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东京 颂言兄左右: 暑安! 匆匆一别,方期有机再聚,乃开学时越,兄竟不来。比弟过奉,兄适同时入关, 两途出入,缘悭一面,恨也何如。嗣抵长,曾匆匆上一片,度久达览。东来忙于课, 兼习疏懒,遂迟迟未报只字,歉仄惭愧,执笔时诚不知持何理,以应吾兄。忝蒙垂 爱,厚我情殷,当能为之恕也。弟自居此,饮食起居尚无大不顺。乍至,席地而坐, 而饮,而食,而读,而卧,颇觉不惯,久之亦安。初至,偕蓬仙寓早稻田,现移来 神田,下宿日馆。食日本餐,食多鱼,国人来此者甚不惯食,弟则甘之如饴,大似 吾家乡食鱼风味,但无油酱烹调,以火烤者居多。国人咸住中国人开设之馆,为便 于食味。故日馆较中馆清静,无喧哗声,便于用功。弟现预备日文,无大困难,所 难者懒病时发,不肯向书堆里求快乐,是为病耳。官费考试在明夏,届时背城之战, 十有九必败,缘来此日文程度一年,用功者可保考入,若弟优游性成,诚难有把握 矣。南开同学来此者已至三十人,常相聚会,异邦相聚别具一分感情," 身在异乡 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者。今将届年关,又将大团聚,解此寂寞矣。平时散居 各处,自用其功,各不相扰,较之南开生活,大相径庭。每阅《校风》,未尝不念 念,弗忘旧日之快乐生涯,此身此世恐不再得。兄闻之,然欤?否欤?日本风俗, 不见优美,好在谨言慎行,无不可居之地。倭国虽小,安分克己,尚无不合式也。 留东学子在此,约分三派:一埋首用功,不闻理乱;一好出风头,到处声张;一糊 涂到底,莫明其妙。此外,持求学济世,以用功为根,交接为道,糊涂藏隐者,乃 属上流不可多得之士。若胡作非为,则下之下矣。留东学生好出风头之习,在东京 已司空见惯,明哲多裹足不入是非之场。弟初至东京,友人告弟,俟留学生开会时, 往观其内容便知底情。孰意首次到会,即值围打公使馆之事,暴动行为悉入眼底, 一群无经济能力之国民,叫跳怒骂,心可钦,行可诛,见之伤心弥甚。然不见究, 莫明真相,亲身见之,益知详细。虽是日大雨淋身,几湿透重衣,亦忘其为苦。使 我兄当时在场,想能起一种感想,家国恨,天下事,不堪一提!极目神州,怆怀已 达极点!乃争权者犹红其眼,磨其拳,不顾生死,哀哉!苦吾民矣,为之奈何!母 校遭水后,幸借地有所,得以继续不辍,乃先生因是将见信任于学生,昔日不满意 之声浪当已消灭。校中近况何如?甚念,暇望示我一二。各友想均好,同时致训 一信,望互相换阅,彼此均有详此略彼之处,乞两兄合读之能为完璧。岁寒矣,东 京犹有秋气,京津当早飞雪花,海天万里,念与兄年来过从之雅,追怀不置,不能 尽尽尽尽,容续报。匆匆,即颂 日羊! 弟周恩来拜 十二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