向公众吸纳采油基金。我这家小公司对上市还没有做好充分准备,计 划不怎么成功。那一年晚些时候,我又重选了一条发展途径,把公司的股票转卖给 另一个投资人。我用从股票里得到的现金购买石油和天然气租借权,雇了一个工程 师帮我监理油田,又雇了几个地质学家和地质物理学家帮我制定发展规划。我还雇 了一个主管金融的副总裁和一个租地人。阿伯斯托的后身——布什探索公司成了一 家蒸蒸日上的实业公司。 布什探索公司不断成长,我同时不停地寻找新机会。机会终于敲门了。地质学 家保罗。瑞亚为光谱七公司工作,这位朋友介绍我认识了公司的所有人毕尔。迪威 特和默瑟。雷纳兹。当时光谱七公司在米德兰设立了一个办事处,有一个人在那里 办公,而投资者却有一大群。毕尔和默瑟想要寻找一家采油公司,开发油田,借此 寻求发展。我们双方都想发展。1983年两家公司顺理成章地合并了。我出任首席执 行官,管理米德兰油田事务;毕尔和默瑟负责筹钱,同时管理他们自己在辛辛那提 的买卖。我们从此开始了完美的合作与伟大的友谊,直到多年后我们一同买下了得 克萨斯漫游者棒球队。 接下来的几年里,合并后的公司日新月异,年收入以百万计,积累了雄厚的储 备。不过80年代中期,形势开始变化。石油输出国组织无法约束自己的成员,外国 原油供大于求,开始影响油价。金钱流向石油业的日子陡然停住了。1985年年末, 在短短的6 个月之内,石油价格从每桶接近18元跌到每桶10元,疲软的油价全面崩 溃。钻井停机。人们一夜间背上重债,银行倒闭,许多公司也不能幸免。米德兰遭 受的打击,严重的程度不亚于1929年的股市暴跌。这时我们公司有17名员工和几条 退路。 我可以把大家都辞退,冻结公司的固定资产,这样也能挺过去。但我没有这样 做,我选择了一条更好的出路,寻找对我们储备感兴趣的买主。哈金能源公司的首 席执行官迈克尔。弗克纳给我打来电话,我便迫不及待地与他谈判了。哈金公司比 我们的公司大,能够渡过危机,他们需要我们的石油和天然气储备。哈金也是上市 公司,我们达成一笔交易,用我们的资产购买哈金的股票,这样就盘活了光谱七公 司投资者手中的资产。我去担任哈金董事会的董事,做公司的顾问。 整天管理公司业务的日子从此结束。劳拉和我决定搬到华盛顿去,帮助爸爸竞 选总统。我临行前知道自己还要完成另一项使命。我要帮助公司的所有雇员找到工 作。我完成了这项使命。我从石油生意里学到不少东西,了解了搞企业的风险。有 时候你能处理好绝大多数事情,小心翼翼地回避风险,负责任地利用能源,做好每 一项决定,但这并不能保证你能打出高产井。我明白慢而稳的投资才能带来回报。 有些在石油业的人能碰上满堂彩,但是与打棒球一样,在这个行业成功,主要靠的 是打好每一局。我能养得起家,发出工资,建立企业。 我学会了管理,学会了树立明确的目标,并和人们一道去到达到目标。我了解 资本主义人性的一面,我觉得应该对自己的雇员负责,应该公平地善待大家。 我生活在石油业,了解它的潮涨潮落。我也知道能源对美国具有战略意义。石 油与天然气是得克萨斯经济的重要支柱产业,手里有能源,我们的国家就安全了。 不管经济形势好坏我都相信自由市场,政府不应该控制商品的价格。70年代末 的燃料使用法和天然气价格法,多年来破坏了自然的天然气工业,由于燃料使用法 的缘故,国内的天然气没有得到充分利用,而天然气又是清洁无害的燃料。价格法 给天然气设定了坚固的价格。今天,天然气工业终于从这些错误里摆脱出来了。 我对天然气工业抱乐观态度。天然气需求旺盛。天然气是清洁燃料,对环境无 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使用天然气,而且天然气价格昂贵,不能全部从国外进口。 通过管道运送天然气是最便捷的途径。所以最具竞争力的供应商就在我们这半球。 强大的天然气生意意味着强大的美利坚,意味着更少地依赖能源进口。原油与天然 气不一样,它与国际市场息息相关,原油价格与遥远的国家息息相关。1999年国外 原油供大于求,原油价格被迫降到12美元一桶,石油业有许多朋友想让政府出面, 通过价格补贴解救他们。我没有支持联邦政府增加进口补贴,因此也受到了批评。 我理解这一行业人们面临的困难,但我并不支持进口补贴。我倒是提倡为石油公司 免税,帮他们渡过困难时期,免得去开采那些贫油井。运用税法鼓励有利于美国的 商业活动,比如说发展可替代性能源,鼓励在已知的油田上提高产量,我觉得这么 做是有意义的,但我不想在贸易上增加费用、进口税或是设置路障。我相信打破所 有贸易壁垒,开拓新市场,在世界范围内搞自由贸易,这样才能帮助美国的石油商 人、农民、生产商和企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