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除夕”、“元旦”的会餐同 (十)旧历" 除夕" 、" 元旦" 的会餐同 杨以德的演说 二月十九日是旧历" 除夕" ,杨以德命门口回教馆预备五桌席,在午饭的时候 让被拘的二十六人同到花园内会议厅会餐。被拘的人消息隔断了二十多天,这次得 着团聚,互相说了很多话,很快乐的。吃完饭后,杨以德便去演说。赵视察长同各 科科长、保安队的队长、副官、巡长全部跟去。他那段演说非常之长,约摸说了三 点多钟,大概的是: " 我向不报私仇的,诸位到这里来,完全是上边的意思。不但天津如此,全国 都已这样了。这决不是假话,我一会儿给诸位看凭据。 " 诸位先生们!我告诉诸位吧!诸位的后援全都完了。诸位先生们,不要再希 望北京呢!上海呢!南京呢!大总统命令都已下了。这次不是我们天津一处,也不 是我姓杨的欺骗诸位,我是向不报私仇的。 " 诸位先生们!诸位不要以为每天我从四十四个铜子的饭费长到六十六个,给 诸位做被,送卫生衣,每天送杂样,我是怕诸位先生!外面事情越平静,我是待诸 位越要好的!我决不投井下石!我的警察厅也没有优待诸位的经费!将来这笔费还 不知怎样出呢!我若知诸位来,我还给诸位盖洋楼呢! " 现在事情快平静了,又赶着旧历年下,人人都要过年;诸位不能回家过,我 教他们预备五桌席,请诸位在一块吃。我也同诸位谈谈,谁教诸位犯着这个事呢? " 我同诸位先生没有私仇。诸位先生们也有做事的,年底下短不了用什么,诸 位尽管说!我不能动公款,我自己还可借给诸位!将来出去还我也罢,不还我也不 要紧。朋友总有个帮助的时候,那教诸位长处在这个地方呢!我知道诸位的难处, 这两天我告诉他们几位——手指着时、马、孟、夏、杨等人——的家里人来见他们。 人家家中,那里没有些帐目得结呢?马老太爷——马骏的父亲——说的好:' 你是 管法的人,这不怪你啊!' 人家说话够多明白!他老爷子从老远来,那么大年纪, 我看他的气色说话,我说:' 你得发财!' 他老爷子说这话,我真痛快!这个朋友 我算交着了。' " 诸位先生们这种样子办不行了!魁发成那件事情,要不办,天津就成了福建 了。我们中国的事情,我不能让外国人来办。那天日本兵已经上来了,交涉使黄荣 良给我打几次电话,说日本领事到了,等我去商量呢!我回他没有工夫,我自有办 法。等到我办完了,日本人也没有话了。我管我自家人,外国人来管不行。诸位老 爷子们!爱国要摆在心上,不要总在嘴里说,抵制日货,买西洋货,不是一样子是 外国货吗?大家都说美国好,美国就能帮助我们强国吗?那些传教的教士准全好吗? 我们要抵制外国货买中国货。我爱国,我冬天连大氅也不穿,浑身上下全是中国货。 像我这种帽子——手里拿起他的瓜皮小帽——是南京缎做的,我这才是提倡国货呢! " 爱国!我知道保国权,保国土。国土我不能给人寸尺;国权我也不能丧失。 我办外交不含糊啊!老西开的事,我派一营兵在桥那边扎住,三年多,法国人不敢 过来一步。等我闺女死了,我丁忧,法国人才把老西开占了,兵也打散了。我那时 守制在家,不能管啊!收管德奥租界,我并没有接着中央电报,我知道得收了,我 就派我的警察排着队伍,居然从外国租界走过,将租界收了,改了特别第一二区。 那里的警察,我全是挑选去的:新军装、新皮靴,站在那里也挺着胸脯不含糊。别 处的警察穿布靴子,没有皮外氅,我的警察费比以前减了几万,我还给他们有皮外 氅,有皮靴子;外国租界不许中国兵走,我也教我的警察抗〈扛〉着枪过去了。 " 我们中国弱,但是我们在他们面前也不能失了威风;我见他们的时候,也是 挺着胸脯,他们也得叫我' 尖纽杨'.讲理的时候,我也说个好听的;不讲理的时候, 我要说' 不行!''这个不行!' 他们知道我难斗,都道' 尖纽杨难斗,不要找他去。 ' " 我保我国土,从前奥国租界要私挪界牌,我带领着兵到那里演说,我说:" 谁敢挪?要是有人挪了,我把他活埋!' 后来他们也不敢了! " 我若是一动,天津就出事情。老西开的事情,我丁忧。民国元年我从巡警道 的任上改调口北道,还没离任,就闹正月十四日的兵变。去年我免职,闭门思过, 就闹出各国砸铜人(旧德国租界的铜人像)的事。 " 我对那国人也不偏向。汉纳根——德人——事情,国务院给我打电报说看事 办。我知道怎么办啊?等到外国人质问起来,都推到我身上了。我到北京见钱总理, 钱总理说:' 怎么我的命令,不能出都门一步呢?' 我说:' 总理教我做的事情, 我没有不办啊!' 钱总理道:' 汉纳根的事情……' 我说:' 总理没有让我把他拘 禁起来啊!' " 诸位弟兄们!总是一百八十个不含糊。你们知道人们利用你们么?' 几百万 ' 人家都告了!我的亲戚——指卞月庭——打电话问我,要是有他,他自己来。我 说:' 现在还没到你那里,我们是亲戚,要有你,我告诉你,我不能叫你下不去, 让警察请你去。' 从前我告诉他多少次,这样可不行的。他说:' 我跟学生敷衍, 不是真的!' 敷衍可把诸位送进来了么?诸位进来了,不含糊,别的人可在旁边看 着了。这顽意可是敷衍的吗?烧的——指日货——都是东西啊!我这里全有案件啊! 人家都告了!(说着话便回头叫人取案件去) " 诸位老爷子们!人家鼓动你们演说了,出发了,到省公署了。现在人家可不 管了,亮台了,租界的大洋楼住着,大宗款拿着! " 他们爱国?他们勾引外国人来干预内政!什么拒毒会了,没日没夜地到人家 内室里搜查,还有法律吗?现在干事也跑了,会也散了,这种事那能够得长呢!青 岛交涉,我简直告诉诸位吧,快直接交涉了。诸位先生们!你们总说直接交涉不好, 要不直接交涉,谁还我们青岛啊?上一次大仓喜八郎来到天津,黎总统请他吃饭, 也有我。谈起中日亲善,我说:' 你们贵国总说亲善,但是总没有实在凭据给我们。 你老人家已经七八十岁了,你回国也鼓吹鼓吹还我们青岛,你也算做一件好事了。 我们也信中日真是亲善了。' 他老人家说:' 我们国里也是党派不齐,有的人赞成 将青岛归还中国的,有的人不赞成的。我回去一定要鼓吹归还中国的。' 敢是日本 人也是有赞成,有不赞成的。大仓是他们的国内大资本家,很有势力,这回他们要 归还青岛,他总有关系的。诸位要知道这种地方,我不能含糊的。我们得着机会, 鼓动他们国里人才算本事。天天演讲游行,给中国人看,有什么用处? " 大仓是一个造船的出身,人家现在有几千万家产,在他们国内很有势力。人 家国强不一定做官的才有势力,办实业好了,也一样可以说话。我们是民国,更要 这样子了!诸位兄弟们!整天的在外边演讲,调查日货,有什么用处?这下子诸位 耽误了,人家全念书了。升官发财的道儿,不能按着你们那样走。诸位先生们都比 我强,要按我的道儿走,比我要阔的多了。将来诸位要做了总统、总理、那一省督 军、省长,办了什么大工场,发了大财,诸位就知道杨某人的话不错了。到那时诸 位还认得我吗? " 诸位先生们将来出去,不要再一百八十个不含糊;要再进来,再住几年,诸 位都要老了。人家念书毕业,从外国回来了,办实业,做大官,到那时诸位后悔可 晚了。诸位先生们!将来出去好好念书,学科学,升官,发财,尽是你们的份儿呢! " 从前的话,教书的要误人家子弟,下十八层地狱。做官的要误人家子弟,得 下三十六层地狱。我要是成心坑大家,我是禽兽。这件事我是做不了主的,上边的 意思怎样,我才敢怎样;我要是做得了主,我也不把诸位请进来了。 " 我提倡教育,南开学校有一块地,是我给弄来的。成美学校,我是校董。年 底下我到那里参观,看他们学生没有钱做操衣,我捐一千块钱置办。但是我现在要 给,人要说我怕学生了,等事情平平再给。我办的平民学校,那一区没有啊?天津 几千个穷孩子,全受教育了,办事要办真个的! " 现在人家都说办实业好,我也买很多的股票啊!有人找我入股办工场,我总 得入几千块钱。我的亲戚朋友的儿子,我总劝他们去学实业,只要有本事,要办个 工场,我总可以帮助他招股的。临记烟草公司是我办的,办事的人把他办坏了,机 器还有呢!我常说:' 谁要再办,我可以捐给他的。' 北京的临记洋行,也是我办 的,人家办外国洋行,我们办' 中国洋行' ! " 我花钱花多了!每月里亲戚、朋友找到我门上,我总得接济几个。年底下我 那年不预备些钱,三十二十的帮助。我生性就是这样么!我有一个朋友,他教我给 他孩子找事。我问他多大了?他说十七八岁。我说:' 做事干么?' 我每月接济他 的学费,还给他家里的家用,这不是成全人家的孩子吗?这样的钱,我花多了。曹 嘉祥——前清巡警总办——是我的恩人,他离任时,亏空了十几万,我卖房子给他 弥补。我现在的房契还在别人手里押住呢!他家里,我现在是常常帮助的。 " 我提拔人多了!从前反对我的人,后来改变过来,我都给他们很阔的事。只 要改变宗旨,我没有不提拔他的。不过也有忘恩负义的,没有落儿的时候,找上来, 我给他行政科长——指边洁卿——做,现在有点势力,又要学生了…… " 我生来有' 爱将' 的癖,只要在我手底下做过事,我没有不给他好事的。江 苏、江西、上海、汉口各处的警察厅长、署长、科长、署员,哪一个不是我的学生 属员啊?所以人家都称做' 杨派'.我反对学生吗?我要反对学生,我给南六省警察 厅写封信,比总统命令还灵的多呢! " 我直隶没杀过人。诸位先生们!你们不信打听打听去!五次政变,我天津没 有受过损失。我天津也不许别人来扰。凡是要到我天津来闹事的,在客栈住着,我 让侦探去转告诉他:' 你赶快请走!我这里不许有这种事发生。没有盘费钱,我这 里拿。' 有回汉口的拿去一二百;回上海的拿去一百多;这样分配的钱,我也不知 花了多少。他们也真知我这人的性情,不含糊,拿了钱真走了。我请他们到我这里 来说话,他们还不敢进来。我说:' 不要紧,只管来' ,等见我后,都说' 敢是杨 某人还不错呢!' 我本来也不是三头六臂的,我能不通人情吗?你们诸位看我们天 津爱闹事的人,都在别处住着,打电报咧,说大话咧!他们不到天津来,他们知道 我的性情。我们温七哥——指温世霖——每次来到天津,总得用我几个。到了不离 的时候,我就得告诉我们七哥了,' 七哥该走了。' 他也就走了。 " 我这里也押过要紧的人啊!二次革命,八个国会议员,是押在我这里的,我 常常同他们说话。人家也真明白,我也不含糊啊!不过我们政见不同吧!你们不信, 打听打听他们,他们不能说我个坏字!' 杨某人那个人——竖起大母〈拇〉指来— —人家是办的公事啊!' " 诸位兄弟们!诸位年纪都比我小,我也可以称做兄弟了。年纪轻点,总是短 不了负气,充不含糊的,大几岁总好多了。我二十几岁,像诸位这般大的时候,我 哪有诸位明白啊!我也是充光棍好汉啊!我在唐山铁路做事的时候,外国人骂了中 国人,我看着不平,同他说:' 你骂中国不行!' 他不理我,就同他打起来了。这 件事够多么浑。他骂中国人,我应该同他讲理,到公司里告他去呀!我同他打,要 是惹起外交来,不是乱子吗?庚子的时候,我住在城里东南城角,我对外国人也不 含糊啊!别人家一有了事了,都说' 让杨某去办。' 我也是绅士了,我家里积存的 米面,我都散出去给穷人吃,东南城角我保护的没有受抢,我天天领着人在街上巡 逻。现在想想我多么傻呀!大家的事,你一人管么?我从前就那么好管事么!从前 我家里也是士绅人家呀!我家房子被一把天火烧了,我拿人家借我们的字据,向人 家要钱,人家欺负我年纪小,不给。我回家火儿了——天津土话发急的意思——把 字据全烧了。我说:' 瞧我自己干的。' 卞月庭是我的老表,他的家世,你们诸位 总该知道了。我家' 做么的' ?——天津土话不好的意思——我姥姥——外祖母— —家能把我姨给他家,我娘给我家吗? " 袁总统在北洋大臣任上时,天津出来一个抢案,这个人上北京开了几个大铺 子。你们想这个案件怎么探哪?有人举荐我,我去见袁总统时,我那时头发长的很 长,面上很瘦。人家都说:' 瞧这个神儿,还探案子?' 袁总统问我要几天限?我 说:' 三天。' 没到三天,将人弄到了。袁总统问要什么事?我懂什么?我说:' 给我个同知吧!' 袁总统就给我捐个同知。我爱骑马,一个月赚几十块钱够么用的? 做官的也真不容易!我从小的时候,人家给我看相,说我的眉毛长得好,手上有横 纹,要掌生杀之权,那时候谁信啊?我在前清也是巡警道,二品大员啦!袁总统明 保、密保七次!我要想做大官,我现在督军都做上了。从巡警道改作警察厅长,官 儿小了,薪水也减了,我不在乎啊!我为的是天津!在前清本地人做本地官,有几 个啊!五次政变,我天津没杀过人啊!我有多大本事?我不过是从经验上得来的。 诸位上学校,我上的是' 露天学校' !侦探学讲义,' 虎' ——天津土话有碰同侥 幸的意思——字号的,我一生吃' 虎' ,也到了这个地位了。诸位要是好好干,将 来都比我阔啊!外国什么侦探小说,都是瞎编的;我的侦探学,都是真的。这里边 也有学问!一件事发生,我觉得那里可疑,让人去办,准可破获。这里头的神妙, 诸位不知道,我吃这' 虎' 字十几年了。诸位都是明白的,我一年学一条法律,我 还懂得多少条呢!诸位那能不知道呢!李先生——指李燕豪——不是法政学生吗? " 诸位先生们!将来出去,还是回到学校好好的念书,学科学,将来办实业啊! 周先生——指周恩来——的家里人,不是在黑龙江做事吗?那里荒地有多少?学好 了去开垦啊!那种事情够多么发财呀! " 咱们非亲即友,譬如陶先生——指陶尚钊——他的老太爷,在前清是交涉使, 又在外务部做过事。我们都认识!我要拿世交的地位,我也可说说他呀!不含糊, 我佩服!但是你们要知道人家耍你们啦!……" 他在这说话中间,又让人将北京徐世昌二月间对于学潮的命令二道,念给大家 听。因为那个人声音不高,又由夏琴西上台代念了一遍。他演说完了后,二十六人 也各回本室。 第二天——即二十日1 ,旧历元旦——午后的时候,二十六人又到会议厅内会 餐一次,杨以德却没去。在这两天内,被拘的人,在各人住的棚里,比较稍为自由 些。同在一个院子住的,也可以在一处聚聚,过了这两天又不自由了。 (十一)花园会议厅内二十一条的问答 同杨以德的演说 从阴历" 除夕" 、" 元旦" 两次会餐后,厅中对待各人渐渐宽松了许多。各人 的家族、朋友也可以往厅中探视,没有什么阻碍了。 被拘的人有家不在天津的,要求写信回家报告,受司法科检查后,居然也可以 发出。但是外边给被拘的人来信,却被邮局检查员全数扣留。 二月二十八、二十九、三月一日三天,司法科传集被拘二十六人分班在花园会 议厅,笔答省公署交去二十一条问题——据司法科长说是省公署出的问题——问题 的内容是: (一)学生联合会是何人提倡组织?各界联合会是何人提倡组织?国民大会是 何人提倡组织? (二)《学生联合会报》何人总编辑?何人发行?在何处印刷? (三)各界联合会及旅行演说,屡次布告解散,何以仍然集会在街演说? (四)万德成罚款,何人主张,列席者何人? (五)学生会及各界联合会是何等机关?何以有处罚权? (六)" 双十节" 各样旗帜,何人所制? (七)国民大会焚烧日货,是何人主张?检去各商号货物,有无帐簿可查?损 失财产,何人担负赔偿? (八)检查商家货物,屡奉省长禁止,何以抗违? (九)魁发成何人检查?何人捕获?羁押游行,何人主张?抑系各代表公共之 议决? (十)魁发成料器一项,既经证明与日商合资,有合同取出,何人主张干涉? (十一)魁发成裴唐仙由厅要回,学生因何来厅?是何用意?何人主张? (十二)韩致祥赴粤何事? (十三)学生会、各界会、国民大会,款项何人经手? (十四)学生演说及十人团,何人组织?演说费由何项开支? (十五)电报费、茶餐费及往来本省各县南北各省各项用款,由何项开支? (十六)童子军系何人组织?各项传单用款、服装用款,由何项开支? (十七)各界联合会为期甚久,用款来源? (十八)《学生联合会报》经费来源? (十九)万德成罚款,存放外国银行,系何用意? (二十)数次代表赴京,以及慰送被拘代表衣物、食品,由何项开支? (二十一)天津联合会代表致吴佩孚电是否各代表共同议决? (以上各条文字中间有意义欠缺明了的地方,纯属原文,并非错误) 笔答时间全系下午。头一天系马千里、孟震侯、时子周、李散人、尚墨卿、李 权、凌钟、陶尚钊、吴凤岐、赵仲禹、吴世昌。第二天系师士范、李燕豪、陈宝骢、 郭绪荣、于骏望、李培良、祁士良。第三天系郭隆真、张若名、于兰渚、周恩来、 夏琴西、马骏、杨晓林、王墨林。马骏、夏琴西两人本已在第一天由司法科传往司 法科办公室笔答,后因他们答的不合体裁,所以又在第三天让他们重写。笔答的内 容,二十六人因为司法科不是正式审判他们,都随意填写,司法科也无可奈何。 三月三日下午,杨以德分组召集被拘的人到花园会议厅,听他的演说。第一组 是学生,但尚墨卿、赵仲禹两人也在内。第二组是其余的人,但李散人没得与会。 他对学生的演说,起首是将宋则久——天津工业售品所总经理——痛骂一顿,并说 他假借抵制日货名义,抬高国货价钱,前些年假借兴办工场名义,骗人入股。当时 杨以德并取出宋则久的招股章程,同杨以德的入股收条,以后宋则久的公司倒闭通 告。说完了宋则久,他又说到边洁卿——顺直省议会议长——怎样想把大清河卖给 外人开港的事,并说那种样子才叫卖国呢!谈到十人团,说:" 警厅是保护人民的, 自从十人团出现后,宋则久——十人团总团长——居然也收起捐来了——指储金说 ——真是扰乱我地方么!不但商界工人,连班子里他也刮到了,这种存心还能问吗? " 他又说:" 二百万的款,人家分了!你们学生会穷到这样,连个钱锈也没有得嗅 着啊!他们哥儿几个会议了,说今天该大队出发,于是他们向各处打电话,道:' 什么交涉发生,你们该出来讲演!' 学生全都出来,街上站满了,交通也隔断了。 闹出事来,他们站在旁边' 看哈哈' ——天津土话,看热闹的意思——" 以后他又 将他们怎样爱国,怎样维持大家的话说了一遍。与上一次演说,全差不多。学生走 后,他又招集第二组的人,所谈的话同给学生说的大致相同,就是没有提二百万的 事。 (十二)亲朋探视同各人来往的波折 从二月二十日(阴历元旦)至三月七日,这十多天中被拘各人的亲戚、朋友、 家族到厅中去探视的很勤,差不多每天总有几处接见。被拘的人渐渐可以从外边要 进书去自修。至于书信的自由,都还没有——家信不算。里边的人向外边送东西, 经过司法科的检查也可以送出厅。有一天女代表郭隆真的妹妹去见伊,郭、张两人 将周恩来在阴历年会餐的时候,交给他们的他所做两篇稿子——《独身主义》同《 我的忏悔》——让伊带去,预备登在《觉悟》杂志上。当时有在旁边监视谈话的三 四队副官焦宝珍,说须得经过司法科长的检查。当下张、郭两人遂将两篇稿子交与 焦副官;郭隆真的妹妹也随同他去。到了司法科,司法科长说稿子太长——约有四 万多字——等看完后再去取,郭君遂没取走。第二次郭君又进去见伊的姐姐,张、 郭两人方知稿子还没带出厅,便向司法科长交涉。司法科的回话是:" 稿子现时不 能拿出去,因为要是登在报上,恐怕外边人批评。说人还拘禁着,为什么稿子可以 传出去呢?所以现在暂留在司法科,等到大家出去后再给你们。" 张、郭两人愤怒 的了不得,恐怕司法科骗去那两篇稿子,不想发还,连着同司法科长交涉多次,司 法科也总没有将稿子发还。但是他们却切实声明,出厅后一定要发还的。等到三月 一日笔答二十一条的时候,张若名、周恩来又当面同赵视察长交涉。赵视察长拍胸 担保出厅的时候,必给他们(但是等到被拘的人移送检厅后,周恩来给赵视察长去 信要稿子,他却没有回答)。这事算告一段落。 三月七日厅中忽又严紧起来,各人除去家族外,其余的人一概不许接见;而其 中也有家族去见不得的。在这种内外消息重新隔断,被拘的人又要重新度他们的烦 闷生活的时候,住在十一二队同院的师士范、李燕豪、凌钟、吴凤岐、李散人、于 兰渚六人,向司法科要求他们同时在院中散步,司法科允许了。过几天他们又给杨 以德去一说帖,质问三件事,要求速行答复。 (一)按约法非依法不能逮捕,吾等究犯何法?违何项警章规定? (二)望速公开审判! (三)处长曾说:" 学校先生误人家子弟,当入十八层地狱;为官的要误人家 子弟,当入三十六层地狱。" 今拘吾等四十余日,学校已经开学,既不能往学校上 课,是学生自误耶?先生误之耶?抑为官者误之耶?请自此后允许吾等彼此研究学 问,俾免荒废学业。 三条递去后,也没见回答。又隔了几天,六人见着赵视察长,请他答复他们所 质问的三件事。赵视察长回称不是他职权内的事,让众人向司法科长去交涉。于是 六个人连三接四的给高司法科长去函请答复他们质问的事,但是司法科长总没有个 回报。 在这个时候,拘在别队的人有时已经能够出外散步,到别人住的院中走走,但 是不能到别屋中去。师、李等六个人,看着这个情形,遂对司法科长的不回答为默 认,乃向各处来往,别处的人也随着彼此来往。有几个人每天到时子周的住室里学 习功课:有的学英文的,有的学西洋史的,有的学经济学的。同时厅中也给预备了 浴盆,让众人轮流沐浴。有时众人到花园里散步,遇在一起,互相谈话,比先前自 然愉快的多了。没过几天,司法科长忽亲往各处划分界限,不许彼此来往,亦不许 各人在所住的院中散步。这是司法科干涉各人来往的第一次,但是众人都没有理会。 第二天——三月二十二日——尚墨卿因为警察拦阻他到别人住的院中去散步, 他便要求见司法科长质问理由。司法科长得保安队队长、巡长的报告,遂将尚墨卿 传往违警裁判所审问他,为什么不遵限制?尚墨卿回答说:" 我们犯什么罪名?你 不许我们自由来往!" 司法科长说:" 自由也得有个限制!" 尚墨卿说:" 自由要 有限制,就失了自由了!" 司法科长回说:" 各人情形不同,所以不能让你们来往。 " 尚墨卿说:" 你说情形不同,你现在就可宣布我们罪名。" 司法科长答道:" 这 是省长的意思,我也不能宣布。" 尚墨卿说:" 你既不能宣布我们罪状,你就不能 限制我们自由;要限制我们自由,你除非把我放在拘留所。" 司法科长听说拍案道 :" 就把你押到拘留所去。" 尚墨卿便回身望外走,直往拘留所去。保安队队长、 副官、巡长又上前拦阻。这时候马骏、夏琴西正在时子周室中,听声出来劝住尚墨 卿。众人齐拥他至时子周室中,由十一二队队长、副官、巡长声明司法科长阻止众 人来往的意思。当由在时子周室中的几个人,反复辩驳,说限制来往的没有道理。 队长们也没有话说。转向司法科长交涉,结果许各人自由来往,但大堂前众人不得 停留,花园内遇有会议时,亦不得入内散步,众人也允许了。 过了几天,师士范为以前他朋友接见的时候,他交给他带出往别处寄的两封信, 被杨以德的检查员在邮局中检查出来。一天保安队聂队长去找他谈话,问那两封信 是那一个警察私带出去的,并且问他给了他多少钱。师士范问他道:" 中华民国约 法人民有书信自由权,我寄信犯法吗?" 聂队长说:" 不犯法。" 师说:" 我写信 既不犯法,替我寄信的人,亦不犯法了。况且替我寄信的人,并不是你们弟兄—— 指警察——呢。" 聂又问:" 到底是何人传的呢?" 师说:" 你今天同我是私人谈 话,还是审判我呢?要是审判我,你没有这种职权!" 聂说:" 我同你是私人谈话, 但是这两封信,处长既然知道,我就有责任在身。师先生你今天要不说出谁替你传 的,我就当不了队长了,看守你的六个警察,也不得了。" 师便告诉他,信是朋友 带出的,并且向他要求不许疑心看守的六个警察。聂允许了。这件事算消灭了,警 察们没有受什么影响。在这事以前,各队的警察常常因为看守被拘的人稍有疏忽的 地方,或者偶尔谈上几句话,或者遇见嫌疑的事,被革、被打、被申斥、被改换的 很多。被拘的人要是质问队长副官,他们便说是犯别的罪儿,不承认是与被拘的人 有关系的。 (十三)当衣事件同李权王墨林 杨晓林的病状 三月底师士范、李燕豪、李散人、于兰渚、吴凤岐、凌钟六人,因为当衣事件, 同司法科发生很复杂的交涉。这事原因是由于他们六个人在厅中买各种书籍,经济 不足,因而欲将衣服取出典当。司法科以此事有害警察名誉,不许。他们又连致函 要求,说明典当衣服是自己主权,司法科不能过问。假若司法科怕碍及警察名誉, 就让司法科替他们出法子购书。磋商再三,司法科答应书籍由科中代买。六个人得 着司法科代买的回答,当时复给司法科一函。内容是: (一)按现在他们所居地位,不能向警厅借贷; (二)国家的公款,他们不愿使用。 结果,仍是要求自己当衣。司法科见着这种情形,乃改为" 代买书籍,阅毕交 还" 的办法。他们遂开了四五种书目,交司法科购置。但是迟了几天都没买到。他 们认司法科有意戏弄,又去函质问。司法科答称书费太多,须禀明杨以德。当时六 个人气极,决定仍当衣买书。队长回报司法科后,说司法科长已允许当衣裳了。四 月一日午后,六人遂将应当衣裳包好,同时尚墨卿也取衣裳加入,交与队长派人去 典。当时队长忽又拦阻不允,说司法科长又不准了。七人大怒,亲自携着包袱欲往 司法科办公室,走到大堂旁边,被十一二队同六七队队长同警察多人拦阻住了。说 :" 司法科长已往省公署去了,今天一定不能回来,明天再说吧!" 七人不允,争 执有一点多钟。那天天气非常寒冷,他们穿的都很单薄,同拘的别人恐怕他们伤了 身体,苦劝他们暂时回到屋中。一方面两个队长担保当晚司法科一定有个回答,七 个人方允回室听信。 同天的前一夜,李权因为囚居两月,一切举动不得自由,精神身体很受影响, 忽然那夜精神紊乱,急病爆发。与他同居的陶尚钊,急忙转告别人。知道的都往看 视,当夜从外间请去一个医生,给了几颗丸药吃,才稍回复了神经系统流通的原状。 到了四月一日早晨,众人要求司法科须赶紧给他请西医诊治,并说他所住的兵棚太 不合于卫生,要求给他迁居。当时司法科都允许了。下午便将他移至大堂旁书记住 室内,与陈宝骢分住内外间。陈宝骢自阴历年后,便搬住那里,晚间陶尚钊也搬到 时子周屋里去住。在那天晚上,司法科长请孟震侯去谈话。孟震侯说明众人的意思 :(一)当衣事件完全是司法科屡次推托延迟所致;(二)各人互相探视的自由无 论如何不能干涉;(三)警厅对待被拘的人有病,须特别注意,不能置诸不问。孟 震侯并说王墨林患便血证〈症〉已经一个多月,厅中总没有替他请合适医生调治; 杨晓林吐血请过几次医生,总没见请到;并且李权的病重,也是因为医生平常不能 仔细诊察的缘故。司法科长回答的话是:" 关于买书的事,科中可以代买,但是也 不要太教科中为难;来往的事,可以商量;至于医生的诊视,以后可以由各人指定 到外间去请,但是须彼此担保才行。李权的病很重,我已经同处长商议,大约有希 望放他出去。" 孟震侯将这番话回报众人,众人对于司法科长所答复的没有什么别 的意见,就是恐怕第二天要生出别的" 变卦".当晚众人决定要是司法科再禁止各人 来往,众人便给警厅最后通告:限三天内速开公审;否则三天后全体绝食自毙,表 示他们不受非法拘捕,不屈人格的态度。这个决定第二天果然实现了。 (十四)" 四二" 的奋斗 四月二日早晨,司法科传杨以德的命令,让各队看守被拘众人的警察,严加看 视,不许互相来往。众人消息,彼此既不相通,于是遂实行预定的计划。各人除赵 仲禹外,致最后通告于警厅,大概的意思都是说民国约法新刑律,全载有人民身体 自由,无故不得受逮捕拘禁的干涉。他们被拘七十多天,没受正式审判。这种非法 对待,众人为尊重人权国法起见,限警厅三日内公审。要是做不到,三日后全体绝 食,以存他们人格。各人通告书陆续递给司法科的时候,王墨林、李权全因病重, 司法科让他们取保出厅,李、王两人回称没有。司法科遂将李权姑丈找去,让他将 李权领出。王墨林则由司法科长传去劝导一番,便令出厅。一方面尚墨卿因不受警 察的拦阻,仍往十一二队库房李散人、吴凤岐的住处谈话,五六个警察架他回室。 同时警察口中有些闲话说出:什么" 厅长还怕你们吗?都有玩儿票的啦——天津土 话,意思是杀了你们,都有人预备偿命了——".引得尚墨卿大怒,写了几个条儿, 什么" 杨梆子——杨以德的绰号,因其头似梆子故名——玩儿票啦!" 什么' 杨梆 子快来吧!" 什么" 我们绝食啦!" 缝在身上,立在他的住室门口,让走过的人注 意。一方面师士范、李燕豪、凌钟、于兰渚、李散人、吴凤岐六个人,自尚墨卿走 后,有人欲往门口散步,或往厕所,全都被警察干涉,不准出门。众人愤极,遂将 绝食限制改于即日实行。这个消息传到的地方,如马骏、夏琴西、尚墨卿、吴世昌、 祁士良、马千里都改在当日实行绝食。并且内中也有三日后绝食的。通告还没发出 的,都改在即时绝食的通告了。那没有得着绝食通告的杨晓林、时子周、孟震侯、 陶尚钊、陈宝骢、张若名、郭隆真、周恩来、郭绪荣、于骏望、李培良,仍然是实 行三日后绝食的预定计划。 当日午饭后,司法科因为尚墨卿挂条在身,将他押入拘留所。走过大堂时,被 陈宝骢看见,陈宝骢以为众人都投拘留所了,遂也要奋身闯入。警察拦阻他,他终 始不允,最后由传事吏报明司法科,许他进去。他与尚墨卿遂同入拘留所,警察将 他们分入两个屋里拘留,进去后他方知尚墨卿是为的挂条子进去的。 尚、陈两个人进入拘留所后,十一二队巡长警察告诉李燕豪、于兰渚两人,说 赵视察长请他们说话。等到李、于两人走到大堂前面,他们又说司法科长让他们两 人搬到陈宝骢屋里——李权病中住的——去住。他们两人见受巡长等诓骗,大怒, 不肯进屋,非要求见赵视察长不可。巡长等苦央了多时,两人才勉强进屋。进屋后 见陈宝骢不在外室,知是已往拘留所,他们又要求一同投入,但是看守他们的警察 一共五人," 虎视眈眈" ,总没得着空隙。这一天凡声明为当天绝食的人,本日的 饭钱六十六枚铜元都退回没收;尚墨卿在拘留所,传事吏照例给他十一枚铜元,他 也退回去了。